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门往里走,只见大堂的戏台子上,已经敲锣打鼓震天响,似乎正在上演一场激烈的武斗戏。
跑堂的很快笑着过来招呼,姚湘挑了个离戏台子最近的位置坐下,随手扔给跑堂的一角碎银。
“把你们这有特色的点心全都端上来,上一壶好茶,再让四喜班的老板亲自把戏单本子给我捧过来,若是唱得合了我的心意,我另外重重有赏!”
跑堂见姚湘虽是孤身一人,但通身上下衣衫饰品都极为讲究,模样也是周正,说不定就是哪家大户人家的小姐夫人,顿感来了大生意,连忙更为殷勤的招呼起来。
“得勒!小姐您稍微宽坐,小的这就去后台招呼戏班老板过来接待!”
不多时,一个圆脸大肚的中年男人,随跑堂的一路小跑了过来。他把怀里的戏本子恭恭敬敬的双手递给姚湘,笑得都快看不见眼睛了。
“请小姐的安,鄙人姓白,正是这四喜班的老板,听说您要点戏,承蒙照顾生意,先行谢过了。”
姚湘接过随意翻了翻,白了他一眼,便不客气的把戏单往桌上一扔,双眼无神的看着台上道:
“我往日就听说过四喜班的威名,正巧过些日子是家母的小寿,便想着若是能请几位角儿过府出演,也算热闹一场,可没想到白老板这般没有诚意,竟拿一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出来糊弄我?”
唱戏就是个下九流的营生,看人脸色吃饭,白老板带着戏班常年走南闯北,自也是深深明白其中道理。
尤其这是在京城,随便走出门去,遇到十个人里头,至少就有九人非富即贵,他谁都招惹不起。
见姚湘发了火,虽还不明白是什么原因,腰就先矮了一节,连连作揖:
“恕罪恕罪!可是万万不敢怠慢了小姐!这本子里头列明的,都是戏班子里的当家花旦唱的招牌戏,若小姐还觉不满意,能否给个明示?小人一定带领整个班子上下,尽力为小姐效劳。”
姚湘眼光从戏台子上移回来,轻声笑道:“这话还算勉强能入得耳。”
说着,便从腰间荷包里挑出一锭十两银子,傲慢的扔抛给白老板。
“带我去后台看看,我要亲自选角回去唱大戏。”
朝华居。
崔氏刚坐下,茶还没上,听小满说姚湘自己去外头找大夫抓药去了,不由得凤眼薄怒,拍桌喝道:
“胡扯!府上就有大夫,轮得到她一个闺阁小姐自己出外头看方抓药?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缪吗!赶紧请她出来见我,若是故意避而不见,我便一直在这里等着。”
小满急得又要哭了,偏这朝华居只有她一个近身伺候的丫鬟,走也走不开,逃也逃不掉,只得一边解释一边杵在这里挨训。
“二夫人,我家小姐心里想做什么,哪里会同我这个做下人的交待,她当真是说她出门买药去了呀!”
崔氏见后房确实还没人出来,暗暗一咬牙,对着身后几个婆子道:
“看来姚小姐是决计不肯给我这个脸面了,那我便大度一回,亲自去内室瞧瞧她。”
小满慌忙摆手:“使不得使不得!小姐的闺房怎么好带这么多人乱闯呢,老爷夫人知道了,怕是也不能答应的吧!”
崔氏扬手,照着小满的俏脸就是一巴掌,又狠狠唾了一口:
“她一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骗子,你还真当她是个正经主子了?你可是我们陈府的奴婢,说话做事总也该知道分寸些,要是叫我知道你忘了自己姓什么,看我不剥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
小满捂着脸哭哭啼啼的退到一边,崔氏畅通无阻的带人进了里间乱搜一通,自然是扑了个空。
她气急败坏的出来,揪着小满的衣领子便怒喝:“姚湘缩哪去了?是不是你们事先听到风声,故意躲我呢?她心里要是没鬼,又为何这般避而不见?”
小满大哭:“奴婢,奴婢听不懂二夫人在说什么……”
崔氏扬手又要打,却听见外头脚步声杂乱,像是院子里进来了人。
“哟!我才出去了不到一会,这院子里就唱起了窦娥冤?不知二嫂子带了这么多人过来围了我的院子,毒打我的丫鬟,这是何意啊?”
却见姚湘裹挟着一片寒风,猛的掀了帘子进来,身后还跟着三四个中年奴仆模样的人,有男有女。
崔氏先是一惊,继而得意一笑,推开小满,一脸挑衅朝姚湘望去,笑着道:“妹妹总算是回来了,你快看看,这些人可认识?”
姚湘只径直走到小满身边,歪头查看她脸上的伤,满眼的怜惜。
“伤哪儿了?碍不碍事?我梳妆柜子里第二个抽屉有瓶复颜消肿膏,还是前儿三公子亲自送过来的,你快去后头用热水洗把脸,好生涂一涂,养得这么好的一张小脸,可别被些个鸡爪子给挠伤了。”
崔氏见姚湘不理自己,只一味含沙射影的骂自己,心火顿时又蹭蹭往上冒。
忍了忍,脸上又堆了更得意的假笑,走上前拉了姚湘的胳膊,召唤那些人都过来,随手指着其中一个道:
“你可认得他?他可是你们姚府从前的老人了,叫薛桂的,还记得吗?”
姚湘甩开她的手,整理衣服的功夫,便见那叫薛桂的中年男人一脸喜出望外的大叫道:
“周丫头!你是周丫头?!好些年不见你了,小时候瘦得跟小鸡崽子似的,没想到已经出落成大姑娘了,长得这般好,这些年跟着夫人小姐想必也享了不少福吧!得了空也提携提携叔几个,好歹也算是当初在姚府里,一同伺候主子们的缘分!”
崔氏立马故作吃惊的接话道:“你说什么?她是周丫头?她不是你家小姐姚湘吗?”
薛桂连忙惊讶道:“她就是周丫头啊!她自小就和爹娘跟我们住在一个院子里,见天的抬头见着,老奴虽然眼神不好,但断不会把个大活人认错的。
夫人您说她是小姐?这不是开玩笑吗?姚府统共就只一个小姐,她何时竟然变成小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