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明凤二人钻进密不透风的灌木丛深处，虽说箭射不进来，但是里面树枝倒刺却很锋利。
不多时二人脸上、胳膊上、腿上已经被挂出道道血痕，速度也慢了下来。
扑棱棱！
最令他们可恨的，是那不时被惊飞起来的山鸡，很容易暴露他们的位置。
后面不远处传来追击的声响，看来那伙鞑子铁了心要抓住他们。
“怎么办？再这样下去咱们跑不了了！”宋鹞飞焦急地说道：“我箭筒里已经没箭了，要追上来，咱们只能跟他们拼了。”
“别慌！我还有一支箭。”杨明凤沉着地拽住他的胳膊说道：“别走直线，咱们绕着往回爬，尽量不要弄出动静。”
宋鹞飞跟着她小心翼翼地往右边钻回去，一边缓慢爬动，一边压低声音质疑道：“一支箭够什么？他们最少还有十来个人。”
“擒賊先擒王，咱们先干掉那个领头的鞑子再说。”
杨明凤也压低声音说道：“我看那领头的鞑子眼熟，好似茶马盐湖驻军的头目，好像叫固什么，对了！叫固泰。”
“固，固泰！”宋鹞飞失声道：“那固泰不是皇太极的孙子吗？这可是条大鱼！”
“嘘！”杨明凤听到追过来的人越来越近，忙一把捂住他的嘴，示意他别出声。
悉悉索索……
不一会儿便听到有好几人，从旁边不足两米远的地方劈砍着灌木枝过去。
宋鹞飞下意识地抱紧了凤儿，俩人缩在灌木枝下面，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待那几个搜查的鞑子走远，二人才继续往水潭那边钻了回去。
不多时，俩人绕去了路的另一边的林子里。
从这边茂密的白茅杆子看过去，那鞑子头目正挥动大刀，发泄似的劈砍他俩先前伏击时待过的灌木丛。
“这个距离能射中他吗？”宋鹞飞目测距离，最少有两百米。
“能射中，但是无法造成有效伤害。”杨明凤摇了摇头。
“那等他到水潭这边再射如何？”宋鹞飞急急问道。
要不是他技不如人，这种事情他绝对是要亲自操刀的。
“等他过来再说。”杨明凤不急。
她不打无把握的仗，即便距离有效，还要考虑位置和风速造成的偏差。
不能一击即中，还不如静观其变！
“咱们这位置比那边低一些，不如爬到上面去再射？”宋鹞飞往上面坡上看了看。
“不行，坡上灌木太矮了，藏不住身。”杨明凤摇头拒绝。
“哎呀，这也不行，那也不是，这还怎么射？你咋这么麻烦！”宋鹞飞耐不住性子，忍不住发起火来。
“来来来，你行，你来射！”杨明凤恼了，直接将弓箭扔到他手里。
宋鹞飞傻眼，平日里身边人都捧着他，家里那些丫鬟婆子对他更是众星捧月，事事以他为主，只有他发脾气的，哪有别人对他发脾气的。
这段时日跟这小丫头待在一起，倒成了这丫头给自己甩脸子，时不时冲他发脾气。
愣了半晌，他不得不将弓箭还到她手上，陪着笑脸认怂道：“还，还是你来吧？你是神箭手，我……射箭不如你。”
“哼，你能，你来射好了！”杨明凤冲他翻了个大白眼儿，转过身去不理睬他。
“凤儿乖嘛，还是你来射！”宋鹞飞无法，只得用哄妹妹的法子，伸手将她搂在怀里哄道：“等到了安顺城，我找我爹把你们的军功先给批下来，我保证不经下面层层扣发，直接就发到你爹手里，如何？”
杨明凤狡黠地眨巴眨巴眼睛说道：“加一个条件，把你的私兵放到墩堡来历练，不过粮草得你自己解决。”
宋鹞飞顿觉头大，迟疑半晌才吞吞吐吐说道：“咱们先前不……不是说好，你得胜过我私兵营的教习，才能在我军营里做总教习吗，怎么现在又说这话？”
“胜过几个教习不算什么，等去安顺城就可比试。
我的意思是你的私兵，得长期驻守在墩堡，这样既能增加我们墩堡的防御能力，又能替你练兵，岂不是两全其美的好事吗？”
杨明凤狡黠地说道：“在军营里是练不出兵的，得去战场历练才能出强兵！”
“可我就这两千人的老本，万一给我耗没了……”宋鹞飞欲言又止。
他为养出这两千私兵可是殚精竭虑，一下子拿出去跟鞑子真刀真枪的干，他心里怎么也不太得劲儿。
“那意思你养着两千个中看不中用的兵，就是为了看着心里舒服的啊？”
杨明凤十分无语，索性摆了摆手：“得！当我没说，你们这种公子哥还真是闲得蛋疼，没事养兵玩。”
闲得蛋疼，什么鬼？
这小小丫头说话怎得这般粗鲁，看来等她去州城，得让娘亲身边的教养嬷嬷好好教教她。
宋鹞飞心里一边吐槽一边拖延道：“你方才的话也有道理，不过这事不急，等回头我再想想。”
杨明凤给了这小子一个大大的白眼，转身拾起箭，瞄准水潭那边的鞑子头目。
那些鞑子找不到杨明凤二人，纷纷撤了出来，气得那鞑子头目下令手下点火烧林子。
