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明凤坐到了椅子上,目光落到了前排几个漂亮的女子身上。
感受到这小姑娘的目光,春花楼花魁玉叶儿却有些不服气地回瞪了她一眼。
想她玉叶儿在春花楼独占鳌头,备受达官贵人的青睐,这安顺城有头有脸的人物,哪一个不是她的入幕之宾。
刘妈妈对她那是捧在手心怕掉了,放在地上怕化了,买了七八个丫鬟伺候她,待她比亲女儿还亲。
哪里像这个新东家,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人模狗样地大喇喇坐在那里,却让自己这株摇钱树站着,真是不识好货的蠢货!
哼,这些蠢货也不去打听打听,春花院可大半靠着我玉叶儿撑着,其他人不过是个陪衬。
她满腹怨气地站在那里,心里想着以后别想让我替你多赚银子,静等着关门吧!
与玉叶儿态度不同的是芮雪,她见小东家坐了下来,忙上前替她提壶斟茶,并介绍道:“小东家,这是雨前龙井,你尝尝可还入口?”
“哼!惯会讨巧卖乖,真不要脸。”玉叶儿看她讨好新东家,忍不住狠狠啐了一口。
杨明凤倒有些惊讶,其他女子要么冷眼旁观地站在那里,要么吓得跟鹌鹑似地缩在那里不敢动,唯有这个女子大大方方上前来给自己斟茶。
她接过茶杯浅尝了一口,赞了一句:“不错,有雨前的清新,好茶!”
自打穿越过来后,她便没有喝到过像样的茶了。
平常都是苦丁茶解渴,哪里像穿越前那般,喝的都是几万一斤的极品大红袍。
这杯雨前龙井,总算是让她找回一点点昔日奢靡生活的记忆。
“小东家喜欢就好,我房里还有客人送的一品毛尖,待会儿拿来送与东家品尝。”芮雪笑容可亲地说道。
杨明凤不由微微颔首,此女待人接物有功底,明明是献媚却不给人讨好的感觉,反倒让人觉得此女温柔可亲。
“姐姐叫什么名字?”人家这般客气,杨明凤自然也不吝笑容。
“回禀小东家,我叫芮雪。”芮雪低眉顺眼地说道。
她打八岁的起就被卖进青楼,几经辗转才被卖进了春花院。
凡姐妹们吃过的苦,她都吃过,因此学会了察言观色,知道怎样讨好别人,能让自己少受磋磨。
是以,她是继春花院头牌后,最得老鸨子欢心的人,甚至还让她帮着管理院里的姑娘,客人给的体己也让她留着。
“瑞雪兆丰年!倒是好名字。”宋紫韵惋惜地看着她,问道:“芮雪,你是哪里人士,可还记得家在哪里?”
“不知道了,我听原来妓院的妈妈说,我六岁就被卖进了那里,卖我的也不像是爹娘,应该是个拐子。”芮雪低着头哽咽道,尽力装出楚楚可怜的样子。
实际上她进妓院年龄小,根本不记得原来的家什么样子,只记得妓院里纸醉金迷的日子,所以也不觉得自己可怜。
宋紫韵看着她,不免想起自己来,同病相怜地可怜起这叫芮雪的姑娘来。
这姑娘的命比自己还苦,自己好歹过了十几年养尊处优的好日子,她却是在妓院火坑里长大的,真不知道受了多少折磨?
“可怜见的!想不到这世上比我苦命的人这么多,我实不该想的那般窄,该好好的去活才是。”芮雪的经历给了宋紫韵不小的触动。
她今儿早上听到父亲另娶的消息,真是万念俱灰,既恨父亲薄情,又怕母亲受到打击,当时真想一死了之!
倒是凤儿的话让她醒悟过来,原来父亲是用心良苦。
只是明白归明白,这心里到底还是堵得慌,家里莫名就多了个后妈,日后那家中还有自己和娘的位置吗?
如今听了芮雪的经历,她才明白自己那点挫折真算不得什么!
人家陷在沟渠污泥里,不还是照样活的好好的吗?
杨明凤听这叫芮雪的姑娘是被拐来卖入妓院的,便是遣返也找不到家在何方?
想到她人活泛,便招揽道:“芮雪姐姐,你可愿意留在咱们顺城赌坊做荷官?每月给你二两银子工钱,客人给的打赏你可以自己留着。”
“荷,荷官?”芮雪不懂什么是荷官,但她很想留下来,毕竟出去她就无家可归了。
“荷官,就是在赌场发牌掷骰子的人,到时候我会专门对所有荷官进行培训,凡合格的才能上岗。”杨明凤解释道。
“那,那我愿意留下来做荷官!”芮雪激动不已,只是发发牌,掷掷骰子,这多轻松的活啊,还不用卖身。
“好,那你就暂时留下来,等培训结束,能考核过关,就正式成为我们顺成赌坊的员工。”杨明凤见她如此激动,便笑着点了点头。
“喂,你们开赌坊能赚几个钱?”玉叶儿实在听不下去了,站出来鄙夷道:“那些来赌坊的有几个是有钱人,我看你们开不到一个月就得关门。”
“哦,不开堵坊,那开什么?”杨明凤低头喝了一口茶,慢条斯理地看了她一眼问道。
她打算开的堵坊,与现在外头那些个堵坊都不同,准备全部照搬后世赌城的模式。
人家赌城能开得红火,她这个堵坊,生意自然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实在不行,她还可以走高端路线,比如请宋鹞飞他爹来剪彩,或者请太子爷朱慈烺来捧场,她就不信那些个官儿贵妇不来露个脸捧个场。
“当然是开青楼啊!”玉叶儿不知她所想,用一副看白痴的眼神打量她说道:“现成的老主顾你不要,偏开个不赚钱的堵坊,你那脑子是让门夹了吧?”
