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湘杏眼瞪得圆圆的，在心里长长的叹了口气，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是绝难逃出他的监视了。
看着如此温文尔雅的一个人，怎么就好像沾了一块牛皮糖似的，甩也甩不掉了。
还是先吃东西吧！
默默从两人中间穿过，静静的坐下拿起筷子，无声翻动锅子里煮好的肉片。
宋知章感觉自己有些尴尬，努嘴示意陈云杉。
“小满，小满！”
小满就等着外头，闻言忙应着小跑过来。
“小姐有什么吩咐？”
“去给我取点蘸酱，这汤水太寡淡了，吃起来很不过瘾。我要辣粉和麻椒，越麻越好。”
小满应着声刚要出去，姚湘又张口唤住了她，朝她扔了块碎银子，正是在雪地里梅开寒给的那块。
“顺道去把账结了，若是有多的，也叫店家不用找了，权当是那小白脸请我们吃了。”
宋知章：“……”
他很想问问那小白脸是谁，但不敢。
小满：“……”
救命！我是谁，我在哪儿？
陈云杉则是充耳未闻，从容坐下招呼宋知章来吃。
宋知章觉得这可能是自己吃过的最烫嘴的一次火锅了。
好不容易挨到饭毕，从酒楼出来时，外头雪已经停了。
宋知章主动告辞，“今日多谢二位请吃饭，改日等你们有空时再约一道，我来还席。”
姚湘已经登上了陈云杉的马车，闻言回头。
“宋公子也不必如此客气，往后不知还有没有机会见面也说不定呢！”
宋知章不知该如何回应，陈云杉含笑轻拍他的肩。
“无妨。”便示意他先走。
宋知章只得笑着摇摇头，朝姚湘的方向微微躬身一礼，便走了。
马车缓缓而行，两人默默坐着，都没说话，只有偶尔迸射进来的光线落在两人脸上，一跃一跃的。
姚湘也不去看旁边的人，她知道这人这会肯定憋了一肚子气。
他最好能通通发泄出来，然后她就趁机跟他大吵一架，再一拍两散。
“喝茶吗？车里有煨好的老白茶，解腻解辣最是合适。”
姚湘强迫自己不去看他，藏在袖子里的手指不住的搅动。
拜托了您嘞！别这么能忍，都到这个份上了，还故意这么温柔体贴，可你这样弄得我害怕呀！
陈云杉自顾自的揭开笸箩篓子，挑起里面包了藤条的白瓷茶壶，徐徐倒了一杯出来，递到姚湘面前，姚湘不接。
“我不喝，三公子自己喝吧。”
茶杯收了回去，片刻后，他的声音又再度传来。
“其实，我不是九王爷的人。那日拿话试你，也是出于安全考虑，若是惹得你不快了，我向你道歉。”
姚湘缓缓侧头过去看他，不知为何，心竟然砰砰跳了起来。
“外头人看我，可谓是风光无限，少年登科，凭一己之力顺利入仕，前途无量。
可只有我自己知道，这里头满是无常。”
见姚湘还是没什么反应，他便慢慢掀起袖子，露出瘦弱但却精壮有力的左臂。
姚湘吓了一跳，本能的朝旁边一歪。
陈云杉忙道：“你仔细看看，这里有道疤。”
透过时有时无的昏暗光线，姚湘看得清楚，大臂靠近内侧的地方，的确有一道约莫手掌大小的疤痕，刀口还有些深。
“这是怎么受的伤？”
他在家中养尊处优，在朝廷任官也是文职，用不着追匪绞寇，按理说没有机会受这么重的伤。
陈云杉将袖子拉下去，“这是今年春，我陪同祖母去护国寺上香时，遇上山匪打劫，被人用刀口刺的。
当时若不是那劫匪头子误踩中青苔，滑了一脚，我必定心脏中刀，当场身亡。”
姚湘惊讶：“这么刺激的？”
她以为，这种天子脚下当街行凶案，只会针对自己这么一个无权无势的外来女子，却没想到，陈云杉这么个豪门公子哥儿也能遇到？
陈云杉依旧淡笑着，“这只是最近的一次，我从小到大，这样的艰险几乎年年都能遇到，时时都要提防，才能保全性命。
你现在知道，为何祖母要这般偏袒于我了吧？”
姚湘稍一思索，更惊讶起来：“你是说，你的父亲？”
陈云杉眸色暗了暗，“虽没有证据，但却肯定与他脱不开关系。”
姚湘想起了自己的父母，也对自己视如仇人，但她终还是没有过多情绪的叹道：“这世间不可解释的事情太多了，你既然心里明白，那便时时警醒着些，不叫自己受害便好。”
陈云杉对姚湘的反应了然于心，“是的，刚开始的时候，我的确是这么宽慰自己的，终究是亲父子，没什么天大的仇恨。
或许他只是一时想差了，被人挑唆了，过些时日便会后悔了，但其实不是的，因为那种发自内心的厌恶一个人的时候，眼神是最真实，也是最骗不了人的。”
许多时候，同样的一句话，他说出来，与大哥二哥他们说出来，父亲的反应便会截然相反。
印象中，父亲总是会对他们和颜悦色，等到眼神不小心转到自己身上时，便会冷下来。
从来没有耐心听他说完三句话便让他退下，他印象中，甚至没有感受到父亲的怀抱是不是温暖的？因为他根本就不知道那是什么感觉，他没有尝试过。
姚湘忍不住侧过头去，看了他一眼。
他的侧颜线条也十分好看，相比于梅开寒的病娇，宋知章的倜傥，他的俊朗虽因过于正统而不够一眼惊艳，但却是最耐看的。
陈云杉察觉到，也探望过来，可姚湘并没有给他眼神相交的机会，故作要去欣赏外头的夜景，别过脸去拉车帘。
手被人握得猝不及防，姚湘惊愕回头，只见陈云杉如黑曜石般闪着晶莹光泽的眸子，正一眨不眨的看着自己。
她承认，这一刹那她确实是慌了，下意识的挥手舞脚的要推开他。
“你作死啊！”
感觉到自己受到侵犯，姚湘全身的倒刺都要竖了起来，村口悍妇叉腰吵架是什么样，她这会儿就是什么样。
哪知陈云杉丝毫都不为所动，甚至整个人欺身压过来，强硬的要来捂住她的口鼻。
“嘘！别出声！”
姚湘以为他要欲行不轨，自然不肯依从，正死命反抗时，却听到车外一声巨响。
好像是谁跳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