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话,既是长辈的慈爱,也是要将杨明凤更紧密地拉拢在吴家阵营的手段。
杨明凤心思电转,住在吴府,意味着与辽东更深的绑定,虽然会失去一些自由,处于被半监视的状态,但也能更快地获取吴家的信任。
利弊权衡之下,她脸上绽开一个欣喜又腼腆的笑容,反握住吴夫人的手,语气带着依赖:“娘待凤儿真好!这些礼物太贵重了……还有那院子,凤儿很喜欢!
只是……凤儿在温伯父府上叨扰多日,还需回去说明情况,收拾一下行装,再过来陪伴娘,可好?”
她既爽快答应了入住,又留出了回旋的余地,显得懂事周全。
吴夫人见她答应得痛快,心中更是满意,连连点头:“好好好!理应如此!是我心急了。
那你便先回去,娘让下人把水榭给你布置得妥妥当当的,再派人接你过来!”
与吴夫人又说了几句体己话,杨明凤便起身告辞。
她让丫鬟前去宴席上向温体仁禀明情况,粗略说了一下受吴夫人挽留,需回去收拾行装,来吴府小住之事。
出了吴府侧门,午后的阳光正好。
杨明凤看着熙熙攘攘的街道,心中忽然起了念头,想逛逛这京都最繁华的朱雀大街。
“丑丫、郑大人”她转身对跟在身后的二人笑道:“咱们不坐车了,顺着这朱雀大街走一走,瞧瞧京城的繁华可好?”
“好啊好啊!小姐,我早就想要逛逛街了,丑丫这一路走来,从未见过如京都这样热闹的街市!”丑丫兴奋地直拍手。
郑玉树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朱雀大街人流如织,三教九流混杂,于护卫而言并非良选。
但他看着杨明凤那双带着期待和好奇的明亮眼眸,拒绝的话在嘴边转了一圈,终究只是沉声应道:“街市人多,防护不易,请杨姑娘跟紧卑职!”
他上前半步,无形中将杨明凤护在一个更易于掌控和安全的位置。
“多谢郑大人!您放心,凤儿会紧跟着您的,不会让您为难。”杨明凤摸了摸腰间装着连发手统的皮套,“乖巧”地冲他笑了笑。
看着小丫头故作乖巧的样子,郑玉树不由头皮紧了紧。
三人很快汇入了朱雀大街的人流之中。
杨明凤走在中间,丑丫紧跟在侧后,郑玉树则如同最警惕的守护者,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周围,那身靛蓝色的常服和冷峻的气质,让不少路人下意识地避让几分。
杨明凤倒是兴致勃勃,她穿越而来,虽经历不少风波,但像这般悠闲地逛这明朝的“商业中心”还是头一遭。
只见街道两旁店铺林立,旌旗招展,卖南北货的、开绸缎庄的、金银铺、酒楼茶肆,应有尽有,叫卖声、吆喝声、车马声不绝于耳。
空气里混杂着食物、香料和人来人往的独特气息,好一派盛世繁华景象。
她走走停停,时而在小摊前拿起一个精致的面人看看,时而在卖海外舶来品的铺子前驻足,啧啧感慨这到了后世,可都是价值连城的古董啊!
郑玉树始终沉默地跟着,既不催促,也不多言,只是在她停留时,会更加警惕地注意四周。
偶尔有那不开眼的地痞混混,见杨明凤衣着不俗,又是个小姑娘,想凑近了浑水摸鱼,但一触及郑玉树那冰冷如刀、隐含杀气的眼神,便都吓得缩了回去,不敢造次。
杨明凤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对这位郑千户的“好用”程度又有了新的评估。
她在一个卖果脯蜜饯的铺子前停下,买了两包,一包递给丑丫,另一包则很自然地递向郑玉树。
“郑大人,尝尝?走了这许久,也该歇歇了。”她笑吟吟地看着他。
郑玉树明显愣了一下,看着递到面前的油纸包,又看看杨明凤那张带着笑意的脸,犹豫了一瞬,还是伸手接过,低声道:“谢杨姑娘。”
“不客气。”杨明凤自己也拈了一颗杏脯放入口中,酸甜的味道在舌尖化开,她满足地眯了眯眼,继续向前走去。
杨明凤正品尝着蜜饯,目光随意地扫过街面。
忽然,前方不远处几个身影,让她眼神骤然一凝,一股冰冷的杀意瞬间从心底窜起!
只见一个穿着锦袍、头戴帽冠的十六七岁少年,正带着几名身材魁梧、眼神精悍的随从,在一家售卖瓷器的店铺前驻足。
那少年的面容,杨明凤一眼便认出——正是屡次与她交手的后金将领,皇太极的孙子富绶!
他虽作汉人打扮,试图掩人耳目,但那刚硬冷峻的轮廓、特有的发际线,以及身边那几个精锐巴牙喇伪装成的随从身上那股剽悍之气,都让杨明凤瞬间确认了他的身份。
这个在泸县下令屠城,杀害二伯母,害得二伯父生不如死的刽子手,居然让他逃得一命,真是该死!
“富绶!”一声杀气腾腾的低喝,杨明凤将蜜饯塞给丑丫,身形已如一道红色闪电般疾射而出!
郑玉树在她眼神变化的瞬间就已察觉不对,见她杀意勃发地冲出,心中一惊,立刻跟上,手已按在了绣春刀柄上。
富绶正拿起一个青花瓷瓶,猝不及防间,只觉一股熟悉的、令他心悸又兴奋的力量从侧后方袭来,整个人被狠狠地掼倒在地!
他闷哼一声,刚要挣扎,一个冰冷坚硬的物事已经死死抵在了他的太阳穴上——冰冷的铁管,令他意识到这是火器。
“狗鞑子!还敢潜入京城!”杨明凤单膝死死压在他背心,声音如同寒冰,带着冷冽的杀意。
富绶的几名随从怒吼着欲扑上来,却被郑玉树“锵”地拔出绣春刀,凛冽的刀锋与冰冷的目光逼住:“锦衣卫办案!敢动者,格杀勿论!”
被压在地上的富绶,在最初的惊怒过后,脸上竟没有多少恐惧,反而扭曲地勾起一抹古怪的笑意。
他侧过头,努力想看清压在他身上的人,呼吸因为被压制而有些急促,语气却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兴奋与暧昧:
“嗬……杨明凤……果然是你!小爷我就算打扮成这样……也逃不过你的眼睛……”他非但不求饶,反而用一种近乎调戏的语气低喘着说道:“这么久不见……一见面就这么热情?把我按在地上……是想我想得紧了吗?”
这话语中的下流意味,让杨明凤恶心得想吐,手上力道更重,枪口几乎要嵌进他的皮肉:“闭嘴!信不信我现在就崩了你,为泸县死难的百姓和我二伯母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