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他和一个同龄小男孩打闹，把人家推到公园的湖里。
虽然救助很快，但是由于溺水撞击，男孩缺氧性脑损伤，家长和我爸妈索赔二十万。
我奶奶听到瞬间不干了，抱着我弟弟耍泼，我爸一时间没拦住「谁说是我孙子推下去的，天这么黑没准是你儿子自己掉下去的，瘦瘦巴巴一看就是个没福气的，我们家江江平时最胆小了都不敢靠近这湖啊水的……」
男孩的爸爸双眼通红，冲上来揪住我奶奶的领子，指着不远处的监控「你他妈再说一遍，不承认是吧，走！叫警察看监控！」
「我告诉你们，三十万，我们要三十万，而且要是我儿子治不好病，以后你们家别想好过！」
我爸愣了「刚刚不是还二十……」
「你们家死老太婆诅咒我儿子，这十万是我们精神损失费！」对方凶神恶煞地盯着我奶奶。
我奶奶这才知道害怕，躲在我爸身后不敢出声，爸妈一直和对方道歉，并且承诺一周之内赔偿，这事才算短暂过去。
而我的注意力一直在我弟弟身上，他完全没有小孩子惹了事的惊慌，除了在父母奶奶面前装作一副知错的委屈模样，他的表情都是木然的，甚至会有得逞的快感。
难道说……我的心缓缓下坠。
果然，一回家爸妈就叫我进了卧室。
「我和你妈商量好了，你去念县一中吧。」
8.
「县一中之前也给我和你妈打过电话，如果你能去的话不仅学杂费全免，而且还有奖学金。」我爸抖了抖烟灰，通知我。
原来这就是我弟把人推下水的理由，让我永远留在这个小县城，继续像上辈子一样给他当牛做马。
我妈带着哭腔，把手里的存折一张一张摆开给我「是啊月月，你弟弟惹出这种事情，如果不赔钱的话人家饶不了你弟弟的。」
「月月，这是家里仅有的钱了，就算都加起来都不够给你弟弟还钱，还得去找你叔叔婶婶借，家里实在掏不出钱给你念书了。」
又是这样，明明我什么都没做错什么，但最痛苦的却是我。
我看着妈妈的眼睛「妈，他闯下的祸为什么要让我来付出代价呢？」
「他是你弟弟！」我爸倏地站起来「你听听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老家村里的姑娘像你这么大都出去打工了，我和你能供你上学你别不知好歹！」
我妈握住我的手「爸爸妈妈也是实在没办法了……」
没办法，又是这三个字，上辈子爸妈也总是爱说没办法，我没能上喜欢的学校是因为没办法，我妹妹嫁给变态是因为没办法，因为我弟弟，我们干什么都没办法，可是轮到弟弟总有办法，他们才是命运共同体。
这个闭塞的小地方，哪怕是重生也很难逃离家庭的桎梏。
我甩开我妈的手「爸、妈，市一中我是一定要去的！」
「我不麻烦家里，我自己去借。」
我转头就出去了，门口站着我弟弟，幸灾乐祸地盯着我。
「大姐，就别给家里添麻烦了。」
我看着他，心里闪过很多恶毒的想法，甚至想掐死他一了百了。
「我告诉你，我知道你也回来了，但是不一样了！」
「这辈子我不会再帮你哪怕一次了，我劝你悠着点，赌狗可没什么好下场。」
9.
