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明凤几人随熊志坤移步偏院书房内,与别家书房清幽不同,此处极为富贵华丽,内里几个颇有颜色的侍女,更添脂粉气。
熊志坤笑呵呵地招呼几人落座,早有侍女斟满香茶奉上。
“凤儿小姑娘,你打算与我做甚买卖啊?”熊志坤笑眯眯地坐到自己查账的案桌后面,肥硕的身子斜靠在太师椅上,尽力给自己找一个舒适点的支撑。
若不是碍于对方是自己一家的救命恩人,他是不耐与一个小孩子谈甚“买卖”的。
“我与熊伯伯做一个大买卖,这个大买卖嘛倒不是为我自己,是替朝廷做的,因此还要请熊伯伯守口如瓶!”杨明凤笑了笑,她看出这人是有些轻视自己年龄小的。
不过无妨,此事体量甚大,不要吓着对方才好。
“朝廷!”熊志坤神色一惊,下意识地坐直了身子。
杨明凤见时机成熟,便从怀里摸出了随身携带的矿税吏任命文书递给熊志坤,亮明自己的身份。
“……任命杨明凤为矿,矿税吏!”熊志坤常与州城做买卖,多与官府打交道,认得这是知府大人的任命文书,待看清内容后,声音有些发颤起来。
“小民熊志坤有眼不识泰山,见……见过矿税吏大人!”他慌忙站了起来,一撩衣服下摆就要跪下。
别看着他这个泸县首富人前风光,可在有头有脸的人眼里,真实不如一个秀才的地位高,更别说掌管州府采矿大权的矿税吏大人了。
“熊伯伯,快起来!这可使不得,咱们只论交情,不论官职尊卑。”杨明凤忙将人给扶了起来。
熊志坤这才紧张地站了起来,抹了抹额头的汗,心里却是格外激动。
想他几座山头都探到了煤矿,可官府原来那个矿税吏是宫里头下来的阉人,要想拿到开采文书,竟让他拿出五万两银子,方能批复。
他这煤挖出来能卖上五万两银子还未可知,现在就要他交这么多银子,做为生意人,他自然是不愿意做亏本买卖。
因此他一直拖着没有上供,那开采文书也就迟迟没有下来。
他只能偷着开采一部分,寻些隐秘的门路卖出去,所获并不多且承担的风险亦是不小。
如今好了,这送上门的矿税吏,正好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杨明凤见他拘手拘脚地站着,紧张地手脚都有些颤动,不觉有些好笑,指了指他的位置安慰道:“熊伯父,您不要紧张,咱们还是坐着谈话儿吧?”
“是是,我们坐着说话……对对!坐着说话……”熊志坤激动地有些语无伦次,依言坐回了椅子上。
“是这样,熊伯父。”杨明凤见他紧张,尽力语气柔和地说道:“我们需要大量的马车拖运货物,不知道您能否帮我搞到一些,数量不限,价格咱们好商量!”
“马车托运货物,呵呵!大人您算是找对人了,我家正好有两千多辆现成的马车,随时都可以借给您使用。”熊志坤一听,顿时松了口气,他正好有两千来辆私底下运煤的马车,这不就是现成的人情吗?
“哦,这可真是太好了,我真是找对了人!”杨明心里一喜。
她原本以为熊志坤要弄到一两百辆马车,怎么也得东拼西凑好几日,没成想他竟然有现成的两千多辆马车,这可真是瞌睡遇到枕头,运气好到爆。
“大人,你是我家的救命恩人,这马车你只管借去用便是,不用给我谈钱字。”熊志坤装大气地一挥手,实则也是肉疼的。
要知道这借出去,自己煤矿就得停止运营,那些合作的商家实在要买,也只能他们自己来拉货。
但也是近处的商家,若是路远的商家自己来拉货,光运费就把利润给吃没了,他们铁定会用本地煤矿的货。
这样一来,自己每日里损失的银两都得上百了。
“那不成,咱们可是借的两千辆车马,不是一两辆,肯定会给熊伯父的生意带来很大的麻烦,您还是说个租赁的价格吧?”杨明凤想要与这熊家打好关系,以后方便合作,便要按规矩来办。
“呵呵,价格不价格的倒是其次!在下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大人能够考虑一二。”熊志坤试探着笑道。
“熊伯父,您不要那么客气,就叫我凤儿吧!您有事就说,如果我能够办到,自然尽力。”杨明凤笑了笑说道。
“呵呵!那好那好,那伯父我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凤侄女能够答应。”熊志坤见她有拉近关系的意思,喜道。
“您说。”杨明凤点了点头。
“我熊家在泸县有几座山头,山头早些年就发现有煤矿。
煤质不错、储量也不少,可我向矿税吏申请数次,他都向我索要五万两银子才肯发开采文书。”
熊志坤叹了口气说道:“五万两这个天文数字,我如何能拿出来?再说这煤还没有卖成钱,他就把树皮都给扒光了,我便是倾家荡产弄到文书,也不知煤能不能卖回这个价?”
