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寅时一刻,林慧娘习惯性醒来,打着哈欠在丫鬟小翠的服侍下起来了。
她在王府中虽为三公子奶母,在主子面前有几分薄面,但到底是个下人,必须得在主子起来前进府,才好安排丫鬟们服侍三公子起床。
她对着镜子自己熟练地盘发,做为曾经的侧妃陪嫁大丫鬟,她有一手梳头的好手艺,这也是她得侧妃吴娘娘器重的原因之一。
“小翠,去把凤姑娘叫起来,她说想要跟我们一起进王府长长见识,我昨儿已经答应她了。”林慧娘笑着吩咐道。
那小翠懒洋洋地应了一声,撅着嘴往客栈楼上去了。
她被林慧娘买来已经有两年,平日里林慧娘俩口子待她如亲女一般,便让她有了一些娇纵和任性。
昨儿见那嘴甜的小丫头讨了主子两口子的欢心,她心里憋了一股子气,怎么也不开心。
砰砰砰!
她把怒气发泄在门上,冲着杨明凤的门一阵儿猛敲,差点把整层楼的人都给敲醒了。
吱嘎!
宋紫韵忙批上衣服打开门一看,原来是那个叫小翠的丫鬟在敲门。
“小翠姑娘,什么事啊?”宋紫韵打了个哈欠,看向窗外黑黢黢的天,这时辰卯时都不到,怎么就来敲门。
“哼!你们昨儿不是要去王府看看吗?怎么还在睡觉,跟猪似的,怎么敲也敲不醒。
我家主子让你们赶紧起来,卯时一刻就要进王府,似你们这等磨磨蹭蹭,误了我家主子的事情咋办?”小翠没好气地说道。
宋紫韵听这丫鬟语气不善,蹙眉道:“说恁多话作甚!你主子只是让我们起来了,又不是让你来骂我们的,你添加这么多怨气满腹的话,你就不怕我们告诉你主子吗?”
“去告诉好了,多嘴多舌的八卦婆!”小翠语气虽然依旧强硬,但是眼神却有了一些慌乱。
“走吧!”此时听到动静的杨明凤已经起来了,把衣服往身上一套,头发挽成髻就走了出来。
小翠见她出来,便也心虚不吭声了,黑着脸带着俩人下了楼。
正巧林慧娘梳洗好,从房间里出来,瞅见杨明凤这副潦草的打扮,笑得不行。
“来,来!凤儿过来,为娘帮你重新梳个头,哪有小姑娘挽个髻的,还是梳昨儿那个丫髻好看。”林慧娘笑着招手,将她拉入怀里,坐到了桌边的长凳子上,对小翠吩咐道:“小翠,去把铜镜和梳子拿来,还有那个浅绿色的丝带也拿来。
拿来后,去厨房打水过来给二位姑娘梳洗,别站在那里杵着。”
“哼!我一人就两只手,哪里做得了这恁多事,您该再买个丫鬟。”小翠一边顶着嘴,一边泛着白眼儿往林慧娘房里走去。
“嘿!你这丫头脾气见长啊,我要再买个丫鬟,不如就把你这个懒丫头给卖了。”林慧娘笑话道。
“那您就卖吧!亏我还伺候了您两年,就是养只阿猫阿狗你也有点感情吧?您真是狠心,呜呜……”小翠一边数落自己主子,一边抹起了眼泪,越说越觉得委屈。
“嘿!这丫头一大早的发起脾气来了,谁又得罪她了?”林慧娘见她如此,有些莫名其妙。
平日里俩主仆也有开卖掉小翠的玩笑,那小翠也不见恼,今儿这是咋了,说着说着竟然哭了起来?
杨明凤笑了笑,那小丫鬟明显是觉得自己抢了她的宠爱,对自己产生了敌意。
“婶子,我去厨房拿水吧?”宋紫韵觉得是自己二人给那小丫鬟带来了麻烦,便主动要求帮着做事。
“好吧!你去厨房拿热水出来,顺便让伙计把咱们早膳拿来,吃了咱们就进王府去。”林慧娘以为宋紫韵是杨明凤的贴身丫鬟,便同意她帮着做事。
不多时,那小翠拿来梳子和铜镜,并一根浅绿色的丝带放在桌上,气哼哼地杵在边上。
林慧娘用梳子仔细分开杨明凤的头发,梳理光滑后,还抹上了一层玫瑰油,这才开始挽发髻。
“凤儿,你这头发太少也太软了一些,需得靠养才能长好。”她一边挽,一边教导道:“平日里你要多吃些黑芝麻膏才好,头上需得日日抹上玫瑰油,这样头发要不了几个月就能长好。”
“嗯,我听干娘的,明儿就去买些黑芝麻膏和玫瑰油。”杨明凤乖巧地点头应道。
“呵呵!买啥啊,花恁多钱在外头买的还不好,等干娘替你向侧妃娘娘讨些玫瑰油和芝麻糕就行了。”林慧娘笑着说道。
“多谢干娘。”杨明凤有些好笑,敢情这林干娘是把王府当做自个儿的提款机了,吃喝拉撒用都逮着王府薅羊毛。
林慧娘手巧,不多时就将杨明凤打扮成个精干利索的小姑娘,只是她那衣服是自个儿穿的,给穿得嘟嘟囔囔的,看起来有些臃肿。
“你呀!也是个娇生惯养长大的,瞧瞧,衣服都不会穿,你那个大丫鬟也不知道帮您穿一下。”林慧娘一边数落,一边帮她重新穿过。
直到把她从头到脚都打扮得利利索索,这才满意地点头:“这才是娘的小闺女儿,呵呵!瞧瞧,多精神,多利索啊……”
“哼,再利索也是长得跟黑猴子一样,难看死了。”小翠在一边嫉妒得不行。
还没有等杨明凤开口,林慧娘就抢先发火了:“什么黑猴子,你很好看吗?你不也长得黄皮寡瘦的,还好意思说人家。”
你不也长得黄皮寡瘦的吗?意思是自己和这小翠长得差不多。
杨明凤抽了抽嘴角,感觉自己受到一万点暴击。
“她,她是比我长得丑嘛!”小翠不服气道:“她比我长得黑,比我眼睛小,就像个黑猴子。”
“你的意思,你是大眼睛白皮肤喽?”杨明凤听得好笑,顺手指了指门口一只觅食的白毛大眼睛的野狗道:“我怎么觉得你跟它是亲兄妹呢?”