我拨通了落落姐姐的电话。
上辈子为了弟弟我开口借过很多次钱，每一次都感到很尴尬很丢人。
而且因为大多数情况我是还不上的，到最后除了几个至交好友愿意接我的电话，其他的人都把我拉黑了。
但这次我坦荡了许多。
听完我的讲述，落落姐姐叹了口气「月月，你父母其实不是不爱你，只是他们祖祖辈辈的思想教育他们要把你弟弟放在第一位，他们甚至可以为了你弟弟自我牺牲，更别提你和若若了。」
因为怕爸妈强迫把钱取走，落落姐姐特意请假回家带我去交了学费，然后单独办了一张卡，里面存了一个学期的生活费。
站在校门口，我抬头看着天上的太阳，市里面的阳光都比小镇上要更亮，我突然有点想哭。
「落落姐姐，谢谢你，这些钱我将来连本带利还给你。」
她揉了揉我的头发「好呀，我等着呢。」
市重点高中的教学水平真的完全不一样，甚至我上辈子那些高中的知识都明显不够用。
哪怕我依然每天熬夜熬到很晚但排名很难进步，一直在班里的中游，第一学期期末考试后，年纪排名在二百名左右。
拿着成绩单回家过年，不出意外又是奶奶弟弟的一番奚落「我就说么，在咱们这个地方考得好点真以为自己是学习的料了，野鸡变不成金凤凰～」
我妹先急了「奶奶你不知道别瞎说，市一中二百多名妥妥的一本，我姐只要分科后再努努力绝对能上985的！」
我奶奶气不打一出来「要不是你姐个扫把星非要那么多钱去念书，你爸妈就能余点钱给老师送送礼，学校怎么会给你弟调班？」
我弟就在离家不远的小学，为了让他光宗耀祖，我奶奶天天去校长门口哭天抹泪靠着耍无赖把他安排到好班去，但这学期结束又被调到普通班去了。
我看着院子里和亲戚们凑着打牌的弟弟冷笑「我上学没拿家里一分钱，至于他为什么去普班只有他自己知道。」
我回家那天遇见了他的班主任，班主任告诉我他在学校里不好好学习不说，还召集一群小学生玩牌，甚至还带钱，叫家长之后我爸不仅不教育我弟弟还强词夺理说小孩子爱玩没关系，别的孩子不如江江聪明才输给他。
正好我弟期末考试的时候作弊被抓了现行，于是学校立刻安排他转回普通班了。
我妹愤愤不平「姐，爸妈真的太偏心了，你不知道他们每月就给你那么点生活费，但江江买双鞋都要三百多！」
「姐这个家我也不想在了，我也要像你一样考出去！」
果然，哪怕不用重来一次，妹妹也会看出爸妈的偏心，上一世我按住了她的翅膀，这一世我一定会为她保驾护航。
10.
二百名的成绩其实是在我预料之内的，我知道理科向来不是我的长项，所以从一开始就将重心放在史地政上。
那个年代还是更加崇尚理科，人们都觉得理科更好找工作。
班主任也劝我「顾月，你学习这么用功，理科也能考个很好的大学，理科的专业也更丰富呀。」
我很感谢班主任，但我心意已决，我给她大体讲了我的故事。
我爸妈的思想其实特别普遍，甚至会不承认自己的偏心，而是轻描淡写的说一句「有儿子的家里肯定都是要紧着儿子的呀。」
很多家庭条件还不错，标榜自己一视同仁的家长也是如此，给女儿买漂亮的衣服首饰，却把家里重要的房子车子留给儿子。
我说「老师，我希望能点醒更多像我一样的女生，不要因为小恩小惠而臣服，要永远追求向上的自由，而这些待在实验室里是做不到的。」
我们这番对话被一位刚带完高三的历史老师听到了，那是高三最有经验的女老师，只带优班，桃李满天下。
她找到我「很多孩子学文科是因为觉得自己物理不会算，化学配不平，生物记不住，而文科至少都是一些看得懂的中国字，死记硬背有什么难的？」
「但是文科上限很高，想要考上好学校要真心去探索领悟，我很看好你，加油来当我的学生。」
有了她的鼓励，我学习更加认真。
早上五点钟就爬起来，不敢吵到室友于是悄悄出门去洗手间看书。
很困，但好在清晨很凉，默背之后会看见日出。
上一世看过很多地方的朝霞，在村里老家被奶奶叫醒干活时见过，小镇里早上爬起来照顾弟弟时见过，后来被追债人关在只有一间窗户的小屋子里也见过。
都不如此时此刻好看，光明灿烂。
很快分班考试结束，我的文科排名为年级35，前50名进入文科优班。
郭老师在门口迎接新学生，她远远看到我冲我招手「顾月，欢迎你。」
11.