杨明凤看他这样子,倒不是拿不拿得出五万两的问题,是觉得这没挣到就被扒层皮,到底是意难平。
她笑了笑说道:“哪里需要五万两银子,那都是上任矿税吏中饱私囊的法子,我与你审批便是,分文不取!”
“如此多谢大人!不,多谢贤侄女儿!”熊志坤忙站起来与她作揖,心里欢喜异常。
“不过我有一个要求,不知熊伯父可否答应?”杨明凤忙站起来虚扶一下。
她着实没有想到这泸县煤矿在熊志坤的山头,既如此,就只能与他合作开采了。
“贤侄女,你说。”熊志坤忙躬身问道。
他知道对方不可能真分文不取的,私心里觉得只要这小姑娘开的价格,比上任矿税吏低些,二三万两银子,他也认了。
“我打算与你合伙开采这煤矿可好?”杨明凤笑吟吟地看着他问道。
“怎……怎么个合作法?”熊志坤心里“咯噔”一声,感觉这丫头胃口竟然比上任矿税吏更大,心里不免慌张起来。
“熊伯父,您也不必紧张,我提个方案,您看合不合理?”
杨明凤仿佛看透他心思一般,笑着说道:“我给您发开采文书就当入一半干股,开采的好煤,优先供应咱们佑军堡。我给您按市价一半付银子,缴税一人出一半可好?”
熊志坤愣住了,他原本以为自己会被吃干抹净,没想到对方竟然给了自己一个合理的价格。
要知道市价一半,也就相当于煤炭批发价了,并且还与自己共同承担税赋,自己不仅没有损失,还从中得利!
此刻的他,心中如坐过山车一般大起大落,感激之情也溢于言表,冲着杨明凤拱手道:“贤侄女令我惭愧啊!我刚才真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以为你想要利用职权,对煤矿巧取豪夺呢!”
杨明凤语气诚恳地说道:“那倒是不至于!我佑军堡最近在重建,为抵御鞑子做准备,修筑需要宽大结实一些,也好庇护四邻八乡的乡亲们,因此对煤炭的需求量很大,只好与熊伯父相商此事。”
“原来如此!”熊志坤敬服道:“那这样,煤炭优先供应你们墩堡,你们只需付四成费用即可,少的一层算作我捐赠给墩堡的。”
杨明凤忙站起来冲他施礼道:“我替墩堡军民谢谢熊伯父的捐赠,日后墩堡建起来立碑写篆,必有纂刻伯父大名。”
“那倒是无所谓,只要你们能守住边境,庇佑一方百姓,便是我散尽家财支持又如何!”熊志坤倒是有几分家国情怀,这会儿话说得十分豪气。
“多谢熊伯父!”杨明凤这会儿倒对此人有些刮目相看,谁说商人都是投机奸猾之徒,也还是有能人志士。
“贤侄女,这车辆马匹你什么时候要?要在何处交接?”那熊志坤忙问道。
“车辆马匹最近几日会要,不过在这之前,为防止路上遇到劫匪,还需要跟我二叔商议一下,将盘踞在泸县的匪徒给清理掉。”杨明凤笑着说道。
“哦,是该清理下泸县的匪徒了,上次不是遇到你们,我全家就交代在那黑店了。”熊志坤点头赞同,问道:“贤侄女,不知你二叔是何官职?”
“回禀熊伯父,我二叔就在这泸县任父母官。”杨明凤笑着说道:“前儿我大姐嫁人,二叔一家到墩堡喝喜酒,也不知道他们回来没有?明儿我去他们府上看看!”
“啥?你,你是说杨知县是你二叔!”熊志坤睁大了眼睛,倒真不曾料到这小姑娘竟然是杨知县的亲侄女儿。
想想先前夫人和自己商议要订下这小姑娘做儿媳的想法,如今看来真是唐突了人家!
瞧人家自己就是矿税吏,这可是实权的位子,更别说人家老爹、二叔都是做官的,就这样的人家,找个千户总旗家的公子都没有问题。
他心里着实有些尴尬,想着等会儿拉夫人到房里跟她说道说道,可别在人前露出话来,招人家笑话。
“是我二叔,只是因为二叔和我祖母合不来,少有来往罢了。”杨明凤略略说了一下。
“哦,是你亲二叔吧?”熊志坤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是亲二叔,我二叔人不错的。”杨明凤笑了笑说道。
二叔家的人,除了那娇娇堂姐给她留下有些傲慢娇气的印象外,其他人都是不错的。
“是,县父母(知县)满腹经纶,斯文儒雅,确实是个不错的人。”熊志坤自然是赞叹一番。
“只是不知泸县这边守军多少人,到底能调动多少人来剿匪?”杨明凤有些担心缴匪人手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