“哈哈哈!”
恰好两个伙计端着吃食和热水跟着宋紫韵走到大堂里,听到两个小姑娘的对话,又看着那只滑稽的白色野狗都笑了起来。
小翠脸臊得通红,她瞪着那只白色野狗,走过去狠狠踢了那狗一脚。
那狗被踢得叫了一声,不服气地嗷儿一声扑过来想要咬她。
吓得小翠慌忙往林慧娘身后躲,那白狗正在气头上,也不管林慧娘有没有踢自己,张口就向她的腿咬去。
嗖!
说时迟那那时快,杨明凤闪身挡在林慧娘身前,一下将白狗的脑袋按在地上,将全身的重量压上去,让这狗动弹不得。
林慧娘这才从尖叫中清醒过来,忙叫两个伙计过来,将这野狗给按住杀了。
杨明凤无语地看了一眼这一切的始作俑者,被吓得瑟瑟发抖的小翠。
人家狗子好好地觅食,招谁惹谁了,却无辜被她踢了一脚,命丧于此,这得多冤啊!
“凤儿,你没事吧?”林慧娘慌忙将杨明凤抱在怀里,仔细检查她身上有无伤口。
她亲眼看到小翠惹了祸事,只知道往自己身后躲,反倒是凤儿舍命救了自己,心里更加把这干闺女放在了心上。
“干娘,我没事,那狗子没咬到我。”杨明凤撩开裤腿给她看。
“还好还好!阿弥陀佛,幸好我的凤儿没有被咬到。”
林慧娘捂着心口庆幸完,转头怒斥小翠:“小翠,你好好的去惹那野狗作甚?差点害我们娘俩被野狗咬到,你今儿不用去王府了,就留在客栈帮着打扫吧!”
“婶子,往日我都去的,今儿她一来,我就不能去了吗?”小翠气得又哭哭唧唧起来。
她最喜欢就是跟着主子去王府,那里有吃不完的零食,还不用干活,只需要守在主子身边不乱跑就行了。
有时候,她甚至还能“捡到”一些首饰,前儿她就捡到了一个大丫鬟掉的石榴耳环,那可是银镶宝石的,至少也值一钱银子。
她把这些“捡到”的值钱首饰,藏在自己的床枕头里面,准备等攒够钱就偷了身契逃出去。
她可不想一辈子给人当奴婢,总有一天,她也要开一家客栈,做主子这样的老板娘。
“哼!你还感到委屈,瞅瞅你今儿做的事,再不改改,我真就把你卖了,另外买一个回来。”林慧娘最是烦她动不动就哭哭唧唧的,一看就来气儿。
小翠顿时住了声,不情不愿地转身去拿抹布帮着干活,她是真怕被卖掉。
若是被卖进大户人家当丫鬟还罢了,若是卖进窑子里,那这一辈子就算完了。
“卖进窑子里!”
小翠突然将目光落到杨明凤身上,突然想到这后街就住着个牙婆,人称黄婆子。
黄婆子手里养了几个闲汉,专干那坑蒙拐骗的勾当。
她曾亲眼看到那黄婆子将一对儿寻亲母女给绑进了车里,把这事儿偷偷告诉给林慧娘。
林慧娘却让她不要声张,说那黄婆子是花子帮里管事的,一般人惹不起这等地痞。
虽然她和自己男人是王府的人,一般的地痞流氓惹不起王府,但是她也不想去招惹这等麻烦。
小翠想到这里,坏心思一个接一个地往外涌,她这刻就想要勾连上黄婆子,将这叫凤儿一伙人都给卖了。
这样自己不仅能拿到可观的一笔钱,还能让这刁滑会哄人的小贱人不得好死,真真是一举两得!
小翠恶意满满地计划着心里这件事,偷眼看向杨明凤一伙人,想象着他们倒大霉的样子,心里真是如三伏天吃了冰镇西瓜一般舒心。
杨明凤倒不知道这小丫鬟正算计自己,她正在干娘细致的照顾下,专心用早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