我学文这件事爸妈压根不知道，还是新班级第一次家长会，我不得不告诉他们的。
我妈向来不太懂这件事，但我爸大发雷霆，所以她也觉得我做的不对。
「让你念高中你去学个文科能有什么出息！」
「看在你将来能赚钱的份上才同意你去念的，文科将来能找到工作吗？」
我奶奶帮腔「我就说女娃就是赔钱的，念个文科一月能挣三千块吗，人家别人家闺女早早出去广州打工一个月五六千哩，还能贴补家里。」
「将来还不是得靠我们江江！」
我弟弟也跟着说「就是！我将来挣大钱给爸妈和奶奶花！」
我冷笑「行啊，爸妈奶奶，你们就等着江江光宗耀祖呗，可别指望我和我妹了。」
「我念书学费你们一分没给，就别来管我学什么，将来挣多少钱了吧！！」
我爸气极，一抬手把桌子掀了「滚！你给我滚出去！不就是让你去念个县一中你记恨到现在！」
「你不是本事大吗？不是不靠我们也能念书吗？有本事你就滚出去再也别回来！」
我听他的火速滚了。
最终家长会我妈来了。
郭老师跟她狠狠夸了我，说我当课代表尽职尽责，学习刻苦努力，成绩一直进步。
我妈和我感叹，和参加我弟家长会比起来，完全是两种待遇，我弟在学校不学无术调皮捣蛋只有被老师批评的份。
上辈子我弟家长会都是我去的，回去后我跟爸妈说得好好管教，他们说男孩子调皮一点将来进社会吃得开。
这辈子轮到我妈去，她倒是觉得丢脸了，跟我抱怨起来。
我不在意「爸妈，江江是你们的儿子我奶奶的孙子，怎么教育他还不是你们自己说了算。」
不久我年满16岁，寒暑假就真的不怎么回家了。
我和郭老师说了我家里的情况，在她的帮助下，我寒暑假也可以住在宿舍，另外找了家书店做假期工。
忙的时候就帮顾客找书，结账，不忙的时候就找一个小角落自己看书。
拿到第一个月工资的时候我想先还给落落姐姐，她拒绝了。
「月月，兼职的钱你自己拿着，多买书多读书，至于学费，等你将来工作了一起还我就好。」
可是我本来就在书店兼职，想看什么书都有，于是这些钱除了必要的花销都被我攒了下来。
虽然不多只有几千块，但我谁都没告诉。
12.
日子过的很充实，转眼我就高三了，而妹妹也步入了初三。
她升进初三之后主动提出来想住校，一开始家里面疯狂反对，毕竟妹妹在家多少也能帮些忙，省了妈妈和奶奶不少事。
为了打消她这个念头，爸妈和奶奶一段时间对她格外好，跟她说外面住着哪里有家里面住着舒服。
但妹妹还是很坚持，后来我爸用不给她住宿费威胁，但是初中住宿费很便宜，妹妹自己攒的压岁钱和零花钱就足够。
妹妹给我打电话的时候冷嘲热讽「姐你是没看见奶奶那副嘴脸，就怕我住校了没人给他们做早点，洗锅洗碗。」
「而且姐你知道吗，我有一次看见江江和初中的混混们在游戏厅玩。」
「我跟家里说了，结果奶奶说江江在游戏厅玩还赢过钱，给他们都买了礼物，这么小就能赚钱回家，比我们俩孝顺多了。」
我都能想象到妹妹在电话那边翻白眼的样子，忍不住笑「若若，好好学习才是要紧事，如果生活费不够和我说。」
「没事姐，我一定能像你一样考上市一中的，你也要加油。」
我会的，距离高考一百多天，我的成绩稳在年级前十，郭老师说如果照常发挥，头几所的985根本不是问题。
我的重生和别人的重生很不一样，没有那些金手指大开的爽文剧情，只有自己一步一个脚印踏踏实实走过来的一年一年。
而现在我终于要完成最重要的一步，我相信这一关过去，真的能够前程似锦。
但是就在我高考前一天，接到了我妈的电话。
「月月，救救你弟弟！」
13.
