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将车马停在正对大门的一处树下后,留了六子看护马匹,其余三人在那妇人的带领下往客栈走去。
客栈门口车马不少,杨明凤看了一眼,便问那揽客的妇人:“婶子,你家客量不少啊!”
“那可不!这里是两处要道的交汇处,自然客量不少,我那当家的就是看中这一点,才在这里建了个客栈。”那叫兰娘的妇人笑眯眯地说道。
进了客栈,杨明凤发现一百多平的大厅里有四桌人在吃饭。
“这么多人,应该不是黑店吧?”宋紫韵悄悄扯了扯杨明凤的胳膊,在她耳边低声说道。
“现在可看不出来,等会别饮酒水,见机行事!”杨明凤低声嘱咐了一句,便打量起客厅里的人来。
左边两桌似行脚商人,穿的粗布衣服,做的小本生意,喝的是劣质包谷酒,桌上也只是小菜饭没有肉菜,只两盘花生米佐酒。
右边两桌倒似富商官眷带着仆从,一桌主人家衣着体面,举止颇有些傲慢。
男的大腹便便穿着福字团金袍子,脸光油腻。
女的头上挽着堆云髻,斜插着朝阳金凤簪,面容妍丽,妆容精致,身着秋香色蜀绸上衣,下着撒花百褶裙,身边侍立着两个一色儿蓝色衣裙的丫鬟。
这桌还坐了一对儿双胞胎男孩,大约十二三岁左右,长得唇红齿白,俊俏机灵。
仆从那一桌,是一个管事和一个年轻伙计,另外坐着两个嬷嬷。
“小小姐,你们人少,坐这靠窗可好?”走在前面的那兰娘指着靠窗的长桌看向杨明凤询问道,
“好,我们就坐这吧!”杨明凤点了点头说道:“婶子,给我们上点腊鸡腊鸭并一碗鸡蛋蘑菇汤便可,另外再上些米饭。”
那兰娘闻言迟疑了一下,看向周东笑道:“这小少年赶车也是累,可要一碗我们自家酿的黄精酒解解乏?外面那位看车的汉子也是辛苦,合该来一碗才是?”
“不用了,我们待会儿赶路不能喝酒。”杨明凤早和周东私下商议过路上不喝酒水,以免遇到歹人下蒙汗药,因此他摇头拒绝了。
那兰娘看这一桌都是半大孩子,也就不再劝几人喝酒,只让他们稍等片刻,转身去了后厨。
杨明凤盯着后厨的方向眨巴眨巴眼睛,思衬着站了起来,准备往里面去看看。
“凤儿,你去哪?”宋紫韵一下抓住她的手,紧张地问道。
“我去后厨看看。”杨明凤安抚地握了握她的手,示意她不用紧张。
“我,我跟你一起去吧?”宋紫韵紧张道。
“凤儿,你们都别去,还是我去吧?”周东也不放心地说道。
“不行,你们去目标太大。”杨明凤摇了摇头:“我人小,去了不显眼,即便发现了,也好糊弄过去。”
“那,那你小心一些。”宋紫韵只得提醒道,心里担忧不已。
“你看看就回来,看到不对就大声喊,我立马过来救援。”周东下意识握住了腰间的刀柄。
杨明凤点了点头,装作看热闹的孩子,在那富人家眷旁玩了一会儿,才趁着跑堂的伙计不注意,往那后厨走去。
“喂,你不能进去,里面有个很凶的黑毛厨子!”
“别进去,小心黑毛怪吃了你。”
就在杨明凤快要迈进门去的时候,后面传来两声童音阻止了她。
杨明凤闻言转身看去,却是那富人夫妇的一对儿双胞胎男孩,他俩一脸着急地说道。
“哦,很凶的厨子?”杨明凤若有所思地问道:“他怎么凶来着?”
“方才我们也是想进去看看,谁知进去不久,就被一个腮帮子上有黑毛痣的壮汉子给撵了出来。
他拿着菜刀说再敢进去,就宰了我俩吃肉!”左边眼睛下有颗美人泪痣的男孩解释道。
“那黑毛怪还说我们这样的小孩肉嫩,要撒上香料烧烤才好吃。”右边脸上没痣的男孩惊恐地说道。
“那你们没告诉爹娘吗?”杨明凤眨巴眨巴眼睛问道。
“我跟爹娘说了,可他们说那厨子是吓唬我们的。”泪痣男孩一脸沮丧地说道。
“可我们觉得那黑毛怪不是吓唬我们的,是真想要吃我们的肉。”另外一个小男孩害怕地说道:“我看到他说我们肉嫩的时候,在咽口水呢!”
咯噔!
杨明凤悬着的心终于死了,这八成是个黑店了。
“走,别在这里打眼,那边说话!”她拉着两个男孩到了一处背人的角落。
“你拉我们到这作甚?”泪痣男孩不解地问道。
“你们进去后厨的时候,里面有几个人?男女各有几个?”杨明凤问道。
“有多少个我没注意,只看到有男的,没看到女的。”没痣男孩摇了摇头说道。
“我记得有五个,三个在掌勺,两个在切菜。”泪痣男孩却记得异常清楚:“那个黑毛怪就是切菜的!
他那菜刀在手上耍来耍去,比那练杂技的都玩的好,切菜不要多麻利!
