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
屏幕亮起幽光。
【发件人：卫航】
短信很简短，只有几个字：
卫航：你还活着呢？我以为你死了？就差给你烧纸了。
短信内容确实很简单，没有质问，没有寒暄，甚至带着几分诅咒。
但对于陆沉来说，就像是一个老朋友熟稔地拍了拍肩膀。
虽然文字内容有些不堪入目，但却和苏晚的那些咆哮更有穿透力，瞬间凿开了陆沉用五年时间生成的茧。
曾经是作茧自缚，但将来一定是破茧成蝶！
陆沉的指尖在屏幕上悬停片刻，眼前的文字，仿佛是在听一个语言条，他甚至已经感觉自己听见了对方熟悉的声音。
当初辞职和苏晚结婚之后，为了能给苏晚做全职保姆，同样也是为了让苏晚“安心”，他主动切断了几乎所有的社会关系。
卫航，是他大学同学，两个人是比赛的队友，是做项目的铁杆搭档，后来两人又一起进入了【源计划科技公司】，成为了核心研发部的高级工程师。
当初为了所谓的“安稳”，以及母亲的医药费问题，陆沉主动辞职，离开了这个他最热爱的行业。
卫航曾气得在电话里对他破口大骂，要与他老死不相往来。
所有人都知道，如果陆沉在这个行业里继续做下去，将来一定是行业新星，是研发工程师中的佼佼者。
但陆沉又能怎么办呢？
陆沉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那股寒意直抵内心深处，却意外地让他感到一丝清醒的刺激。
他划开屏幕，手指不带任何犹豫地按下拨号键。
等待音只响了一声就被接起。
“喂？”
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点嘈杂的背景音，像是在某个咖啡厅或者设计办公室。
卫航的声音透着一丝惊讶和毫不掩饰的，那种久违的熟悉感：“陆沉？你真活着呢啊！我还以为你坟头草都一人多高了呢！”
陆沉忍不住苦笑一声：“你没死，我怎么能死。”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背景的杂音似乎都变轻了。
卫航的语调突然变正经了些：“我感觉你的声音有些不太对。”
五年的时间没有联系，他还是能从陆沉的声音中读出一些异样。
卫航顿了顿，严肃地问道：“是出什么事了吗？”
“没事。”
陆沉淡淡的回了一句，他自己的生活已经够乱了，人生已经够糟糕了，他不想让别人因为自己这种糟心的事情而影响情绪。
况且，他现在还没有完全理清头绪，自己未来的生活还没有规划，完全是一团乱麻。
也许，等他把一切都处理好之后，才能明白。
卫航见他不想说，也没有再追问，只是压低声音补充：“上次......你结婚没多久，就辞职照顾家里，问你情况也是含糊其辞，那个项目差点就废了！”
提起“项目”，卫航的声音里还是忍不住带着一丝可惜和怨气。
项目——“启明”。
陆沉的思绪不由地回到了五年前的那一天。
【会议室长桌尽头，墙壁上巨大的投影展示着一份设计详图。
图的中心是一个极其精密的、代号为“启明引擎”的心脏——一种能够显著提升现有新能源转换效率的微型涡轮增压装置。
陆沉站在屏幕前，指着核心部件讲解，语调平静却充满自信的穿透力，眼神锐利专注。
那是他带着小团队攻克了无数材料与设计瓶颈的结晶，已经接近最终测试定型阶段。
“……这是关键节点，解决了这个高频震动应力疲劳问题，量产可行性将提升85%以上。”陆沉敲了敲图纸上他亲手标注的区域。
台下坐着包括卫航在内的几位核心工程师，眼神有兴奋，也有被点燃的斗志。
突然，陆沉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亮了。
是医院打来了一通电话......
几天后，陆沉神色疲惫地走进项目负责人的办公室。
“对不起，家里情况比较特殊......”
陆沉艰难地措辞，声音干涩：“母亲病重，需要人贴身照顾，我个人精力实在难以兼顾......”
他将一份辞职报告放在桌上。
负责人沉默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那份报告。
半晌，重重叹了口气：“启明怎么办？这项目你最熟悉，眼看就要......”
“所有资料都已经完整移交，核心设计节点的解决方案文档也更新了。后续......卫航他们能接上。”
陆沉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切断韧带的果断和深藏的无力：“是我......辜负了公司的信任和团队的期望。”】
“你走了之后，那项目差点就黄了！”
卫航的声音将他从回忆里拉回现实：“李总想接手强推，但他手上有另一个大项目，根本不可能分身。技术瓶颈卡了整整大半年！我们几个硬着头皮接，拆解你留下的笔记，抓瞎！”
“最后实在没办法，找猎头挖来了天擎公司的赵哲，顶着‘启明原核心工程师团队’的名头，勉强才推上线......但那效率损失和成本增加，别提了！”
隔着电话都能感觉到卫航的血压在升高：“那姓赵的狗屁不通！拿着你的笔记当圣经，改都不敢改一点，整个项目组束手束脚！他妈的！你知道那感觉吗？像看着自己的孩子被个庸医糟蹋！”
陆沉闭了闭眼，心脏像是被无形的手捏了一下，那里藏着属于一个工程师最原始的不甘和对创造力的向往。
他当时以为放弃是唯一的出路，是必要的牺牲。现在回头看去，那牺牲里，有多少是为了母亲？又有多少是为了满足苏晚的要求，证明他“可靠”和“专心”？
沉默在电话两端弥漫，只有卫航略显粗重的呼吸声。
“都过去了。”陆沉睁开眼，声音里带着一种尘埃落定后的冷冽：“只是不知道，五年过去了了，我还能不能......”
“能！”卫航的声音瞬间拔高，带着真切的激动：“今天太晚了，我明天就去和李总说，启明项目已经进入了更新期，需要你的加入！”
卫航说完，忽然陷入了短暂的沉默：“陆沉，我告诉你，这次你可不能再做一半就走了......要不你和你妻子商量一下吧，出尔反尔对谁都不好......”
“不用商量，我离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