「你弟弟发烧了，一直说想你，想去看看你，顺便去市里的医院看看是啥问题。」
我深吸一口气「我说妈，你知道明天是什么日子吗？」
我妈明显愣了一下「明天……啥日子？」
「是我高考的日子，妈，我不管他是发烧还是头疼，但是你告诉他他想好就好，不想好拉倒，不关我事。」
「哎你这孩子怎么这样……」
我把电话挂了，中考一次，高考还要再来吗，我愚蠢的弟弟，不管什么借口，这次都不可能成功了。
后来我直接把家里所有人的电话都拉黑了，直到我考完。
走出校门的那一刻，我如释重负。
门口有很多爸爸妈妈捧着鲜花，迎接他们从这个年轻战场凯旋的战士。
盛开的向日葵，健康活泼，真漂亮。
高考出分的时候恰好是妹妹刚中考完，她来找我，我带她仔细逛了逛一中的校园，然后去了市里的游乐园。
上辈子妹妹从电视里见过，说想去玩，但是就像她的很多愿望一样，最终都沉没在鸡毛蒜皮里。
摩天轮升到最高，我接到了郭老师的电话「顾月！恭喜你！635！」
虽然还是靠不上最高学府，但是也能上我喜欢的大学，上辈子不敢奢望的大学。
妹妹抱着我又哭又笑，我拍拍她，指向远方「若若，你看，这个城市已经很大了，但还有更远更远，望不到头的地方，我们都要走出去，走得越远越好。」
……
就像中考那年一样，我妹回家后不出半天，邻里都知道我的高考分数了。
妈妈打来电话，带着哭腔「月月，考得真好，真给爸爸妈妈争气……」
「妈，我是给自己争气。」
话没说几句，就扯到让我回家过暑假，重点还是让我给弟弟补习，因为奶奶的溺爱，他已经变成了一个典型的问题学生，甚至比上一世还过分。
笑死，在郭老师的帮助下我接到了两个家教，学生又乖又努力还有钱拿，傻子才回去给自己找不痛快。
倒是妹妹中考结束，也符合一中的录取标准，用给弟弟补习换了爸妈同意她来一中念书。
我弟弟这次也没有作妖，毕竟妹妹没有重生，将来很有可能成为他吸血的工具，当然是爬得越高血越厚。
14.
上了大学我才明白什么叫天高任鸟飞，更大的平台，更有智慧的导师，比我更加努力用功，天赋还高的同学。
我见识到了另一个世界，一开始融入很难，长期被忽视和放弃养成的怯懦让我很难和同学们打成一片，还是落落姐姐点醒了我。
真心换真心。
我开始敞开心扉和同学老师相处，逐渐收获了很多志同道合的朋友。
而我的原生家庭，渐渐离我遥远了许多，除了妈妈越来越多的电话。
她逐渐变老了，弟弟也越发难管教，她总是能打电话抱怨很多。
比如爸爸总是和几个「兄弟」出去喝酒，回来就躺下吐一地睡觉，家里的事什么都不管。
奶奶病了一场，虽然腿脚不方便但精气神还不错，对我妈颐指气使的，挑各种毛病。
弟弟不学无术，学习倒数，甚至偷爸妈的钱沉迷在游戏厅，可能连镇上的好初中都上不了，不大的年纪就和社会上的女同学勾勾搭搭。
现在的我听到这些就像是听别人家的八卦，只是把手机放在一边时不时嗯一声。
挂电话的时候，妈妈会开始跟我说「还有钱花吗，不够花我给你转点。」
「多吃点水果，女孩子多吃水果皮肤好。」
很好笑，大一大二的时候我一边上课一边做家教，大三之后我就已经找好了实习，工资不菲甚至可以提供毕业转正的机会。
我手里的存款和未来的光明已经让我有了足够的底气，之前借落落姐姐的钱也连本带利还给了她。
这个时候妈妈突然开始想起来原来女孩子也是要有生活费的，原来女孩子要多吃水果的。
可迟来的关心，还算什么关心呢，无非是让自己良心好过一点罢了。
15.
