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炮成功的消息很快传回堡中,顿时,整个佑军堡沸腾了!
欢呼声、赞叹声、激动的哭声响成一片。
墩堡的人们连日来的压抑和恐惧,被这巨大的喜悦和强大的信心一扫而空!
人们奔走相告,庆祝这尊“守护神”的诞生。
杨明凤回堡后看着欢腾的人群,再回头看着被墩兵们簇拥着的迫击炮,心中一块大石终于落地!
有了这种“大杀器”,佑军堡才真正拥有了与即将到来的风暴抗衡的底气。
她疲惫至极,却目光灼灼,接下来的任务,就是尽快量产和训练炮手了。
七月,真正的考验,即将来临!
……
七月中旬,日头逐渐热辣,肃杀之气已然弥漫西北边疆。
呜——呜——呜——
低沉而苍凉的牛角号声,如同从地狱深处传来,撕破了荒原死寂的天空。
地平线上,先是浮现出一条蠕动的黑线,随即,那黑线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蔓延,最终化作一片吞噬天地的恐怖潮水——后金大军,来了!
旌旗蔽空,刀枪如林。
正白色龙旗在七月的热风中猎猎作响,旗下是无数身着棉甲、铁甲的剽悍骑士。
而最显眼的莫过于旗主多尔衮,他是皇太极手下最得力的战将,可谓智勇双全,能征善战!
在这十五万正白旗中,却有一支约摸五千人马的正蓝旗麾下的将士,显得格外突兀。
正蓝旗旗主为豪格,豪格是皇太极长子,他与多尔衮这个十四叔为争夺皇位,多有明争暗斗。
二人并不是可以合作的主,但豪格的四子富绶,倒是与这个十四皇叔关系不错。
此次伐明他也是向父亲豪格讨要了五千人马,加入了十四皇叔的西北征讨路线。
他的目标很明确,那就是拿下佑军堡,活捉小丫头,带回盛京做马奴,专司给自己驯养马匹,也好物尽其用,洗去两次败在她手的耻辱!
后金军沉默地策马前行,成千上万匹战马的马蹄敲打着冰冷的大地,发出沉闷而整齐的隆隆巨响,仿佛连绵不绝的闷雷,自远天滚来,震得人心胆俱裂。
盔缨如血,刀锋胜雪,无数张被风沙磨砺得粗糙凶悍的脸上,眼神冰冷而嗜血,透着一股对战争、杀戮和掠夺的赤裸裸的渴望。
大军如同洪流般,涌向大明西北边境那蜿蜒起伏的边墙和墩堡。
烽火台上,值守的明军士卒早已面无人色,拼命地点燃了狼烟。
一道、两道、三道……黑色的烟柱接力般冲天而起,向着关内疯狂传递着最紧急的警报。
“鞑子来了!鞑子——”
凄厉的呼喊声在边疆沿线各个关隘、堡寨中响起,充满了无法抑制的惊恐。
关门被奋力推上,吊桥嘎吱作响地拉起,残破的城墙上,稀疏的明军守兵慌乱地奔跑着。
弓箭、滚木礌石被匆忙运上垛口。
许多军户面色惨白,握着兵器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他们久疏战阵,装备破旧,粮饷匮乏,面对城外那无边无际煞气冲天的敌军,巨大的恐惧和绝望瞬间攫住了每一个人。
很快,后金的先锋骑兵如同狼群般扑至关墙之下。
他们并不急于立刻攻城,而是熟练地散开,纵马扬鞭,耀武扬威。
这些后金兵用生硬的汉语夹杂着蒙语满语发出各种怪叫和辱骂,试图摧垮守军的意志。
箭矢如同飞蝗般射上城头,虽未必精准,却带着令人心悸的尖啸。
“放箭!快放箭!”城头上的明军军官声嘶力竭地呼喝着,回应他的却是有些稀疏和慌乱的箭雨。
真正的攻击尚未开始,但那泰山压顶般的恐怖气势,那如同黑云压城城欲摧的窒息感,已经让大明边关的守军们喘不过气来。
铁骑叩关,烽烟遍地,一场席卷北方的血雨腥风,就此拉开序幕!
……
热风卷着尘土与不祥的号角声,扑打在佑军堡新筑的巍峨墙垒上。
堡墙之上,杨明凤一身轻甲,目光沉静地眺望着远方那如同黑色潮水般涌来的大军。
旌旗招展,尤其是那面醒目的正蓝旗龙旗,预示着攻打自己这个方向的是豪格的大军。
佑军堡并非在鞑子攻伐的主线上,按说鞑子的主力不应该往这边来才是?
突然,她想到了一个人——富绶!
那小子果然来了,而且带来了远超预期的兵力,目测至少五千正蓝旗精兵!
