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骏蹙眉听了半天,蕊儿所说的都是抱怨和嫉妒她小妹的话,这让他有些烦躁起来。
她妹妹杨明凤是个不孬的小姑娘,年仅十岁就有胆子募集资金建堡,去塞外追敌,甚至与鞑子精兵鏖战,随便哪一件都是令男子汗颜的壮举,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被视为骗子?
只要有眼睛有耳朵的人都明白,蕊儿这些不着边际的话,不过是在发泄她羡慕嫉妒恨的情绪。
他赵骏即便再喜欢这小妮子,也是个明理知是非的人,怎么可能赞同她说的那些无稽之谈!
沉默了半晌,他克制地说道:“蕊儿,堡里的人都在忙,你也去帮忙吧!我职责在身,不便久留,这就上去值守了。”
杨明蕊好不容易找个人听她哭诉心里的怨气,话还没有说完,哪里肯放他走,气得站起来大声呵斥道:“不许走!方才你咋不说值守了,我一说杨明凤的不是,你就要去值守,难道你也被她鬼上身了吗?”
“这……”赵骏迟疑了一下,转身走到她面前,期盼地问道:“那……那你还有什么其他的话要说吗?”
杨明蕊打量着眼神温柔的大高个子,突然觉得这人可以保护自己,为什么不让他带着自己私奔出堡呢?
“赵骏,这里马上就要打仗了,你愿意带我去江南一带安家落户吗?”她大着胆子挽住这个男人的胳膊,娇声问道。
被娇娇软软的小姑娘这样挽住胳膊,赵骏脸一下子涨红了。
他脑袋有些晕乎乎的,幸福来得似乎太突然了!
“蕊儿,你愿意嫁给我吗?”赵骏呼吸急促地问道。
“那你愿意带我私奔去江南吗?”杨明蕊却趁他不设防,递过去一块烫手的“山芋”。
“私奔!”赵骏震惊了。
他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这软软糯糯的小姑娘,她那樱桃小嘴里,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虎狼之词?
“对!我想偷偷离开这里,去富庶的江南安家,那里没有战乱,咱们一起去过好日子。”杨明蕊诱惑道。
“可江南千里迢迢,咱们哪有银子去那么远的地方?”赵骏理智地摇了摇头,诚恳地说道:“再说我赵骏好歹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要娶你自然是明媒正娶,怎么可能做出带你私奔这样龌龊的事?”
“哎呀!你这个榆木脑袋怎么这样不开窍?”
杨明蕊气得直跺脚,发脾气道:“你就是个穷墩兵,家徒四壁的,我爹娘怎么可能将我嫁给你?
再说,我又没有要求你明媒正娶我,只需要你带上我去江南就行了。
一切路上吃用都由我开销,又不让你出一分银子。”
她压根就没想过去江南后要跟着他,只是想哄着他做自个儿的免费保镖罢了。
“你哪里来的银子?”赵骏听得直摇头,很耿直地说道:“我是个男人,不可能路上花你的银子的……”
“哎呀!别管我哪里来的银子,给你两日的时间想清楚要不要带我走?不然等我跟别人走了,你后悔都来不及……”杨明蕊瞪眼威胁了一句,转身走了。
赵骏愣在原地。
他心内天人交战,要不要跟这小妮子私奔,成了他现在最难抉择的事!
按照他自己的为人准则,是万万干不出拐带人家闺女的事的。
可不带她走,他这样一个穷墩兵又怎么娶得到小旗官的女儿?
……
嘚啵嘚啵!
杨明凤和老爹一前一后,往牛山屯方向策马而去。
他们身后不远,则是两架简陋的拉货马车,是用以前的牛板车改装的。
驱赶两辆马车的车夫,也是由两个墩兵兼任。
“凤儿,你怎的不买些要出栏的猪和羊?”杨延禄迟疑了一下,还是无奈地说道:“今儿俩千户说马肉膻味儿重,让换只羊打打牙祭。”
“爹,是沈六对伙食有意见吗?”杨明凤赶紧问道。
“不是,沈大人倒是没吱过声,给啥吃啥。”
杨延禄摇头苦笑道:“只是两个千户不好打发。
今儿不仅让我宰羊吃,还唤我去一边,说他们出来这么远一趟不容易,让给他们点路费银子。
你也知道,爹手里是一两银子也拿不出来,哪有银子给他们啊。”
“哼!给他们脸大的,想要银子门都没有。”杨明凤冷哼一声道:“爹,下次他们再敢跟你要,直接让他们找沈六去。”
“凤儿,这怕是要得罪他俩吧?”杨延禄不禁担忧道:“咱们不是要攻打鹅儿颈吗?到时候……”
“爹,这事儿你别操心。”杨明凤策马上前两步,与老爹并行道:“攻打鹅儿颈虽然是我们直接获益,但说到根底,还是朝廷要拿下茶马盐湖。
咱们不过是朝廷利用的工具罢了,您见过管工具要银子的吗?”
