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罢晚宴,杨明凤就被熊凯、熊杰,俩熊孩子拽去他们院里玩了。
宋紫韵和周东俩人嫌坐着喝茶无聊,限于年龄差距,跟熊志坤两夫妇也无话可聊,便跟着杨明凤看热闹去了。
只是苦了六子,需得寸步不离地陪着行动不便的老爹,只能留在花厅与熊志坤俩夫妇东一句西一句的闲聊。
好在这两年他上山为匪,也见识了一些道上打打杀杀、争山头的事情,便当成趣事讲给二人和老爹听,倒也宾主尽欢。
……
且说杨明凤三人,在俩熊孩子的带领下,过了后园湖中廊桥,便见一处清朗开阔的院落。
院外粉墙环绕,绕墙种着高大的槐树,三间垂花门楼,两边抄手游廊直通里间。
院中花草繁茂,山石点缀其中,六间抱厦上悬“静心”匾额。
“此处装修倒像是个书房!”杨明凤走了进去,见内里镂空木板上销金嵌玉,一层层或藏书放鼎,或安置笔砚,或供设瓶花,或安放盆景,是极清雅地一处居所。
“可不是么,都是我爹按照夫子的要求布置的,一点都不好!一进来我就想睡觉。”熊杰极厌烦地抱怨道。
“你自己不爱读书,还怪房里布置不好!”熊凯白了弟弟一眼,直接撬了他的老底。
与弟弟不同,熊凯是夫子的得意弟子,文章向来做的花团锦簇,虽年纪小却早已进了童生,开年县试考个秀才也不在话下。
“哼!我才不想住在这里呢,咱家那么多个院子,我要单独住一个。”熊杰愤愤不平道。
“你搬出才好呢,省得你来烦我!”熊凯不以为意,转身拉着杨明凤的手道:“凤儿,走!去我书房,我给你看千里眼望远镜。”
这话说到杨明凤心里了,她忙点了点头问道:“你家有几个望远镜,能卖些给我吗?”
“还能有几个!”熊凯瞪大了眼睛,不满道:“就这一个,都是我爹去东莞贩货时遇到一个红毛夷人,用很多货物给他换的。”
“才一个啊!”杨明凤顿时有些兴致缺缺,人家花这么大代价换的,自然也不可能轻易卖给自己。
其实望远镜的结构也不是很复杂,等把煤运回去,自己先把玻璃烧出来,再做个简易版的望远镜也不算啥难事。
熊凯正在兴头上,见她仿佛一下子没了兴趣,便有些怕她不去看望远镜,拽着她直接去了自己书房。
杨明凤进去一看,我的乖乖!这书房是乱的一批,地上桌上堆满了各色番国来的琳琅满目的小商品。
什么西洋镜、机械小炮模型、西洋香水、红夷化妆盒子……甚至还有西洋裙子!
“不是吧,你穿这个?”杨明凤捡起那西洋裙子在自个儿身上比划了一下,大小长短还挺合适。
“嘿嘿!不是啦,就是觉得与咱们衣袍不一样,让我爹买来看看。”郭凯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有些腼腆地说道:“你要喜欢,就送你玩吧!”
他说着从玩具堆里摸出了那个单筒望远镜,对着杨明凤看了看,得意地递到她手里,示意她快看。
杨明凤随手将西洋裙子递给身旁的宋紫韵,拿着单筒望远镜走到窗前,朝着外面看了看。
果然是可以将远处的景色拉到近前,虽然还是有些粗糙模糊,但也算是这个时代最先进的了。
“怎么样,可以吧?”熊凯得意地昂着头说道。
“还行吧!”杨明凤点了点头,琢磨着怎样把这个单筒望远镜弄来用用。
“凤儿,给我看看!”在一旁眼馋许久,早已经急不可耐地周东,忙伸手拿过望远镜看向外面。
“娘呀!”周东猛不丁看到远处景物,似乎一下子拉到近前,忍不住惊讶地大叫一声,差点没拿稳望远镜。
“哎呀,你咋咋呼呼地干啥?差点掉地上摔坏了。”熊杰过来一把抢在手里,狠狠地瞪了周东一眼。
这明显看乡巴佬的眼神,让周东不由自主地有些气闷和自卑,懊恼自己怎么那么禁不住事,拿个东西都拿不稳,差点掉地上遭人家白眼。
杨明凤看在眼里,便故意激将熊孩子道:“摔烂了也没啥,我能做个比这个更好的望远镜出来,并且不是单筒而是双筒的,还能调节远近!”
“凤,凤儿,你说的是真的吗?”周东正自责,一听顿时激动了起来。
“自然是真的。”杨明凤冲他颔首笑道。
“你吹牛吧?”熊杰不相信地瞪着她。
“是不是吹牛,你等两个月不就知道了吗?”杨明凤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说道。
熊凯忙走过来,拽着杨明凤紧问道:“你要是做出双筒望远镜,可否给我看看?”
