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六威风凛凛地高坐在战马上,整个人的气势不同于往日,身后两个千夫长一脸敬畏地紧随在他身后。
王志不时偷眼看向沈六,他完全没有想到这小子说要去借调些人马来搜寻失踪的小丫头,却从宣化借调来两千守兵。
即便他再无见识,也知道沈六的身份不简单,只怕是比身份尊贵的宋鹞飞和温子瑜背景更为强大。
此时的他,早已从自诩是老大的咋咋呼呼,变成了噤若寒蝉的“鹌鹑”,时不时偷瞄一眼沈六,生怕他记起自己先前装大的那些屁话。
宋鹞飞也对沈六的大手笔感到震惊,也猜测其人身份不简单,只是他此刻担忧的是失踪两日的小丫头,便也不太在意此事。
对于沈六这番操作,最淡定的莫过于温子瑜,他早已知道沈六是来此地历练的贵人。
此次出京,他还有一个隐藏的任务就是劝沈六回京都。
如今国库亏空,万岁爷独木难撑,正是需要他回去辅助的时候,父亲一再叮嘱务必要将他劝回去。
杨延禄对于沈六能调来如此多守军救助自己女儿,感激涕零!
这两日小女儿失踪,让他寝食难安,孩子他娘更是急得两日里水米不曾粘牙。
他与堡中兵丁将方圆二十里都寻遍了也不见踪影,只能猜测小女儿是被鞑子抓走了。
让他完全没有想到的是沈六,这个看似普普通通的王志手下人,竟能从宣化借调来这么多兵。
再想想自己小女儿,不得不佩服这丫头能力超强,竟然能结交这么多藏龙卧虎之辈。
……
杨明凤浑身浴血地看着越来越近的大明精骑,目光落到了最前面的沈六身上。
他也正一脸严肃地看着自己,气势与往日截然不同!
“小丫头,这两日去了哪里?”沈六打马上前,关切地问道:“可是受了伤?”
余成傅几人面有惊慌地看着沈六,唯恐被这气势迫人的上官发现自己去塞外贩盐之事。
杨明凤早已经精疲力尽,勉强挤出一丝笑意道:“多谢搭救!我两日前遇到余伯伯他们追踪一伙盗贼,便有心随他们去看看,谁知竟被鞑子尾随,幸而你们前来搭救,不然今日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丫头此话听来无甚差错,余成傅等人暗暗松了口气,抱拳附和以证此事为真。
沈六微微一笑,并不在意几人的托词,只询问道:“鞑子在茶马盐湖驻军多少?”
余成傅等人刚放下的心又拎了起来,他们紧张地看向小丫头。
杨明凤笑了起来,知道骗不了沈六这个人精,索性不打马虎眼了,坦坦荡荡地说道:“两千人左右的小据点,要吃下很容易,但是鞑子在蒙古驻军十五万,随时可以卷土重来。”
蒙古驻军十五万这不是什么秘密,草原上人人知道,这个消息是杨明凤从兀木尔大叔与余成傅的闲聊中听来的。
“哦,这么说你没办法守住茶马盐湖喽?”
沈六知她鬼主意多,故意刺激道:“亏我还巴巴儿给你调了两千人来助你攻打鹅儿颈,看来用不上了。”
“欸,谁说用不上!此事总有办法的,事情是死的,但人是活嘛,哪里有解决不了的问题。”杨明凤一听就急了。
她正缺人手攻打土匪窝,这送上来的买卖可不能弄丢了。
“呵呵!那你得尽快想办法,我这两千人在这里最多只能待上五日,否则宣府那边可就要过来要人了。”沈六嘿嘿笑了起来。
他最爱干的事就是拿捏这小丫头,跟聪明人打交道,就是比愚笨的人有趣。
“知道了,要不了五日。”杨明凤是一定要拿下鹅儿颈的。
那里不仅有铁矿和石灰石的伴生矿,还能做为进退方便的有效据点。
只要拿下茶马盐湖就能与鹅儿颈守望相助,即便鞑子大军来袭,也能利用地形优势从容撤退。
“呵呵!那就好,我可就等着你的捷报,好回京都交差去。”沈六笑眯眯地看着小丫头。
他很是欣赏这丫头自信满满的样子,与那些装腔作势的名门闺秀,攀权附势的市井碧玉截然不同,总是无拘无束的样子,仿佛是天地间最自由的一抹阳光。
温子瑜听了这话,暗自松了口气,幸好这位爷有回去的打算,不然自己可真没办法请他回京都去。
“凤儿!”
杨延禄听到这里,再也按捺不住心里的激动,策马上前来责备道:“你怎么能不知会一声堡里,就去追什么劫匪?
你知道为父两日内彻夜不眠地与堡里兄弟搜寻你的下落吗?
你娘担忧你的安危,已经两日水米不进了!你再迟些回来,只怕你娘最后一面都见不上了……”
余庆傅等人听得面露羞愧,原本是他们几人绑架了丫头,如今却让人家小姑娘替自己几人担责,这让他们几个七尺的汉子悔恨不已。
“娘!”