“如此说来,那咱们就不须搭理那俩千户了?”杨延禄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了笑容。
“搭理嘛自然搭理,吃吃喝喝也是没问题的,至于银子嘛,咱们就打太极,推给沈六就行了。”
杨明凤笑了笑说道:“此事那俩千户心里门儿清,若是拿不下茶马盐湖,回去肯定革职查办,他们可比咱们更上心。
咱们只需稳打稳扎地走就行了,说到底他们才是马,咱们只是赶马的鞭子。”
“对对!凤儿,还是你看得清,给你这么一说,爹这心里也亮堂了。”杨延禄捋着胡子呵呵笑道。
他心里清楚,自个儿这点才智当个伍长小旗还行,真要往上走,能力就够不着了。
不过有凤儿这丫头在,自个儿就像是脚下升云,迟早得青云直上。
想到自己有这么能干的女儿,可比那些总旗千户有福气,心里不免得意。
“爹,你的赏金,到现在还没有发放下来吗?”杨明凤同老爹闲聊道。
“早着呢,不三五个月奖赏下不来,便是下来也只能拿个小头,大头都让上官给瓜分了。”
这事让杨延禄颇有些沮丧,手头没钱的,腰杆也就硬不起来,做啥事都是个迈不过去的坎。
思来想去,若不是自己老爹死得早,他这个员外庶子也还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哪里用苦熬墩堡挣点辛苦钱。
“爹,我给你张百两的银票傍身吧!”
杨明凤看了看老爹的神情,知道他为这事不痛快,便从荷包里摸出一张白两的银票递去给老爹:“您拿着,千万不要被那俩千户哄骗了去,这银子留着您和娘买些吃穿,遇上三病两痛的请大夫也便利些。”
“不不,这怎么行!你这银子是建堡安置流民的,不可私用。”杨延禄连忙摆手。
哪有爹拿女儿银子用的,传出去可不中听,他可是要脸的人。
“爹,给你的银子不是募集来的,是其他门路来的银子,您只管拿着。”
杨明凤见他不肯收,知道爹犟性,只得将如何拿下花子帮,如何收了瘸子私财的事细细说了一遍,只是具体手里有多少银子,她没有告诉老爹。
听了小女儿讲的事,杨延禄大开眼界,没想到花子帮是干得这些伤天害理的勾当,着实该铲除这个毒瘤。
“凤儿,你做的对!为百姓除害,爹甚感欣慰。”杨老爹与有荣焉地夸赞道。
“爹,那您还不拿着。”杨明凤将银票递了过去。
杨延禄这才喜滋滋地接了过来。
说实话,这囊中羞涩的日子他是过得够够的了,幸而凤儿会弄银子,也让他尝尝这袋里有钱心不慌的好日子。
杨明凤看着欢喜的老爹,嘴角扬起了一丝笑意。
她其实不是没想过将身上银票都给爹娘保管,可是思来想去还是不方便,也不踏实。
爹娘思想毕竟是这个时代的人,没见过多少世面,想法也简单,很容易就被人给骗了去。
再加上自己要做的事很多,需要用银子的地方也多,银子在自己手上,做啥都方便。
若是放在爹娘那里,还得费一番口舌解释,且还未必能说通他俩,毕竟很多东西他们见都没见过,怎么可能会同意?
嘚啵嘚啵!
很快他们的马儿就来到了牛山屯子前,远远地就看到那个挖笋子的老人守在院子门口,正等着他们去呢。
“爷爷,前面路窄,我们的马车进不去,车暂时停您门口可行?”杨明凤已经与老人很熟悉了,策马上前说道。
“行行!只管放在这里,我替你们看着就行。”老人热情地招呼几人去屋里坐坐。
杨明凤和老爹婉拒了老人的好意,带着两个墩兵顺着小路往里走。
走到一户人家门口,正好瞧见这家一个老妇人赶了两只羊回来,杨明凤便上前与她交涉。
“婆婆,您这羊卖吗?”杨明凤瞧着羊还算肥,便询问道。
“这只羊卖,那只母羊就不卖了,它怀了崽子。”老妇人一脸精明地打量了下她们几人后说道。
“那您这羊怎么卖的?”杨明凤有些馋羊肉汤了,穿越前她最爱去一家私房菜馆,那家羊肉汤做得贼好吃,汤鲜味美。
“至少得要五百个钱。”老妇人看这小丫头穿得体面,估摸着不缺银子,便狮子大开口地说道:“我这羊不仅吃草,还吃豆面黍米面,比人都吃的好。”
“您这是拿咱们当不懂行的人哄吧?”杨明凤的脸顿时拉了下来,她有些恼火地说道:“集市上一头成年公羊最多三百五十文,您这半大羊就要我五百文。”
“呵呵!这是我叫的价,自然你也可以还价嘛,俗话说买卖不成仁义在,何苦生气呢?”那老妇人油滑地说道:“这样吧!你给三百五十文,羊你拉走。”
“三百文,多一文不要。”杨明凤也是个贼精的,只肯给合适的价格,绝不肯多出一文。
“哎呀!给你了,给你了!算你捡个便宜,我懒得拉去集市卖。”老妇人一口答应下来,唯恐她反悔。
毕竟拉去集市,那买家都是羊肉店的伙计,一个比一个精,不定连三百文都卖不上。
“凤儿,咱是不是买亏了,她咋答应的那么痛快?”杨延禄皱眉凑近小女儿问道。
他精通骑射却不通庶务,眼瞅着老妇人的神色像是捡了便宜,就觉得自家女儿多半是吃了亏。
“不亏,集市也差不多的价,这位婆婆多半是高兴卖的爽快,也不用走太多路去集市。”杨明凤笑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