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明凤一行出了饭馆，凭着先前的记忆三拐两拐，拐进了一个偏僻的窄胡同。
一直走到底，便是丐帮总堂那个两进的院子。
这曾经是残垣断壁的荒院，如今高墙砌了起来，只留了一扇单门进出，外面窥不见里面的情形。
砰砰砰！
杨明凤上前敲了敲门，不多时那门“吱嘎”一声开了，里面探出个八九岁的小孩脑袋来。
那孩子打量了下面前的几人，看她们衣着干净整齐，不是丐帮的人，便问道：“你们走错了吧？”
“没走错，我们来找石头和小黑！”杨明凤也在打量这孩子。
她记性极好，但凡见过的人都是过目不忘，眼前这孩子相貌陌生，显然不是原有丐帮的人，应该是后来加入的新人。
“你找我们南北堂主？”小孩哥惊讶地打量着她们，问道：“你找他们何事？”
杨明凤一笑，指了指周东怀里抱的油纸包逗他道：“我是你们南北堂主的同乡，专程给他们送些肉夹馍过来，你快去叫他们出来吧？”
“肉夹馍！”小孩哥死死盯着油纸包，“咕咚”一声吞了一大口口水。
“对，肉夹馍！可香着呢，我能一次吃八个。”六子瞧着有趣，也逗这孩子道。
小孩子又狠狠咽了口唾沫说道：“我能一次吃二十个，好久没吃过肉夹馍了。”
“快去叫石头他们吧，待会儿分你一个！”杨明凤有趣地看着这个馋孩子。
“他们在茶馆表演杂技呢，我这就去叫他们回来！”小孩哥着急地指了指门里面，说道：“你们先进去等会儿。”
正说间，里面传来一个大孩子变声期的鸭公嗓子：“窦三，外面是谁啊？怎说恁久的话？”
“瓜哥，是石头哥和小黑哥的同乡，给他们送肉夹馍来了。”窦三赶紧大声说道。
“啥，送肉夹馍来？我看看！”
里面那人一听送好吃的，立刻就走了过来。
杨明凤看到从里面闪出来的半大小子，一下子认出是大孩子里那个叫胡瓜的小子，便笑眯眯地打招呼道：“胡瓜，好久不见！”
胡瓜一愣，待看清是杨明凤后，立刻激动地语无伦次：“帮，帮帮主，你你，你终于回来了！”
这小子是那些大孩子的头，杨明凤自然对他高看一眼。
她笑着点头道：“胡瓜，你把兄弟们召集过来，我带了些吃食分给大家，顺便再开个会！”
“是！”胡瓜欢喜地差点蹦起来，他就知道只要这小丫头过来准有好吃的。
“你是窦三吧？”杨明凤笑眯眯地看着一脸懵逼的窦三，笑着说道：“日后我就叫你小豆子吧？小豆子，你是什么时候加入咱们丐帮的？”
被一个比自己小的丫头这么称呼，窦三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说道：“原来你就是帮主，我还以为帮主是个老太婆呢！”
啪！
胡瓜一巴掌呼在窦三脑袋上，训斥道：“谁教你在帮主面前说话随意的，放恭敬些，不然我抽死你！”
一般新入伙的小乞丐，都是丐帮地位最低的，被大乞丐打骂是家常便饭的事，窦三也习惯了。
他忙对杨明凤躬身行礼：“帮主多有得罪，小的是半个月前才加入丐帮的。”
“那你的家人呢？也加入了丐帮吗？”杨明凤好奇地问道。
“我，我的家乡闹旱灾，爹娘带着我和弟弟妹妹出来逃荒。
爹娘在路上把吃的都给了我们，后来……后来他们和妹妹都饿死了，就只有弟弟跟着我加入了丐帮。”窦三说着说着眼睛就红了。
杨明凤沉默了片下来，半晌看向胡瓜问道：“胡瓜，最近像小豆子这样加入的人有多少？”
“有二十八个，除了五个女的以外，都是窦三这样大的孤儿？”胡瓜赶紧回答道。
“怎么没有青壮？”杨明凤问道。
“青壮都去了堡外窝棚，等着去墩堡入户，他们不愿意来做乞丐。”胡瓜说道。
“嗯”杨明凤点了点头，转身对窦三说道：“小豆子，你去把小石头和小黑找回来吧？”
“嗯，我这就去！”窦三欢欢喜喜地一溜烟跑了。
“帮主，你们快进来！”胡瓜赶紧侧身让开，请杨明凤几人进去。
杨明凤走了进去，发现里面虽然搭了几个棚子，砌了两个灶台，但残垣断壁还在，基本没怎么清理。
她知道这主要还是银子没到位，王志也没有按计划请工匠建作坊。
“胡瓜，现在还是维持着早晚两餐吗？”杨明凤看一个棚子里堆了些白菜土豆，便走了进去。
“是早晚两餐，早上吃稀的杂粮粥加点白菜，晚上吃黍米饭或者杂粮窝头，菜就是烩土豆。”
胡瓜很是满足地说道：“虽说没有啥油水，到底顿顿都不拉下，也能混个半饱。”
杨明凤莫名听得心酸，但她也知道这样的伙食，对这些丐帮的孩子来说，已经非常不错了。
毕竟坑蒙拐骗那些个行当已经不准搞了，全靠这些孩子在茶馆卖艺和自己这里有限的一点补贴，养活他们几十个肚子里没有啥油水的大胃王，已经很不错了！
