茶楼里空无一人,老板和伙计早就吓得躲了起来。
秦少琅自顾自地走到二楼靠窗的位置坐下,这里,正好可以将整个县衙门口的景象,尽收眼底。
他提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早已凉透的茶水,慢悠悠地品尝起来。
这份从容,这份闲庭信步,让远处县衙门口的陈泰,看得眼皮直跳。
他站在县衙的台阶上,身旁是几个最精锐的亲卫,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故弄玄虚!”陈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他以为秦少琅会带着人直接冲杀过来,没想到,对方竟然跑去喝茶了。
这感觉,就像他卯足了全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憋屈!
“大人,那小子太嚣张了!要不要属下带人冲过去,把他揪出来!”一名队正请示道。
“不用!”陈泰冷冷地打断了他,“让他装!我倒要看看,他能装到什么时候!”
“传令下去,都给我打起精神来!等午时一到,他若还不出现,就给我用火箭,把那茶楼给我点了!”
“是!”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
压抑的气氛,在不断地发酵。
茶楼里。
秦少琅放下茶杯,对着猴子和刘三,递了一个颜色。
两人立刻会意。
刘三站起身,装作去上茅房的样子,悄无声息地从茶楼后门溜了出去,消失在纵横交错的小巷里。
猴子则扛起一条板凳,直接走到了窗边。
他猛地一跃,踩着板凳,身形矫健地翻上了房顶,如同一只灵猫,几个起落间,就潜伏到了县衙对面一处视野最好的屋脊之后。
做完这一切,秦少-琅才重新拿起茶杯,继续品茶。
仿佛那两个大活人,只是凭空消失了一样。
“咚——!”
“咚——!”
“咚——!”
沉闷的报时鼓声,从县城钟楼的方向传来。
午时三刻,已到!
陈泰的耐心,终于耗尽。
他向前一步,中气十足地大喝道:“秦少琅!你不是要来取紫铜吗?你不是要来取我陈某人的项上人头吗?”
“怎么,现在变成缩头乌龟,不敢出来了吗!”
声音在空旷的街道上回荡,充满了挑衅和轻蔑。
茶楼二楼。
秦少琅缓缓站起身。
他将杯中最后一口茶饮尽。
“砰!”
茶杯被他轻轻放在桌上,发出一声清响。
这个声音不大,却像是一个信号。
他整了整衣袍,迈步,朝着楼下走去。
“他出来了!”
“那个郎中出来了!”
门缝后,窗户后,无数道目光,瞬间聚焦在了那个从茶楼里走出的青色身影上。
他依旧是孤身一人。
一步,一步,走向那一百名县兵组成的死亡包围圈。
“放箭!”
陈泰看到秦少琅出现的瞬间,眼中杀机爆闪,毫不犹豫地下达了命令。
他根本不打算给秦少琅任何开口的机会!
他要的,就是当场格杀!
“咻咻咻!”
埋伏在四周的弓箭手,立刻将手中的火箭射出。
数十道火光,划破长空,如同一张火网,朝着秦少琅当头罩下!
然而,就在火箭离弦的那一刻。
“呼——”
一股妖风,平地而起!
早已潜伏在屋顶的猴子,抓准了风向,将怀里的十几个布袋,用尽全力,朝着下方县兵最密集的区域,以及那些埋伏弓箭手的房顶,狠狠地扔了出去!
布袋在半空中爆开!
漫天黄褐色的粉尘,如同起了浓雾,瞬间将整个县衙门口笼罩!
“咳咳……咳咳咳!”
“啊!我的眼睛!我的眼睛好痛!”
“这是什么鬼东西……好痒!身上好痒啊!”
凄厉的惨叫声,瞬间取代了之前的肃杀。
那些刚刚还气势汹汹的县兵,瞬间乱成了一锅粥。
他们丢掉了手中的兵器,捂着喉咙剧烈地咳嗽,涕泪横流。
更多的人,则是在疯狂地揉着眼睛,或者撕扯着自己的衣服,仿佛身上有无数只蚂蚁在啃噬。
那些射出的火箭,也失去了准头,歪歪斜斜地插在了地上,或者射进了自己人的阵营里,引起了更大的混乱。
房顶上的弓箭手,更是凄惨。
他们处于粉尘最浓郁的区域,一个个从房顶上栽倒下来,发-出阵阵闷响。
仅仅是一个呼吸之间。
陈泰引以为傲的天罗地网,土崩瓦解!
而就在这片混乱之中。
“噗!噗!噗!”
一道黑影,在人群外围的巷道间飞速穿梭。
刘三将麻袋里的铁蒺藜,一把又一把地洒在了县兵阵型的侧翼和后方。
那些锋利的铁刺,完美地封锁了他们后退和迂回的道路。
“啊!”
“脚!我的脚!”
试图后撤或者包抄的县兵,立刻踩在了铁蒺藜上,脚掌被刺穿,发出杀猪般的嚎叫。
包围圈,被彻底撕裂,并且反向形成了一个混乱的囚笼。
秦少琅用一块湿布,简单地捂住口鼻,闲庭信步般,走进了这片人间地狱。
那些致命的粉尘,对他没有丝毫影响。
他从那些满地打滚、哀嚎不止的县兵身边走过。
径直,走到了台阶下。
此刻,陈泰正站在台阶之上,目瞪口呆。
他脸上的狰狞和得意,早已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惊骇与恐惧。
他根本无法理解,眼前发生了什么。
前一秒,还是稳操胜券的猎杀。
下一秒,他的一百精锐,就变成了待宰的羔羊。
而那个郎中,那个他眼中的废物,正一步步地,踏上台阶,向他走来。
周围的亲卫,也被这诡异的场面吓破了胆,下意识地连连后退。
秦少琅停在了陈泰的面前,两人相距不过三尺。
他拿下了脸上的湿布,露出一张平静到冷酷的脸。
“陈大人。”
他的声音,清晰地传入陈泰的耳中。
“我来收债了。”
“一百斤紫铜呢?”
“你的脖子,洗干净了吗?”
“你……”
陈泰的喉咙里,像是被塞进了一团滚烫的棉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恐惧。
无边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海水,从他的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看着眼前的秦少琅。
那张平静的脸,此刻在他看来,比九幽之下的恶鬼还要可怖。
洗干净脖子?
他问我洗干净脖子了吗?
这一刻,陈泰真的感觉自己的脖颈上,正架着一柄无形的、冰冷的铡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