杨明凤心里钝痛,她最放不下的就是娘亲,立刻不管不顾地策马狂奔向墩堡。
“欸,跑什么跑,我还有话要问你呢!”温子瑜不识趣地策马追过去。
“表弟,别追了!凤儿急着去看她娘呢。”宋鹞飞赶紧追上去。
人群中,娜露策马挤了过来,径直来到脸色惨白的丘二面前问道:“你方才受伤了,让我看看。”
“我……没事。”丘二还想硬撑着,可眼前一黑便趴在了马上,晕了过去。
“丘大哥!”娜露着急地跳下马去扶他,却见他后背血淋淋外翻的伤口,顿时吓得浑身颤抖。
“丘二!”
余庆傅和胡老三等人也相继下了马,相互搀扶着过来查看丘二的状况。
嘚啵嘚啵啵!
沈六策马过来看了看,扔给娜露一瓶金疮药道:“他失血过多,给他把药敷上,送去堡里休养几日,应该能缓过来。”
余庆傅等人面面相觑,他们已经出来两日,若是再不回去,只恐要被记为逃军处理。
“你们是哪个千户手下的人?”沈六好像看穿了他们的顾虑,径直问道。
“回禀大人!”余庆傅知道已经瞒不住,干脆说了实话:“我们是徐千户手下,下官是余百户。”
“你们与小丫头去塞外出生入死两日,心中可服她?”沈六笑着打量几人问道。
方才几人与鞑子那番厮杀,他早在墩台上看到了,之所以迟迟按兵不动,就是想看看小丫头有没有绝境逃生的本事。
“回禀大人,下官几人自然是服气的!”
余庆傅由衷地赞道:“丫头不仅深入虎穴讲我们几人从鞑子手里赎回,还带着我们斩杀了十几个鞑子。
说实话,我活这么大年纪,就没有遇到过比小丫头更有能耐的人!”
“服气!怎么不服气,小琪琪格比我们蒙古人更有胆气。”呼伦爽快地竖起了大拇指,表达自己对小姑娘的赞赏。
“我也服气,呵呵!说句老实话,我老胡没服过谁,如今就服这丫头。”胡老三更是毫不犹豫地说道。
要不是小丫头有勇有谋,指挥得当,他们现在早就是一堆尸骨了。
“既然如此,你们为何不申请调来墩堡?”沈六笑道:“墩堡正是用人之际,你们跟着小丫头,迟早都能崭露头角。”
“这……只怕徐千户不肯放人?”余庆傅也想调过来。
他不是徐千户亲信,自己和手下弟兄时常受到徐千户等人的排挤。
这次要不是徐千户克扣军粮,他也不会铤而走险。
“这好办,我让吴总旗拿个手札过去,将你和你的手下调过来。”
沈六笑了笑说道:“不过可先要说好,虽然小丫头是真正掌管墩堡的人,但名义上他父亲只是个小旗官,你调过来可就只是个伍长,不再是百户长?”
“无所谓!”余庆傅毫不犹豫地摆了摆手道:“反正我在徐千户那里当个百户长也是虚的,饷银饷银拿不到,军粮军粮克扣,还不如来这里做个伍长痛快!”
“就是,老子在那里受够那帮龟孙的腌臜气了!来这里正如我意。”胡老三也骂道。
“嘿嘿!我反正也回不去草原了,就跟着他们在墩堡吧,只要能让我吃饱饭就成。”呼伦憨厚地挠了挠脑袋,腼腆地笑了笑。
“行!这事就这么定了。”沈六满意地拍了拍余庆傅的肩膀,赞道:“你们选择是对的,据我所知,那小丫头以收留流民为名,从富户乡绅那里搞来了好几千石粮食,还募集了不少银子,你们过来吃饭是不愁的。”
“几千石粮食?”余庆傅瞪大了眼睛,这可是硬通货,有了粮食就能屯兵,这丫头能耐啊!
“哈哈哈!那咱们这一趟真不亏,捡了个金娃娃。”胡老三更是乐得哈哈大笑。
此刻,上了药的丘二悠悠醒来,一眼看到正焦急看着他的娜露,顿时精神一震,伸出手紧紧地攥住了她的手。
娜露羞涩地一笑,并未挣脱他的手,而是柔声询问道:“丘大哥,现在感觉好点了吗?”
“娜露妹子,看见你,我的伤就好了。”丘二大老粗的情话,惹得众人一阵哄笑。
“哈哈!丘二,你小子艳福不浅啊,这一趟出来白捡了个媳妇回去。”胡老三满含酸意地大笑道。
“丘二,你也老大不小了,选个日子把喜事办了吧?”余庆傅担心他好事多磨,索性劝他早点办喜事。
“咱俩是因为小丫头结缘的,待会儿请那丫头给咱选个日子,做咱的主婚人!”丘二紧紧握着娜露的手,喜笑颜开地说道。
“不妥不妥,凤儿自己还是个小闺女呢,哪能给人主婚?不如我给你们定个日子,就由我来主婚吧?”
杨延禄唯恐凤儿小小年纪给人主婚,耗去了她的姻缘气运,赶紧站出来替自己女儿做主婚人。
“对对,我怎么忘了未出嫁的姑娘不能替人主婚,是我糊涂了。”丘二这下反应过来,不免有些尴尬地致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