杨明凤长这么大,被人鄙视智商还是第一次。
她给气笑了:“哦,你怎么确定开青楼的利润比我开赌坊的高?”
“当然是有我这个花魁在啊!那些个有钱的富商,位高权重的官爷,哪一个不是我的座上宾。
告诉你,老娘跳一支舞,弹一只曲儿就值二两银子!你那一月二两银子的工钱,不过是我一只曲儿的小钱罢了。”玉叶儿自信满满挺了挺胸脯,扭着水蛇腰走到杨明凤面前摆了个pose。
杨明凤上下打量了下这风骚女郎,笑着说道:“你确实美貌,挣钱也容易,只是你就不怕时间长了,得那花柳病吗?”
这话直戳要害,顿时让玉叶儿脸色变了变,最近她觉得自己那里像是染了病,成日家痒得想要抓破皮。
常来的主顾也少了一半,妈妈这几日的脸色着实不那么好看,她正忧心这事,让贴身小丫鬟去药店给包了花柳病的药材回来偷着熬。
她是不敢让刘妈妈知道这事,若是让她知道,治虽然给治,但若是治不好就得挪到二等院子里去,和一大堆姐妹住在一起。
这么些年的养尊处优,已经让她过不惯那种苦日子了。
二等院子的姑娘,不仅要自己洗衣服打扫卫生,吃的也是大锅饭,还要接待那种平头百姓家,偶尔来开开荤的男人。
这些男人身上一股子汗臭味,哪里能像那些达官贵人般讲究,行事起来也粗鲁不堪,根本不知何为风雅!
她一想到这个就怕的要死,正想法要将自个毛病偷偷治好,谁知老鸨子就将妓院给卖了。
卖了妓院,新东家接手要开堵坊,她这个花魁哪还有用武之地,到时候只怕沦落到二等姑娘都不如的地步。
一个月二两银子哪里够她花,她买盒上等的胭脂也得二两银子。
她只得硬着头皮道:“得病了就治呗,总之开妓院比开赌坊更赚钱。”
杨明凤看她方才的表情分明在硬撑,不免笑道:“赚钱虽是我想,但我不会拿姐妹们的身体去赚钱的。
在我这里,女子可以做荷官,可以堂堂正正地赚工钱,而不是靠出卖自己的尊严和健康去换钱。”
此话一出,厅堂里所有的眼睛都看向了杨明凤。
尤其是那些个姑娘们,这话好像是给她们打开了一扇门,给了她们新的希望。
“哈哈哈!”玉叶儿突然失控地笑了起来,最后笑得直不起腰来,干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宋紫韵看她笑得猖狂,不免呵斥道:“你笑什么?有甚可笑的?”
“哈哈,我笑她这话是真真可笑!”玉叶儿指着杨明凤说道:“当年我被卖入妓院的时候,她怎么没来说不可以拿尊严和健康换钱?
到现在,我已经千疮百孔,泥潭深陷,她却来跟我说不要拿健康和尊严换钱,难道这是我自己愿意的吗?”
杨明凤神色不变地看着她,眼里流露出少有的一丝怜悯:“以前种种,你身不由己,以后种种,你却可以自由选择!
你可以选择离开这里,或者留下来接受培训,都在你一念之间。
若是你要走,我允许你带上自己的体己和首饰。”
玉叶儿吃了一惊,踉踉跄跄爬了起来,愣愣地盯着杨明凤,陷入了沉思之中!
这话说完,她站起来对其他姑娘说道:“你们也一样,可以选择带着自己的体己首饰离开,也可以留下来学做荷官。”
有姑娘鼓起勇气问道:“小东家,若,若是我们留下来,荷官过不了怎么办?”
“荷官过不了,就留下来做杂役,不愿意干杂役的,也可以在咱们丐帮其他产业做工,总之会帮你们想办法糊口。”杨明凤补充道:“前提是要想留下来,就得加入我们丐帮,遵守我们丐帮的规矩。”
“小东家,丐帮是什么帮?”有人问道。
“我们以前怎么没听过丐帮?”
“这州城好像只听过花子帮,盐帮、斧头帮,丐帮倒是第一次听。”
众人嗡嗡地议论起来,都对丐帮充满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