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彪灌下一大碗酒,狞笑道:“端了又如何?一条小泥鳅,替我们清了路,省得老子亲自动手了。他还敢放话说明晚来找我们?老子就在这等着,看他有没有这个狗胆!”
众人哄堂大笑。
“就是,我们有十几具军弩,他带那群废物衙役来,就是送死!”
“等他来了,正好让他尝尝万箭穿心的滋味!”
就在这时,一个手下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脸色惨白如纸。
“堂……堂主!不好了!”
王彪眉头一皱,一脚踹过去:“慌什么!天塌下来了?”
那手下摔在地上,顾不得疼痛,颤抖着指着门外:“郡……郡守府的马车来了!送……送来一个包裹,说是……说是陈蛇给您带的话!”
“哦?”王彪来了兴趣,他站起身,巨大的身形投下大片阴影,“拿进来,我倒要看看,一个死人,能带什么话。”
很快,那个被血浸透的包裹被呈了上来。
王彪一把扯开布包。
陈蛇那颗死不瞑目的头颅,滚落在他脚下。
大厅里的笑声戛然而止。
王彪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他死死盯着那颗头颅,铜铃大的眼睛里,暴虐的光芒被一种名为惊骇的情绪所取代。
送包裹来的手下,此刻才敢把后半句话说完,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送……送东西来的人还说……那秦先生让您……让您洗干净脖子……”
“他明晚,亲自来取!”
死寂。
偌大的厅堂,方才还喧嚣震天,此刻却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见。
几十个亡命徒,几十双暴虐的眼睛,全都死死钉在地上那颗头颅上。
陈蛇的脸正对着王彪,双目圆睁,里面凝固的不是死亡的解脱,而是一种无法理解的、极致的惊骇,仿佛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看见了某种超乎想象的恐怖。
王彪脸上的狞笑已经彻底僵硬,肌肉抽搐着,让他那张本就凶恶的脸庞变得扭曲怪异。
他不是没杀过人,他脚下的路就是用尸骨和鲜血铺成的。
但他从未见过这样一份“战书”。
这不是挑衅,这是宣告。
一个死人,带着活人的话,敲响了他黑虎堂的丧钟。
“他明晚,亲自来取!”
那个报信手下颤抖的声音,在大厅里回荡,一遍又一遍,钻进每个人的耳朵里。
“哈……哈哈……”王彪忽然干笑起来,笑声嘶哑难听,“好,好一个秦少琅!好一个亲自来取!”
他猛地一脚,将脚边的桌子踹得粉碎,木屑和酒水四下飞溅。
“都他妈愣着干什么!”他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一个毛头小子,杀了条泥鳅,就把你们的胆子吓破了?”
众人一个激灵,纷纷低下头,不敢与他对视。
“堂主,那小子邪门得很!”脸上带刀疤的汉子第一个开口,他的声音里没了之前的狂妄,只剩下浓浓的忌惮,“青蛇帮二十多号人,不到半个时辰,就……就没了!”
“是啊堂主,镇上那群衙役废物,什么时候这么能打了?”
恐慌在蔓延。
秦少琅用的不是什么精妙的计谋,而是最纯粹、最原始的暴力,这种暴力直接击溃了他们身为亡命徒的最后一点优越感。
“闭嘴!”王彪一把抓起身边的一个酒坛,狠狠砸在地上,陶瓷碎片炸开。
他环视一圈,胸膛上那头下山猛虎的刺青随着他粗重的呼吸而起伏。
“他敢说明晚来,就说明他今晚不会再动手。”王彪的脑子在飞速运转,多年的刀口舔血让他比手下这群蠢货看得更远,“他这是在攻心!想让我们自己乱起来!”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惊骇,恢复了一丝枭雄本色。
“传我命令!从现在起,总舵戒严!把南墙那几个狗洞全给老子堵死!”
“把库房里那十几具宝贝全都给老“子搬出来,架在院墙和房顶上!所有人都给老子打起精神,轮班守夜!”
“派两个机灵点的,去镇东打谷场那边盯着!我要知道那姓秦的放个屁是什么味儿!”
“他不是要来取老子的脑袋吗?老子就在这儿,用十几具军弩,给他备上一份万箭穿心的大礼!”
一连串的命令下达,总算让慌乱的众人找到了主心骨。
对啊,他们有军弩!
那是能破甲的利器!
任凭你武功再高,还能快得过箭?
大厅里的气氛重新变得凶戾起来,只是那凶戾之中,多了一丝无法抹去的色厉内荏。
王彪看着地上陈蛇的头,一抹寒意从脊椎骨升起。
他嘴上说得狠,心里却清楚,这个秦少琅,是他出道以来遇到的最可怕的对手。
那不是一头狼,那是一条懂得如何捕猎的毒龙。
……
镇东,打谷场。
血腥味和铜臭味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疯狂的气味。
二十多个衙役围着一大堆金银铜钱和各色杂物,每个人的眼睛都红得发亮。
秦少琅没有说一句话,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
王富贵带着几个家丁,拿着算盘和账本,正在满头大汗地清点。
“金……金一百二十三两,银七百八十两,铜钱……铜钱二十七贯……”王富贵的声音都在发颤,这只是一个青蛇帮,一晚上的收获,就抵得上他好几年的俸禄。
“按人头,分一成下去。”秦少琅的声音很平淡。
王富贵不敢怠慢,立刻让人称量银子。
很快,每个参与行动的衙役都分到了三两多的银子。
三两银子!
对他们这些平日里只能靠刮地皮捞点油水的底层胥吏来说,这几乎是他们半年的收入!
一个胆子大的衙役,拿到银子后,噗通一声就跪了下来,对着秦少琅重重磕了一个头。
“谢秦先生赏!”
有人带头,其他人立刻反应过来,哗啦啦跪倒一片。
“谢秦先生赏!”
“我等愿为先生效死!”
这一刻,他们看向秦少琅的背影,再无半分畏惧,只剩下狂热的崇拜。
这位秦先生,虽然手段狠辣得不人,但他是真给钱啊!
跟着他,能发财!
秦少琅对这些人的跪拜无动于衷,他心里清楚,这群人是喂不熟的狼,今天能为钱跪他,明天就能为钱咬他。
他要的不是忠诚,只是绝对的服从。
他需要的,是一把在天亮之前,足够锋利的刀。
他的注意力,落在了那堆从快活林抄没来的兵器上,大多是些劣质的腰刀和棍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