“紫韵姐、六子，你们去街上看看哪里有卖肉的店子，把里面的肉都给买回来，给丐帮的兄弟打打牙祭！”杨明凤转身对紫韵和六子吩咐道。
“这个时辰，肉摊那边怕早已关门了！”六子看了看天色，有些为难地说道。
“太晚了，熟食店怕也没有肉了。”宋紫韵摇了摇头，建议道：“凤儿，不如我和六子去屠宰场那边，找屠户买一头回来杀吧？”
“屠宰场那边，这个时辰有猪吗？”周东好奇地问道。
“有的！那些屠户一般提前买好猪，关在屠宰场那边猪栏里，卯时开始屠宰，就能在早市卖了。”宋紫韵说道：“我以前在总旗府，听府里管事说，一般府里办席口，基本就是提前跟屠户说一声，他们在屠宰场那边杀了送进府里。”
“那不如就让屠户杀了，给咱们直接拉过来就行了。”周东想省事一些。
“别，还是拉过来咱们自己杀吧！”杨明凤笑着说道：“这样咱们可以接一大盆猪血，那血旺汤可是杀猪菜的灵魂，不能浪费了！”
“哦，也好！”宋紫韵点了点头，她虽是小家碧玉，但出身读书人家，没有见过农家杀猪的场景，对杨明凤所说的血旺汤没啥概念。
“杀猪菜里的血肠才好吃。”六子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我带你们去屠宰场那边吧？我认得那里的一个屠户，他杀的猪都是两百斤往上的，那肥肉得有四指厚呢！”胡瓜也听得咽口水，他有很久都没有吃过肉了。
肚里没油水的人就喜欢吃肥肉，他希望自个儿跟过去挑选一头大猪，这样可以多吃几顿。
“凤儿，这猪肉多了，可不好存放啊？要是臭了咋办！”宋紫韵担心地问道。
“紫韵姐，你不说，我还真是给忘记了！”杨明凤笑着说道：“你们这趟出去，买两口大土缸和油盐酱醋回来，到时候剩下的猪肉就做成油炸肉。
油炸肉放咸一点经久不坏，每顿挖一勺出来炒白菜和土豆不要多香，营养也全面，荤素搭配！”
“哦，这个好！那咱们墩堡也应该做一些油炸肉，这样顿顿都有点油荤吃，堡里的人也能补补身子道，免得一个个面黄肌瘦的。”宋紫韵高兴地说道。
这段时间担任墩堡厨房的总管，不知不觉她已经把改善墩堡伙食当成了自己的事，下意识地把自己看做了墩堡一份子，有了一份责任感。
“好，等回墩堡，我们就做几坛子油炸肉放着。”杨明凤意外地看了一眼宋紫韵。
她原本以为此女是带着任务来的细作，虽然是被胁迫的，但是对墩堡应该没有什么归属感。
但现在从她的言行来看，她倒是对墩堡很有感情，这真是个意外。
“天色不早了，我和六子去屠宰场看看吧？”宋紫韵说道。
“我带你们去！”胡瓜往外走，生怕不让他去。
“那行，你们快去快回！”杨明凤点了点头。
待得几人走后，杨明凤扫了一眼围在棚子外大大小小的乞丐们，目光落到角落里几个枯瘦如柴的女子身上。
那几个女人，有三个中年妇人，两个十五六岁的少女，都是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看着十分埋汰。
“别堵在这里，让一让！”周东见杨明凤要往那几个女的方向走去，忙一手抱着油纸包，一手挥动道：“都让一下，让你们帮主过去。”
那些个大大小小的乞丐，也都是衣衫缕缕，浑身散发出汩汩臭味。
杨明凤蹙紧了眉头，指了指一个高个子，让他到自己面前来。
“帮主！”那小子面上一喜，慌不迭地挤了过来。
“你叫啥名？”杨明凤上下打量他，见他个高，有一米七八左右，但是瘦得皮包骨头，背微微有些躬起，整个人显得像是跟微弯的竹竿。
“我，我没名，他们都叫我竿子。”竿子紧张地说道。
“怎么会没名？”杨明凤奇怪道。
“我是被一个老乞丐养大的，他叫我竿子。后来他死了，我也不知道自己姓啥名啥？”竿子说道。
“竿子，上次我走的时候，不是让人专门给你们弄了个洗澡的棚子吗？怎么你们一个个还是脏兮兮的？”杨明凤被一股股的恶臭熏得有些受不了。
“洗，洗干净了，怕讨不到钱。”竿子怯生生地看着杨明凤，似乎有些怕她发火。
“不管做啥营生，晚上在家都得洗得干干净净的。”杨明凤没好气地说道：“衣服可以破烂，但人必须干干净净的。”
“主，主要洗干净了，我们也没有衣服换。”竿子低着头，鼓足勇气说道。
“那明儿一早，我去给你们一人买两套换洗衣物，以后丐帮所有人必须保持整洁干净！”杨明凤骨子里洁癖比较重，她绝不允许自己手下的兄弟一个个蓬头垢面的，让人闻之作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