“自然可以,不过你先得将单筒望远镜借给我参考参考。”杨明凤笑眯眯地看着他说道:“得借用两个月的时间。”
“这……”熊凯有些为难地低头权衡起来。
这单筒望远镜是他的宝贝,轻易不给人看的,这借走两个月可真是抓心挠肝啊。
“不借不借!我们都没有玩够呢,哪能借给你,借给你弄坏了可怎么办?”熊杰是个“短视鬼”,哪受得了人借走心爱的玩具,赶紧在一旁嚷嚷起来。
“弄坏了我赔你个好的呗,啥稀奇!”杨明凤故意翻了个白眼,不屑道:“不借就算了,可惜了我的双筒望远镜了。”
“行,我借给你,不过你一定要做出双筒望远镜。”熊凯思衬半晌,终于一把从弟弟手里抢过单筒望远镜塞到她手里,嘱咐道:“等两个月后,我就让我爹带我来找你。”
“那你不怕我摔坏了吗?”杨明凤逗他道。
熊凯狡黠地一笑:“不怕,你刚才不是说摔坏了,会赔我好的吗?”
杨明凤笑话他道:“你可真不愧是做生意的出身,一点都不肯吃亏。”
“那是自然!”熊凯嘿嘿一笑。
“我不同意,这单筒望远镜也有我一份。”熊杰不服气地瞪着哥哥。
他打不赢熊凯,其实也只能口嗨一声。
“有个屁!我是长子,娘说了日后家业我来管。爹还说你就是个败家的性子,只会花钱不会赚钱,读书也读得一塌糊涂,家里的事日后我说了算。”熊凯不客气地压着弟弟一头说道,神情极为霸道。
“哼!爹娘就是偏心,什么都偏着你。”熊杰气结。
他真恨自己晚几刻从娘肚子里出来,不然他就是长子,就轮不到熊凯如此欺负自己。
“不是爹娘偏心,是你自己废物!”熊凯一本正经教训自己弟弟。
杨明凤在一旁看得好笑,熊凯这家伙说话如此之毒,他爹娘知道吗?
正说话间,白日里领着杨明凤二人去茅厕的丫鬟汐月走了进来,笑着说道:“大公子二公子,老爷已经让人在望月亭把鹿肉和羊肉烤上了,让你们领着贵客过去宵夜。”
“知道了,马上就过去。”熊凯转身示意杨明凤三人随自己来。
熊杰原本想跟哥哥赌气,奈何他最爱烤羊肉,撅着嘴站了会儿,还是跟了过来。
……
四月天,园中花木茂盛,但天上月亮却不明朗,只闪烁着几颗星星。
夜间寒凉,杨明凤嗅着满园的草木芳香,不由缩了缩肩膀,看向不远处湖边的亭榭。
几个大灯笼将亭子照得光亮,亭内烟火气随着夜风吹来,孜然肉香味儿勾起了杨明凤穿越前的记忆。
这不过穿来两月有余,杨明凤却恍惚觉得那些记忆像是上辈子一般,竟然有些遥远起来。
“凤儿,你是觉得冷吗?”随侍在后的宋紫韵缩了缩身子,不由关切地看向小丫头。
“有一点。”杨明凤这副身子骨瘦弱,尽管这两月有所调理,但终究太过单薄,扛不住夜风的侵袭。
“汐月,让人拿我的披风来给凤儿披上。”熊凯见她冷,忙转身对汐月吩咐道。
“是!”汐月捂嘴儿笑着,转身回静心斋拿披风去了。
她早听老爷和夫人商议给大公子订下这小姑娘。
如今看来大公子对人家凤儿姑娘是挺上心的,没准这就是未来的少夫人,自己可得殷勤些才好。
“凤儿,咱们走快些去亭子里,你吃上一口鹿肉,再喝点玫瑰酿就不冷了。”熊凯拉着杨明凤的手加快了脚步。
周东皱着眉头跟在后面,虽说熊凯不过是个小屁孩,但他也不喜欢这小子成日里围着凤儿转。
“哼,熊凯真是讨厌死了,尽拿自家东西做人情!”熊杰酸溜溜地跟在后面。
他也想和凤儿一起玩,可哥哥老霸占着人家,自己根本凑不近前。
亭子里,熊志坤夫妇看到儿子带着贵客来了,忙起身招呼他们进来坐下用餐。
早已经吃上鹿肉的六子,此刻正面红耳热地吃酒,旁边侍立着两个美貌的婢女,不时给他斟酒。
也不知道是鹿肉太过燥热,还是美女扰了他心神,脸红得跟关公似的。
“哎呀,你们怎么才来啊?我和阿爹都等了好久了。”他看到宋紫韵入亭来,神色略慌地迎了上来。
“哼!你这有酒有肉,还有美女陪侍,不是挺快活吗?”宋紫韵冷眼扫了他一下,坐到了凤儿身边。
“紫韵,你,你误会了……”六子满头大汗地辩解道。
杨明凤听到二人话里的机锋,抿嘴儿一乐。
“我误会啥啊?”宋紫韵一脸冷漠道:“你与我有甚关系,我需要误会?”
“这……”六子被她的话堵得哑然。
“哼!”宋紫韵别过头去,不理睬他。
“你,你们下去吧?我,我这里不需要人倒酒。”六子结结巴巴地让俩个美婢下去。
熊志坤看热闹不嫌事大,专司捉弄这老实小伙:“六哥儿,我这俩婢女可还入眼?她们是才买回不久的歌姬,若是看得上,就送与小哥红袖添香如何?”
还不等六子拒绝,杨老爹却连连摆手:“不可不可!多谢熊大官人美意,但我们小户人家不兴蓄奴养婢,没钱养活她们,还请大官人收回成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