我们要不是被他玩菜刀的把戏迷住了,也不在里面待恁久。”
五个人!
杨明凤暗衬,从两个男孩描述来看,这几个厨子身手都不赖,再加上林子里埋伏有人马,若是硬碰硬,自己四个人未必能杀出去。
“喂,你在想啥?”看到眼前这小丫头和自己说话走神,泪痣男孩有些不满地瞪着她问道。
“你们知道客栈厕所在哪里吗?”杨明凤说道:“我想去上个茅厕。”
“上啥茅厕,外面林子里就解决了。”没痣男孩有些嫌弃女孩子麻烦事儿多。
“那怎么行!她是女孩子,只能去茅厕解决。”泪痣男孩要懂事许多,拉住杨明凤的手说道:“茅厕在厨房后面,我带你过去吧。”
“女的就是麻烦事多,难怪我娘就不喜欢女孩子。”没痣男孩抱怨了一句,但他习惯于与双胞胎哥哥形影不离,还是跟在了他俩身后。
“你俩叫什么名字?到底谁是哥哥,谁是弟弟?”杨明凤一边走,一边问这对儿双胞胎。
“我叫熊凯,是老大。”泪痣男孩冲她一笑,一双桃花眸子因了泪痣显出几分妩媚。
“我叫熊杰,是老二。”无痣男孩也说道。
“那你们是哪里人?”杨明凤随口问道。
“我们是泸县人,这次是去了我姥姥家回来。”熊凯指着后面一扇开着的门说道:“从这进去有个院子,那后面院子的角上就是茅厕了。”
“哦,柴房也在里面吗?”杨明凤问道。
“柴房?没有。”熊凯说道:“他们的柴禾都堆在厨房后面的屋檐下,堆了很高,都快抵着屋檐了。”
这话说的杨明凤心喜,她跟着兄弟俩进了那门,果然看到一个篮球场大小的后院,那干柴果然堆到了后墙上,快抵着屋檐了。
……
且说后厨内,老板娘兰娘正和自家男人,商议今儿的买卖。
他男人正是那对儿双胞胎所说,长黑毛痣的家伙,
“当家的,那些个行脚的穷汉一走,咱们就可以动手了。”兰娘说道:“后面来的几个嫩货也一并拾掇了,我看他们衣着打扮还是有几分油水的。”
“嘿嘿,俺都听娘子的,娘子说什么时候动手,就什么时候动手吧?”那黑毛汉子一脸讨好道,谄媚的表情与魁梧的身材完全不符。
“当家的,你这般畏妻如虎,怕是那家伙什也站不直吧?”有兄弟玩笑道。
“就是,当家的现今是越来越娘了,擦点粉都可以去馆里挂牌,哈哈!”另一人也笑话道。
“娘你狗日的,信不信老子捶死你……”黑毛汉子一顿问候对方祖宗十八代,惹的几人笑得更加放肆。
这伙人原是泸县野猪岭上的土匪,杀人劫货的事没少干。
黑毛痣道上称号是“人屠”,这厮嗜杀成瘾,凡落入他手里的人,基本没有活口。
他老婆佟玉兰也是个厉害的“母大虫”,为人心狠手辣,报复心极强。
曾经因为前夫纳小妾过门,她操刀杀光了丈夫一家老小,带着家产上了野猪岭入了伙。
她与那野猪岭土匪头子“人屠”,算是王八看绿豆对上了眼,不多久二人便拜堂成亲结为夫妻,自此这娘们就成了野猪岭二把手。
最近因为鞑子拿下了整个蒙古草原,阻断了两边的行商之路,来往客商少了,他们泸县野猪岭基本断了人烟。
这伙人一合计,便来这两边交通的岔口干起了黑店买卖。
当然,普通百姓和穷行脚商没啥油水他们也不劫,专劫杀那等过往的富商官眷,为防止暴露,他们从不留活口!
今儿他们的目标,就是这泸县有名的富绅熊志坤一家。
为引诱这熊志坤上钩,他们早两月就开始布局。
先派人贿赂熊志坤丈人家管事,安插眼线去了丈母娘房里做丫鬟,每日往那茶水里下慢性毒药。
待得他丈母娘病重,熊志坤必然会带着妻儿去丈人家看望丈母娘,这样一来一回,便有机会绑架他们一家子。
这熊志坤坐拥一处煤矿,乡下有百多顷田地,城中又有不少商铺,真正是富得流油。
人屠是想要绑架了熊志坤一家,用他妻儿性命,威胁熊志坤将名下产业零元购给自己,等产业到手便可以杀了这一家子,来个死无对证!
“三狗子,你们别和当家的闹了!”佟玉兰沉下脸来,训斥几人道:“咱们好不容易将姓熊的一家弄到店子里来,你们都给我认真点!
干好这一票,咱们就可以扔掉土匪的身份,正儿八经地住到县城里去,以后吃香的喝辣的咱都不用愁。”
“嫂子,我们知道,保证不会出岔子!”
“嗨,你就放心吧,煮熟的鸭子他跑不了的。”
“嫂子,那熊志坤的女人长得不错,等事后赏给我吧?”
几人七嘴八舌地说道。
“猪脑子!熊志坤的女人事后非杀不可,不然一旦让她逃了,咱就都得玩完!”佟玉兰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