大四的时候每个学生都面临着很多选择，我拒绝了实习公司的邀请，专心投入到考研中去，大学这几年我耗费了大部分时间在工作和实习中，错过了保研的机会，只能重启高三模式。
我爸知道我不工作之后自然又是一顿骂，这几年我弟弟已经开始沾赌了，据我妹说自从上了初中以后，我弟就央求我奶奶给他买了手机，于是就开始刷爸妈卡充游戏，刷爸妈卡网赌。
充游戏的钱还能以未成年为借口退回来一些，网赌可不行，而且一开始还是能赚一点的，我奶奶甚至还很支持，但后来就开始赔钱，家里给他填了好几次，也把他关在屋里想好好管教，但每次都因为奶奶不舍得放弃了。
哦我妹现在已经和我考到同一个城市了，因为学的理科所以选择了专业更好的隔壁院校，没能做成校友她还可惜了很久，她不像我彻底和家里断绝来往，放假还会回去住一阵。
现在她坐在我面前叼着奶茶管跟我说家里的故事，也没什么波澜，有一种事不关己的美感。
「姐我和你说，我看江江那样迟早得把家里败光，一定会打咱俩的主意。」
我赞同的点点头「不过我挺奇怪的，若若，我醒悟主要是因为上高中，你是怎么意识到爸妈偏心的？」
我妹眨巴眨巴她的大眼睛，似乎很疑惑「姐，不被爱的感觉很明显啊。」
「你记得吗，小时候咱俩挤一个屋，夏天特别热，爸爸怕江江刚出生热着，就去买了个电风扇，后来我去求也给咱俩买一个。」
「但是他们说我矫情，根本没那么热，家里也没闲钱。」
「但是你知道吗，我当时的同桌他妈就在商场上班，她说其实有另外一款杂牌的，同样的价钱买一送一，和爸妈买的那个没啥区别。」
「他们宁愿委屈我们，也要给江江最好的。」
16.
后来我成功考上了研，妹妹毕业后直接进了大厂工作。
我弟弟的也成为了一个老赌狗，他不是没有赢过，赢的时候他买新手机，给爸爸买新皮带好酒好烟，给妈妈买金首饰。
可是赌博就是这样，赢的越多，输的越惨。
没过多久，不仅他买的那些金首饰都变买了，就连妈妈之前的嫁妆都一并当了。
甚至偷走奶奶珍藏的玉镯子去卖，去赌。
奶奶气急攻心，躺在医院里一病不起。
爸妈给我打电话要钱的样子还是挺有东亚家长风范的，在电话里疯狂大吼让我和妹妹赚钱。
我发过去我在农村做调研时素面朝天的照片，我妹发过去在工位生无可恋的照片。
我说「爸，我早就该听你的学理，做实验搞研究经费动辄好几万，我们这跟导师深入农村基层还得倒贴。」
我妹说「爸，你看看我头发都快掉光了，这真不是人干的活，不是说我弟是我和我姐的靠山吗，发财了没让我俩靠靠。」
我妈在电话里哭，养两个闺女什么用都没有。
室友听了我们的电话，有些不赞同「父母和你开口肯定是真的遇到难处了呀，能帮还是帮一把呀。」
我笑了「家里出一个赌狗，如果不好好管教绝对会害死全家，我这点钱真的不够他们霍霍，把钱给我弟还债还不如烧着玩。」
「不过爸妈终究是我爸妈，要是他们自己的难处，我肯定不会不管的。」
仿佛是在印证着什么，过了没几天，我突然接到了我爸的电话。
「你妈病了，在住院，医生说情况不乐观，赶紧回来！」
17.
