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可这次来的不是狗!”吴启快要哭出来了,“郡守大人,派了他的心腹幕僚,孙先生,来蓝田县‘巡查’!点名要‘调查’陈员外一案!”
“孙先生?”
“对!孙鹤年!郡守府的第一师爷,据说郡守大人对他言听计从!此人笑里藏刀,手段阴狠,死在他手上的人,比张德彪那莽夫杀的贼寇还多!”
吴启的声音里充满了恐惧。
“他这是冲着我们来的!不,是冲着我来的!人是我抓的,家是我抄的,郡守大人这是要拿我开刀啊!秦先生,您可得救救我!”
吴启说到最后,几乎是在哀求。
他现在是真的怕了。
他以为抱上了秦少琅这条大腿,可以在蓝田县高枕无忧,没想到这么快就引来了郡守府这头猛虎。
秦少琅的指尖在酒杯壁上轻轻摩挲。
郡守刘洪。
第一师爷孙鹤年。
有点意思。
没有直接派兵,而是派一个师爷来“巡查”,这说明对方还在试探。
试探自己的实力,也试探自己的态度。
如果自己表现得软弱,那么接下来就是雷霆一击,连人带庄子都得被吞得骨头都不剩。
如果自己表现得强硬……那就要看这位孙先生,有多少手段了。
“吴大人。”秦少agora琅开口,打断了吴启的碎碎念。
吴启一个激灵,连忙看向他。
“你觉得,郡守为什么不直接派张德彪再来一次,把我连你一起抓了?”
吴启一愣,下意识地回答:“因为……因为上次张德彪失败了?您……您不好对付?”
“说对了一半。”
秦少琅站起身,在庭院里缓缓踱步。
“他不知道我的底细,所以不敢轻举妄动。派一个师爷来,是文斗。他想看看,我这块骨头,到底有多硬。也想看看,我这只‘下金蛋的鸡’,能挤出多少油水。”
吴启听得云里雾里,但大概明白了一点。
郡守大人,是又想要钱,又怕被崩了牙。
“那……那我们该怎么办?”吴启六神无主,“要不……我把从陈家抄来的钱,给那位孙先生送去一部分?不不不,全都送去也行!只要能让他高抬贵手!”
“送钱?”秦少琅停下脚步,回头看他,那眼神让吴启心头发毛。
“吴大人,你这是在告诉郡守,你心虚了。你觉得,一条摇尾乞怜的狗,能换来主人的善心吗?”
“他只会觉得你软弱可欺,今天拿了你的钱,明天就会要你的命。”
吴启的冷汗,刷地一下就流了下来。
他感觉自己在这位年轻的秦先生面前,就像个什么都不懂的稚童。
“那……那该如何是好?”
秦少琅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将杯中剩下的酒一饮而尽。
一股暖流从喉间滑入腹中。
他看向郡府的方向,做出了一个让吴启和苏晴都目瞪口呆的决定。
“等他来,太慢了。”
“我亲自去一趟郡府。”
此话一出,庭院里一片死寂。
苏晴的小手紧紧攥住了衣角。
吴启更是双腿一软,差点又坐到地上去。
“秦先生!您……您疯了?!”他失声叫道,“那郡守府是龙潭虎穴!您这么主动送上门去,不是……不是自投罗网吗?”
“自投罗网?”
秦少琅笑了。
“吴大人,你记住,面对一头饿了的猛虎,你有两个选择。”
“要么,在它扑过来的时候,拼死一搏,九死一生。”
“要么,在它还没决定要不要吃你的时候,主动走过去,扔给它一块更肥美的肉,告诉它,吃了这块肉,以后还有更多。”
他抬手,指了指桌上那几坛散发着浓郁香气的烈酒。
“而我,就是那个去喂老虎的人。”
吴启彻底傻了。
他完全跟不上秦少琅的思路。
去郡府,见郡守,还要主动送上自己的产业?
这是何等疯狂,又是何等自信的举动!
秦少琅不再理会呆若木鸡的吴启,他转身走向一直默默站在旁边,听着他们对话的苏瑾。
从吴启进门开始,苏瑾就一言不发。
她的脸上没有苏晴的惊慌,也没有吴启的恐惧,只有一种深深的专注。
她只是看着自己的丈夫。
看着他如何从容不迫地分析局势,看着他如何三言两语就掌控了一个县尉的生死,看着他做出那个石破天惊的决定。
这个男人,是她的天。
“听到了?”秦少琅走到她面前,声音不自觉地放柔了许多。
苏瑾点了点头。
“我要去郡府一趟,快则三五日,慢则十天半月。”
秦少琅继续说道:“我离开之后,庄子里的事,你来做主。王忠和护院队都听你的调遣,没有我的手令,任何人不得擅自带队离开庄园半步。”
这是在交代后事一般的嘱托。
更是将整个秦家庄的安危,都压在了她这个新婚妻子的肩上。
苏瑾没有问他为什么要去冒险,也没有哭着求他不要去。
她只是抬起头,那双清澈的眸子里,映着他沉稳的身影。
她伸出手,轻轻抓住了他的衣袖,指尖微微用力。
“万事小心。”
那四个字很轻,却重重地砸在了秦少琅的心上。
他松开了苏瑾的衣袖,转而握住她微凉的手。
“我不在,保护好自己,还有苏晴。”
这句嘱托,比任何承诺都来得实在。
“疯了!秦先生,您一定是疯了!”
吴启终于从巨大的震惊中挣脱出来,他一张脸惨白,连滚带爬地冲到秦少琅面前,几乎就要抱住他的腿。
“那是郡守府啊!不是陈家那个土财主的院子!里面养的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豺狼!您这么过去,跟羊入虎口有什么区别?”
秦少琅垂下视线,看着这个几乎要哭出来的县尉。
真是个废物。
不过,废得恰到好处。
“吴大人,你怕了?”
吴启被这句话噎住,一张老脸涨成了猪肝色,哆哆嗦嗦地辩解:“下官……下官不是怕!下官是为您担心!您是蓝田县的定海神针,您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们……我们可怎么办啊!”
这番话说得倒是情真意切。
秦少琅心底冷笑。
怕的不是我出事,怕的是我这条船沉了,他这个刚爬上来的乘客,要跟着一起淹死。
“秦大哥,你别去!”
苏晴也跑了过来,小姑娘的眼圈都红了,她抓着秦少琅的另一只胳膊,用力摇晃。
“那个孙先生一听就不是好人!吴大人都怕成这样,你去了肯定会吃亏的!我们就在庄子里,他们还能冲进来不成?我们有高墙,有弩箭!”
小丫头的话,代表了最朴素也最直接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