看来这小子两次败在自己手上,这次是铁了心要一雪洗前耻,非要攻下佑军堡不可。
她不由为自己未雨绸缪修筑堡垒感到庆幸,尤其是铸造了迫击炮这个大杀器,否则面对这样训练有素的鞑子精锐,怕真是要全军覆没。
五千鞑子兵如同移动的钢铁丛林向墩堡扑来,除了这些精锐的马甲骑兵,还有更多跟役辅兵。
他们驱赶着驮负粮草辎重的骡马大车,队伍拉出十数里之长,扬起的尘土遮天蔽日,仿佛一场移动的沙暴。
在这股洪流之中,间或可以看到被掳掠而来的汉人百姓,衣衫褴褛,绳索加身,如同牲口般被驱赶着前行,脸上只剩下麻木的绝望。
哐!哐!哐!
沉重的脚步声响起,那是后金军中少量的重甲步兵(“白甲兵”)。
他们身披重铠,手持巨斧长刀,如同移动的铁塔,每一步都踏得地动山摇,他们是攻坚拔寨的尖刀。
偶尔,队伍中还会出现一些简陋的楯车和临时赶制的云梯,看来他们为拿下墩堡做了万全的准备。
……
堡墙上,墩民们吓得脸色苍白,尤其是那些从边境线上投奔来的流民,他们经历过鞑子的凶残,窃窃私语中充满了绝望。
“这起码好几千鞑子啊……咱们这才多少人?”
“守得住吗?早知道……早知道还不如往南边跑……”
“跑?能跑到哪里去?外面都是鞑子!”“可这堡……真能顶住吗?听说鞑子攻城,破了城都是要屠城的啊!”
恐慌如同瘟疫般悄无声息地蔓延,即使伍长、什长们厉声呵斥,也难以完全压制。
这种畏惧,在鞑子大军兵临城下展开那铺天盖地的攻势时,达到了顶点!
杨明凤见士气如此低落,索性传话下去:“敌人已经兵临城下,若是畏惧害怕,不敢与敌人搏命,那就等着被杀吧!
大家要是想活着,想要护住堡里的妻儿老小,就按我先前的安排,拼死守住自己那处关口。
咱们有神机虏,有七连统,还有大杀器迫击炮,一定能杀退敌人!守住墩堡!”
“守住墩堡!”
“我们一定能守住墩堡!”
不知道是谁吼了一声,仿佛给自己打气儿一般,大家都跟着大吼了起来。
随着这一声顶破压力的吼叫,士气陡然升了起来。
堡内,气氛依然凝重到了极点,但也透着一股极致压抑后的沸腾战意!
经过数月残酷训练的一千二百名战兵已各就各位,他们中大部分都是从流民中吸纳的新兵,眼神虽紧张,但更多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兴奋!
更有三千多墩民,被杨明凤有效组织起来,负责输送弹药、滚木礌石、救护伤员,甚至操作一些相对简单的守城器械。
整个佑军堡,如同一只绷紧了肌肉的刺猬,静静等待着猎食者的扑击。
富绶勒马于大军阵前,望着眼前这座与他记忆中截然不同的巨大堡垒,眼中闪过一丝惊疑!
高大的堡墙、深邃的壕沟、严整的垛口,这哪里还是个寻常墩堡?分明是一座难啃的硬骨头!
但这份惊疑,很快便被他强烈的复仇欲望和自信所取代。
他麾下可是五千正蓝旗精锐,岂是这等仓促筑就的墩堡所能抵挡的?
他眼里闪烁着猫捉老鼠般的戏谑,派出一队骑兵,驱赶着数十名哭喊挣扎的百姓来到阵前——那是从附近村庄掳来的无辜庄民,男女老幼皆有。
一个后金通事(翻译)策马向前,用生硬的汉话朝着堡墙高声喊话:“堡里的人听着!贝勒爷有令,尔等若即刻开门投降,献出墩堡及所有财物粮草,贝勒爷仁德,或可饶尔等不死,这些贱民也可活命。
若负隅顽抗,待我大军破堡之日,鸡犬不留,这人的下场,就是榜样!”
说着,一名后金兵狞笑着挥刀,将一名挣扎哭喊的老者头颅砍掉,血腥的场面顿时引起其他被俘的庄民更大的惊恐和哭嚎,也让堡墙上的守军和墩民们看得目眦欲裂!
“畜生!”
“狗鞑子!放开他们!”
守军群情激愤,纷纷怒吼。
一部分附近庄里来求庇护的庄民,看着墙下那些被俘虏的亲人乡邻,又看看城外黑压压的敌军,眼里流露出绝望。
“那,那是赵家村的赵老汉啊!平时多和气的一个人,就这样死在鞑子手里……”
“咱们……咱们真能守住吗?要是守不住,不如开门投降……”
“娘啊!我娘被他们抓了,快开门!鞑子说了投降不杀……”
他们中一些人的意志开始动摇,寄希望能够投降保命。
薛老将军听到这些人的话,不由痛心疾首地站出来说道:“两年前鞑子叩关劫掠,围住边境小城土谷郡,放话说只要郡守肯投降,就饶过全郡城百姓。
那郡守信以为真,持印开门投降,结果被鞑子大将一箭钉死在城门上。
鞑子在土谷郡烧杀抢掠,屠城整整三日,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直杀得土谷郡城内空无一人!”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鸦雀无声,再无一人提及投降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