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真的。”杨延禄虚弱地点了点头。
他谨慎地看了一眼宋鹞飞,听这少年谈吐不俗,直觉此人身份不简单,有心试探道:“一个鞑子人头,朝廷是封赏五十两,但层层克扣到手上也就十两不到。”
“这也太黑了吧!下面的兵卒拿命换的钱,上头的人怎好克扣?”没见识过官场黑暗的温子瑜,气愤地想骂娘。
“这能发十两下来也不错了,最怕拖着不给,分文拿不到。”杨延禄叹了口气,边军里这种事再平常不过。
若是上头有点关系还好,没有的话,那真是一分也拿不到。
“哎,十两就十两吧,总比没有的好。”杨明凤叹了口气。
这种事她是真没有办法,调转马头欲去砍走那俩死鞑子的脑袋。
“别去了,那两个鞑子的脑袋,我已经让黑虎黑豹替你砍下来了,就挂在你爹的马鞍下。”
宋鹞飞笑着拦下她:“不如咱们打到个商议如何?保管你不亏。”
“什么商议?”杨明凤愣了一下问道。
“人头封赏的事,我与你运作,保管一分银子也不克扣。”
宋鹞飞笑着指了指几匹俘获的战马道:“作为交换,这几匹马卖给我如何?按市场价,二十两银子一匹。”
还没等杨明凤出声,温子瑜就不乐意了,他拽紧自己套的那匹犟马说道:“我这匹可是拿我的极品状元红换的,别打本公子这匹马的主意。”
杨明凤也为难地摸了摸身下坐骑的脑袋,她舍不得这马。
“凤儿,这位公子和你说话呢,你应一声啊?”杨延禄听那身份神秘的黑衣少年能运作赏金一分不少,早已有些按耐不住,心思狂动。
他暗衬:若能凭此与这少年搭上关系,日后不怕军功被瞒报,升职也不是个难事,实在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他这边心急如焚,恨不能一口答应,小女儿那边却迟迟不吭声,只轻轻摸着马头,不知在想啥?
他也不好强迫这孩子答应,心急之下,只得提示道:“先时,我将鞑子十来个人马诱入陷坑,那坑中不知可有活着的马匹,人头十个应是不少的。”
“哦,在哪里?我们先去看看!”杨明凤一听便兴奋起来。
她正舍不下坐骑,若是坑中还有活马,倒是可以将这匹马儿留下代步。
“我们先回堡中,为父身上伤重,有些支撑不住。”杨延禄脸色苍白地摆了摆手,他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介意小女儿不懂体贴自己。
从父女俩见面开始,凤儿看他的眼神就很平静,一点也没有往日里见到他这个父亲的喜悦。
就连给他处理伤口,也摆在了赶走鞑子之后,仿佛自己受伤是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这让在家时众心拱月的他,非常不适应小女儿现在疏离的态度。
“好,咱们先去堡里。”杨明凤看了便宜老爹一眼,想到他的伤势确实重,便点了点头。
“怎么样,我先前与你商议的事,你可同意?”宋鹞飞打马与她并行说道。
“自然是要同意的,不过我的坐骑得留着代步,小屁孩那匹也给不了。”杨明凤无奈地说道:“目前就只有一匹卖给你,陷坑里有活马也卖给你。”
“什么小屁孩,小爷我不是小屁孩!本公子今年都十五了。”温子瑜不满地打马追上来,语气不善道:“我叫温子瑜,以后不准再乱喊小屁孩。”
“你今年才十四好不好,哪有十五?”宋鹞飞哈哈笑着揭他底。
“虚岁十五!”温子瑜气鼓鼓地说道。
“十五也是小屁孩。”杨明凤捂嘴笑话他。
“你多大,敢叫我小屁孩。”温子瑜瞪眼怒目道。
“二十八”杨明凤忍住笑,戏谑道。
这是实话,穿越前她确实二十八,她现在就是个萝莉身子的老阿姨。
“呸!你顶多八九岁,敢冒充二十八,羞也不羞?”温子瑜冲她刮了刮脸。
“小女顽劣,二位小公子莫要和她计较,她今岁十龄了。”杨延禄唯恐小女儿得罪两位贵人,忙替她圆话。
“十岁敢喊我小屁孩,真是猪鼻子插大葱—装像。”
温子瑜像抓住她把柄一般得意地笑道:“日后你叫我子瑜哥哥,我带你骑马射箭,哈哈!”
“就你!得了吧,我带你骑马射箭还差不多。”杨明凤不屑地转过头。
“行,你日后带我骑马射箭。”温子瑜正中下怀,立马顺杆子爬上来说道:“我会常来找你一起打猎的。”
他现在沉迷跟着这胆大包天的小丫头混,这可比他被拘在书房看书刺激多了。
“行!不过口粮自带。”杨明凤看了他一眼道:“每月交十两银子也成。”
“啧啧,你可真是钻进钱眼里去了,处处不离钱字。”温子瑜老气横秋地叹了一声气。
他这样子十分滑稽,杨明凤忍俊不禁笑出了声。
“凤儿,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理应好生招待,怎能说出自带口粮的话?银子可不许收人家的。”杨延禄责备了小女儿一句,心里暗暗着急。
这不省心的丫头,怎能与贵人如此见外,要是这般计较,日后还如何与自己铺路?
“知道了,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杨明凤也给老爹几分面子,乖巧地应了。
嘚啵嘚啵……
几人来到“佑军堡”前,吊桥已经放下了。
百姓们三三两两地拉牛撵驴正往外走,个个面色都不太好,有人甚至边走边哭。
“这该死的鞑子,杀了我女人和孩子,让我怎么活啊?呜呜……”
“鞑子过来烧杀抢掠,这庄稼也不敢种了,往后日子咋过啊?”
“我想带一家子出去逃荒,往蜀地走,那边富庶……”
听着这些乡亲们的议论,杨明凤在吊桥前停了下来,眉头不由自主地紧蹙起来。
别人或许不清楚,但她是十分清楚的,七月皇太极就会第二次叩关伐明。
届时必定血流成河尸横遍野,像杨家庄这样的庄子,能保留下来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凤儿,愣着干啥,进去啊?”杨父看到女儿堵在吊桥前发呆,有些不解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