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杨明凤回到杨家老宅已经是戊时,此时闵氏和几个姐姐被老夫人安置在香兰院,宋鹞飞等人则被安置在客院。
杨明凤原本也想去香兰院,却被齐管家带去了听雨轩。
“凤姑娘,老夫人说了,您住一个单独的院子,里面伺候的丫鬟婆子以及房内摆设都给你留着,日后你回老宅来住就方便些。”齐管家态度恭敬的说道。
他是王老夫人身边最得信任的人,自然知道主母待这小丫头不同旁人,因此早就已经拿她当正经主子看待了。
“多谢祖母,也多谢管家大人!”杨明凤向来是别人敬自己一尺,自己敬别人一丈,从没有拿架子这种想法。
“不敢当!不敢当!称不得大人,您叫老奴一声老齐即可,有事姑娘尽管吩咐便是。”齐管家慌忙摆手,一副愧不敢当的样子。
“姑娘,您别为难齐管家了,他这是做下人的本分,您就叫他老齐吧!”紫云领着两个丫鬟从听雨轩出来,向杨明凤施了一礼说道。
“紫云姑娘说得对,老奴还有些事需要向老夫人商议,先向姑娘告辞了。”齐管家点了点头,恭敬地告辞而去。
望着齐管家的背影消失在一拢蔷薇花瀑布后,杨明凤才转过身来看向紫云身后的两个丫鬟。
“姑娘,她们俩叫夏茉和冬秧,是老夫人拨给您贴身伺候的丫鬟。”紫云一副大丫鬟的做派,指着二人向杨明凤介绍道。
“你们是哪里人氏?为何会做丫鬟?”杨明凤一边跨入院子,一边询问身后的两个丫鬟。
“回禀姑娘,我原本是陕西人氏,后来家乡闹了旱灾,我和家人都逃荒出来了。
后来他们都饿死在路上,只剩下我一人孤苦伶仃流浪到这边,被拐子卖到了王老夫人这里,做了丫鬟。”
夏茉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很平淡,似乎在讲诉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故事。
“那你……恨那拐子把你卖身为奴?”杨明凤停下脚步,仔细看了看她。
这审视的目光看得夏沫脸上露出一丝紧张,她声音发颤道:“我不恨拐子,他要是不卖掉我,我早已经饿死了。
自打到了老夫人这里,不仅能吃饱饭,还能吃到主子剩下的好饭菜,是我这辈子过得最好的日子。”
杨明凤听完冲她一笑,安慰道:“不用紧张,我就是好奇,问问而已。”
“姑娘,我是本地人氏,家就在冯家堡。”冬秧见夏沫说了自个儿身世,赶紧说道:“因我爹好赌,欠了许多赌债,才被他一狠心卖到了王老夫人庄子上。”
“那你想回家吗?”
杨明凤走进听雨轩,一股水汽从屋子的另一边窗棂透了进来,感觉寒意遍布全身,不由缩了缩身子。
“不想,家里吃不饱饭,我娘也死了,回去我爹还会把我卖第二回。”冬秧心有余悸地摇了摇头。
“姑娘,我去拿件披风给您披上。”夏茉见机很快,赶紧麻利地上二楼取了一件厚实的棉布绣花披风给杨明凤裹上。
裹紧披风,杨明凤才从瑟瑟发抖中缓过劲儿来,早有冬秧去捧了热茶奉上。
“冬秧,你原本是姓冯吧?”杨明凤喝了一口热茶,身子暖和了一些,便好整以暇地问道。
“是,我原本叫冯秧,来了这里后,管家就按庄子上的规矩给我改成了冬秧。”冬秧看了一眼杨明凤,低声回答道。
“冬秧,你可知道在你们堡里上门的那个叫杨延书的?”杨明凤想要打听下二伯父的情况。
这二伯父读书颇有天赋,为了前程断然入赘也是个果断之人,只不知他现状如何?是否愿意来佑军堡帮父亲做事?
“知道的,他入赘了我三爷爷家,娶了我小姑姑,早两年中举后就截取了县令,如今在葫芦嘴那边的泸县做了知县,把我三爷爷一家子都接了过去,堡里人都羡慕得不行。”
冬秧一脸羡慕地说道:“我姑爷人长得白净又做了官,小姑姑真真是好命!”
“哦,中了举?”杨明凤倒有些意外,她问道:“为何杨家庄没有他中举的消息?”
冬秧愣了愣,斟酌着说道:“冯家族长说既然入了赘,姑父就是咱冯家的人,与杨家没甚关系,报喜的人就没过来。”
“那杨延书的老娘舅也在冯家堡,怎么也不跟妹子说她儿子中举的消息?”杨明凤有些奇怪地问道。
按照冯氏那嫌贫爱富的尿性,没理由不得知儿子中举,还不上门去认亲的?
“嗨,听说冯老婆子早就跟娘家断了关系。”
冬秧被她撩起了八卦之心,忍不住呱嗒呱嗒说道:“当年她娘为给她弟弟娶亲,将她嫁给了年过半百的杨老员外做妾,俩姐弟就结了仇!