该来的还是来了，这是和上一世一模一样的场景。
我勾唇「好啊。」
江江，你凭什么以为我会在同一个坑摔倒两次。
我妹也收到了同样的电话，她来找我的时候惊慌失措，还以为妈妈真的病了。
我们俩坐最早的飞机，又火速打了车回到那个许久未见的小镇，在车上我问我爸在哪个医院，我爸支支吾吾的让我们先回家。
如此明显的漏洞，上辈子我竟然没看出来，不知道该说关心则乱还是傻。
我妹也发现了不对劲，我俩对视一眼，拨了110。
家里的老房子早就卖了给我弟还债，现在在靠郊区的地方租了一间房，一居室，客厅都没有，一家人挤在一起。
江江看我们回来脸上的喜悦藏都藏不住。
我看着沙发上坐着的爸妈，挑眉「不是病了吗，我看脸色挺红润啊。」
我爸明显变苍老了许多，但还有劲把烟灰缸甩过来「多少年没回过家，一回来就给我和你妈脸色看，我看是白养你了！」
「明天去跟你弟把欠的债还了，我知道你俩有钱。」
我妹气急「凭什么！你们自己的儿子自己管不好让我和我姐来善后，想的挺美啊，还了债之后呢？接着赌？」
我弟抱住妹妹的腿「二姐！二姐你帮我换了钱，我一定能翻盘，我赚回来之后就再也不碰了！你帮帮我，帮帮我！」
看吧这就是赌徒心态，永远相信自己能翻盘，真没救了！
正在这时门突然被推开，进来一群人，我看过去瞬间全身发凉，正是上辈子那些催债人，哪怕已经过了很多年，我还是无法忘记，那些耻辱的伤害！
我恨不得上去杀了他们。
「我说顾江，没忘了我们的约定吧，今天再不还钱可不礼貌了哦～」
我弟瞬间站起来，拉着我妹就过去「哥！哥这是我二姐，那边那个是我大姐，她俩，她俩都是985毕业的，有钱，她们帮我还！」
领头的来回扫视我们，不怀好意的笑了「行啊，反正都是一家人。」
然后就示意那些跟班来拉我们。
而爸妈始终一言不发。
正在我们被拉扯着往出走的时候，一阵敲门声响起「请问是哪位报的警。」
18.
我和妹妹离开的时候，心有余悸。
妹妹靠在我肩膀「我没想到，姐，我真的想不到爸妈竟然真的就——」
我握紧她的手，从那以后我们彻底和家里断绝了关系，也和父母说明白了，除了必要的抚养费用，我们不会掏其他的钱，钱怎么花，晚年怎么过是他俩的事。
后来看到妈妈发的短信，顾江实在没钱赌，竟然走上了另外一条不归路，最终以另一种方式吃上了公粮。
她和爸爸给我们道歉，小作文情真意切。说亲情是斩不断的，女人最终还是需要娘家。
我们除了定时打生活费，没怎么回过。
研究生毕业后，我又申了博士，经常陪导师去一些比较落后的地方办讲座。
见到了很多女孩，一如当年的我，懵懂无知，父母说什么是什么。
我给她们带去很多书，也做了很精致的ppt，希望能点燃她们内心的火种。
妹妹工作能力优秀，很快就升为管理层，也遇到了她喜欢，也珍视她的男生。
她决定婚礼不邀请爸妈，男方父母一开始不理解，但听说了我们的故事之后，很心疼妹妹，也很赞同我们的决定。
婚礼十分盛大，她穿着漂亮的婚纱致辞，没有一丝怨怼，感恩父母生养，感恩和心爱之人的相遇，还有我。
「感谢我的姐姐，从小到大，永远支持我，鼓励我，为我指明方向，让我找寻自我。」
婚礼的第二天，她给我打电话，我调侃她「怎么新婚一大早就想起来给我打电话啦？」
妹妹泣不成声「姐……我昨天晚上做了一个梦，我梦见我很早就死了……你还被关在小黑屋里，没有人救你，你浑身都是伤……」
我愣住，这是……梦到上一世了吗？她在电话里哭的很伤心，我反而很欣慰，很感谢那一切痛苦，对于她来说，只是一个梦。
「若若，没事了啊，没事了，我们现在不是都好好的吗？」
我们救了彼此。
生活就是这样，它可能不会给人重创。
但会用细小的伤口来麻痹你，若是麻木不仁，便会千疮百孔。
若是及时醒悟，便能从伤口出开出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