“狗日的可真狠！这要是烧起来，几座山全是枯叶，很容易烧到山那边的农庄去。”宋鹞飞见几个鞑子用打火石点枯草，顿时就不淡定了。
“不能让他们烧起来！”
杨明凤一咬牙出了林子，接近那边水潭一百五十米的地方，瞄准了鞑子头目。
嗖！
那弓是复合弓，虽然有连发的优势，但是也牺牲了一定距离和力度。
箭矢十分精准的插入了鞑子头目的后背，但却并没有让他一击致命，反倒是暴露了自己所在的位置。
鞑子头目负伤暴怒，立刻吩咐手下向偷袭者扑了过来。
他自个儿甚至连伤口也不处理，直接拉弓瞄准了往林子里躲到杨明凤。
嗖—啪！
出来接应的宋鹞飞，见状慌不迭地想要拉开小丫头，却不幸被射中肩膀，顿时吃痛一声低哼。
“怎么了？”杨明凤焦急地扶着他往林中灌木钻去。
“没……事，只是肩膀中箭，死不了！”宋鹞飞肩膀处血流如注，他此刻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加快速度往灌木丛钻去。
“叽里咕噜……”
后面传来鞑子追来喊话的声音，虽说听不懂，但杨明凤猜也知道是喊缴枪不杀之类的话。
“咱们这样下去不行，迟早会被追上！”杨明凤想了想，在宋鹞飞耳边一番嘀咕，二人隐入灌木丛中，不见了踪影。
……
卜达带着四个人追进了林子，却不见了那两个偷袭者的身影。
“卜达，这里有血迹！”额儿胡指着一处灌木丛说道。
卜达走过去捏起叶子上的血迹，捻了捻，望了望荆棘密布的灌木丛，又看了看自己手背上先前被荆棘划出的血痕，对额儿胡吩咐道：“鹅儿胡，你带人进去看看！”
“等等，卜达，这边血迹更多，他们应该走的这边！”右边阿鹘达发现了一个踩出的小径，还发现了更多的血迹。
卜达挠了挠头皮，两个方向，到底去哪边搜寻更好？
不管了，两边都搜！
今儿要是抓不到这两个偷袭者，牛录大人降罪下来，他们几个都没好日子过。
“阿鹘达，你带一个人从这边走，务必抓住那俩人。”卜达大声吩咐道：“额儿胡，你带一个去那边。”
“是！”
两方人马各自去了不同的方向。
额儿胡带着一个兄弟顺着血迹深入百米后，突然听到后面一声惨叫，忙转头看去却是后面的兄弟被人割了颈部，血流如注地倒在地上，眼见没救了。
旁边的灌木丛不断摇动向前，显然偷袭者得手后朝那边遁去。
嗖！
狂怒之下，他几乎没有思考就追了过去，握住短剑的手因为仇恨不住地颤抖。
欻！
愤怒总是让人失去理智，一心追击的他，完全没有提防后面有人偷偷摸了上来，一剑给他来了一记透心穿。
啪！
仰面倒地的时候，他看到了个异常恐怖的诡异画面。
一个十来岁的小丫头笑嘻嘻地看着他，手里拿着拔出的长剑，长剑上滴滴答答的是自己的血。
额儿胡临死前最后的认知：自己肯定是在噩梦里！
悉悉索索……
随着灌木往回的摇摆，肩膀插着箭头的宋鹞飞跑了回来，由于失血过多，他脸色异常苍白。
“我们去另外一边，解决另外两个鞑子。”他强忍着疼痛，对小丫头说道。
“你不能再乱动了，不然血会流光，跟我往那边方向寻个隐秘点的地方，先休息一下。”
杨明凤不由分说拽着他便往那边一处山崖行去。
方才侦查地形的时候，她在那边发现一个隐蔽的山洞。
“凤儿，万一他们防火烧山怎么办？”宋鹞飞不赞同躲起来。
“先别管了，你身上有金疮药吗？”杨明凤拽着宋鹞飞钻进白茅杆后面的洞子。
“有，我随身带着金疮药。”宋鹞飞忙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来。
嚯啦！
杨明凤为赶时间出去杀那两个鞑子，直接扯撕开了他膀子上的衣服。
宋鹞飞无语地说道：“我脱下衣服便是，你怎么如此粗鲁，直接给我撕烂了。”
“没时间了！你忍一忍，我把箭头拔出来，上了药好用撕烂的衣服包扎伤口。”杨明凤简短地说完，便一把拽下箭头，血一下子涌了出来。
“嘶！”宋鹞飞疼得直抽气，箭头上有倒刺，直接挂出一丝肉，这扯出来的力道堪比又挨了一箭。
啪！
杨明凤此刻治伤也没有那么多讲究了，直接将瓷瓶子的金疮药，不要钱地往他伤口上倒。
这可心疼地宋鹞飞一把拽过瓶子，小心地用木塞塞住瓶口，连连抱怨道：“你知道这金疮药有多贵重吗？竟敢这么倒，这可是御用金疮药，千金难买的，表弟统共就给我这么一小瓶……”
“得！给你自己医治，还怕费金疮药，早知道让你自生自灭好了。”
杨明凤不满地替他包扎道：“你可真拎不清，是人重要，还是金创药重要？命都没了，拿金疮药来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