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少琅根本不给他思考的机会,继续逼问:“你说赵虎是我的人,证据呢?你又说我屠了张家满门,人证物证何在?就凭你一张嘴,空口白牙,就要给我定下灭门大罪?”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目光如刀,扫过周围的每一个人。
“还是说,张大户一死,你们李家就迫不及待地想吞并张家的产业,所以急着找一个替罪羊,好把水搅浑,方便你们上下其手?!”
这诛心之言,如同一道晴天霹雳,在人群中炸响!
所有人都惊呆了。
相比于一个外来户屠人满门,本地大户之间为了利益倾轧,栽赃陷害,似乎更符合人们的认知。一时间,所有人看向李福的眼神都变了,充满了怀疑和审视。
“你……你血口喷人!”李福彻底慌了,他没想到秦少琅三言两语,就将矛头引到了李家身上。这要是传出去,李家的名声就全完了!
马脸捕头此刻的脑子也清醒了过来。
他猛然意识到,自己被李福当枪使了!
这个案子,从头到尾都透着蹊跷。李家家主绕过他这个地头蛇,直接去找县太爷,本身就不合规矩。现在秦少琅一番话,更是点出了其中可能存在的龌龊。
他如果今天真的“格杀勿论”,万一事后查明秦少琅是被冤枉的,那他就是滥杀无辜,死无葬身之地!可如果他放了秦少琅,又得罪了李家和县太爷……
这是一个死局!
就在这时,秦少琅的声音再次响起,如同天籁。
“马捕头。”
马脸捕头浑身一震,看向秦少琅。
秦少琅指着乱吠的李福,慢条斯理地说道:“此人,无凭无据,当街污蔑良民,意图构陷灭门重案。其后,又煽动人心,阻挠官爷你查案,甚至,还耽误了你的病情。”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玩味起来。
“我只是个郎中,不懂什么大道理。我就想问问马捕头,按照咱们蓝田镇的王法,他这算不算是……藐视公堂,妨碍公务?”
马脸捕头眼睛猛地一亮!
他找到了!他找到了那个能让他从死局里脱身的破局点!
是啊!他可以不判定秦少琅是否有罪,但他可以判定李福有罪!
拿下李福,既是给了秦少琅一个交代,让他为自己治病。同时,对外也可以宣称是李福“谎报案情,妨碍公务”,他只是依法办事,就算李家家主和县太爷问起来,他也有充足的理由!
这是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这个年轻人,不仅医术通神,这份心智手段,更是可怕到了极点!他根本不是在求自己,他是在给自己递一把刀,一把可以斩断枷锁,又能为他所用的刀!
想通了这一切,马脸捕头心中再无半分犹豫。
他脸上的挣扎和恐惧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身凛然的官威。
“说得好!”他爆喝一声,吓得李福一个哆嗦。
马脸捕头大步上前,一脚将李福踹翻在地,用刀鞘指着他的鼻子,厉声骂道:“好你个李福!无凭无据,就敢在此胡言乱语,构陷人命大案!还敢在本捕头面前指手画脚,你是想造反吗?!”
李福彻底蒙了,他完全不明白,为什么一转眼,马捕头就把枪口对准了自己。
“马捕头,你……我……”
“你什么你!”马脸捕头反手就是一个耳光,抽得李福眼冒金星,“来人!将这个谎报军情、妨碍公务的刁民给我拿下,打入大牢,听候发落!”
“是!”
两名衙役立刻上前,如狼似虎地将瘫软如泥的李福架起来,用绳索捆了个结结实实。
“冤枉啊!马捕头!我家老爷不会放过你的!”李福发出杀猪般的嚎叫,被粗暴地拖走了。
十字街口,再次恢复了安静。
只是这一次,空气中不再是紧张,而是一种混杂着敬畏、恐惧与崇拜的诡异氛围。
忠义堂的帮众们,看着秦少琅的背影,眼神狂热得如同在看一尊神祇。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这就是他们的先生!
马脸捕头整理了一下衣冠,走到秦少琅面前,之前所有的倨傲都消失不见,他抱拳躬身,深深一揖。
“秦先生,神乎其技,在下有眼不识泰山,多有得罪,还望先生海涵。”
他的姿态放得极低。他知道,从今往后,眼前这个年轻人的地位,在蓝田镇,将再也不同。
秦少琅神色淡然,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搭棚,继续煮粥。”他对着刘三吩咐道。
“是!先生!”刘三兴奋地大吼,忠义堂众人爆发出震天的欢呼,热火朝天地忙碌起来。
秦少琅这才转头看向马脸捕头,淡淡道:“你的病,我记下了。三日后,来我院中寻我。记住,我要的是一个听话的捕头,而不是一个摇摆不定的墙头草。”
“在下明白!在下明白!”马脸捕头连连点头,冷汗直流。
然而,就在他以为事情已经了结,准备带人离开时,秦少琅却叫住了他。
“马捕头,稍等。”
马脸捕头心中一紧,恭敬地问道:“先生还有何吩咐?”
秦少琅的目光望向县城的方向,眼神变得幽深。
“李福虽然被你拿下,但他家老爷,此刻应该已经见到了县太爷。”他缓缓说道,“我这个人,不喜欢麻烦。既然李家想用‘王法’来跟我玩,那我就陪他们玩到底。”
他转过头,看着马脸捕头,说出了一句让后者亡魂皆冒的话。
“你,现在就带上你的人,跟我去一趟李家。我怀疑,张大户家的失窃财物,就藏在李家。”
秦少琅的话轻飘飘的,落在马脸捕头的耳朵里,却重如千钧。
马脸捕头的身体僵住了,刚刚才放回肚子里的一颗心,瞬间又提到了嗓子眼。他脸上的血色迅速褪去,声音都变了调:“秦……秦先生,这……这可万万使不得啊!”
去抄李家的家?
这简直是疯了!
李家在蓝田镇盘踞数十年,根深蒂固,与县衙上下关系错综复杂。别说他一个小小的捕头,就算是县太爷,要动李家也得掂量掂量。他今天要是敢带人闯进李家大宅,明天他的这身官皮就得被扒下来,能不能活命都是两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