后来冯老婆子命好,一连给杨老员外生了三子一女,颇受老相公的喜爱,连原配王老夫人也得靠边站。
她弟弟听说后就赖上门来打秋风,开始接济三五十两银子还不知足,竟然要老员外给他一个庄子和几十亩好地。
这不就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吗?老员外生了气,将他打出门去。
冯老婆子也骂她弟是不识好歹,自此两家便断了亲。”
“原来如此!”杨明凤叹了口气。
她本就觉得这冯氏贪婪成性又不识好歹,现如今算是找到根儿上了,原来是受原生家庭的影响。
“那冯氏娘家舅子是个无赖,他几个儿子也是一窝子泼皮,常在冯家堡横行霸道。”
冬秧一脸厌恶地说道:“我姑父刚入赘冯家堡时,还受到他几个表兄欺负,要不是他有秀才功名护着,三爷爷家又与族长关系好,还不知道会出啥事呢!”
“哦,似这等人,冯家堡怎么就容他胡作非为了?”杨明凤心里对老娘舅一家子打了个大大的叉,把他们划为不可来往的亲戚。
“没办法啊,他们家生的都是儿子。”
冬秧无奈地说道:“打架没人打得过他们一家子,他们家女儿可惨了,生下来吃不饱穿不暖,被当丫鬟使唤,长大了就卖进青楼楚馆,可怜呢!”
冬秧说到这里,她颇有些庆幸地感慨道:“说起来奴婢要感谢我那赌鬼爹,他虽然卖了我,好歹把我卖到了好人家,能有吃有穿,也算是有点良心了。”
杨明凤沉默了下来,她不知道该说点什么,这个时代的女孩子,真如那浮萍一般的命。
好点的,漂到池塘里生根发芽,过上安稳的日子。
不好的,落入泥沼粪坑里,至此碾落成泥。
“姑娘,莫要为旁人伤神了。”紫云见状忙劝慰道:“各人有各人的命,姑娘的命是极好的,我们跟着姑娘,命也是极好!”
“是啊,姑娘,日后我们就跟着你了。”冬秧笑着说道:“姑娘好,我们就好。”
“姑娘,夏沫没有家了,就一辈子跟着姑娘,服侍好姑娘。”夏沫更是说的情真意切。
她一路讨饭至边塞,人间疾苦见过太多,压根儿不想嫁人,就想跟着主子安安稳稳地过日子。
“呵呵,多谢你们的好意。”杨明凤笑了笑说道:“我明儿就要回佑军堡,在这里住得也不长。
你们安生待在这宅子里,吃穿住行都不愁的,莫要跟着我风餐露宿地受苦。”
噗通!
谁知话音刚落,两个丫鬟便给杨明凤跪了下来,连连磕头说要誓死追随姑娘。
杨明吃了一惊,她可不信这俩丫鬟对刚见面的自己有多忠心,多半是王老夫人下了死命令,让她俩安插在自己身边做眼线。
她尴尬地看了看紫云,又望了望这俩丫头,干脆摆烂道:“你俩起来吧!要跟着就跟着吧。
不过咱先说好,去了佑军堡就要跟着干活,自食其力。
那里的条件可比不过这里,且月银也是没有的,你们自己考虑清楚。”
“姑娘,我愿意!”
“我也愿意!”
两个丫鬟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一口答应下来。
“起来吧!”杨明凤打了个哈欠道:“我困了,梳洗一下睡了。”
“是,姑娘,我去打热水。”夏沫急忙站起来去小厨房。
“姑娘,我去拿帕子。”冬秧赶紧去了里间。
杨明凤想不到自己穿越后,还能过上有人服侍的日子,自然靠在椅子上偷偷懒。
“姑娘,你可要用些夜宵?”紫云笑着询问道。
“哦,有什么夜宵可吃?”杨明凤晚饭后去了一趟北庄,能量消耗的也差不多了,忙坐直身子问道。
“有桂花牛乳蜜酪、有玫瑰芝麻元宵、有千层酥饼……”紫云报了一长串甜品名儿。
“有烤串吗?”杨明凤不太爱吃甜食。
“这……没有。”紫云一早就来了听雨轩,小厨房的吃食她都看了个遍,虽比不上总旗家的厨子做的大气,倒也精致。
“那甜品都上一份吧!”小孩子才做选择,杨明凤直接来个全点。
“啊!姑娘,您一人吃得了那么多吗?”紫云吃了一惊。
“吃不完,你们帮着吃啊。”杨明凤笑了起来。
“是,奴婢这就去厨房拿。”紫云侧身屈膝拂了拂袖子,笑着往小厨房去了。
不多时,她便用托盘拿来十来个精致的小碟子小碗,里面是份量不多,但做得极为漂亮的甜品。
“做得还挺好看的,想不到明代吃食就做的这般好了。”杨明凤坐在桌前,一一拿起来欣赏,忍不住说了一句紫云听起来有些奇怪的话。
“姑娘,您快尝尝!若是喜欢哪样,等到了佑军堡,我也能做给您吃。”紫云笑着说道。
“哦,你会做这些糕点?”杨明凤一听,眼睛立时亮了起来。
“会做,以前我是专司伺候糕点的丫鬟。”紫云颇有些自豪地说道。
“姑娘,我给您洗脸,再将您头发打散,让您松快些。”
“我帮您洗脚,待会儿您穿这双新鞋子,这是奴婢新做的,还没有穿过。”
夏沫和秋秧打了热水进屋来,要服侍她洗漱。
“不用了,我自己来。”服务如此周到,杨明凤倒有些不好意思,坚持要自己动手洗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