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明凤接过小竹篓,紫云赶忙过来帮拿着。
“哦,这是盐巴!盐巴有点少,怎么就一巴掌大的瓷罐子?”杨明凤印象里,买这么多人吃的盐,至少也得买一麻袋。
“最近市面上盐巴涨价了,就这么点也花了十个大钱。”
沈六一脸为难地说道:“鞑子封锁了花马盐湖一带,不准咱们大明的商人过去驮盐。
现在市面上的盐,基本都是从蜀地一带驮来的井盐,运费太贵,价格也高。”
“对对!我也听总旗夫人说过这事,如今市面上的盐不仅贵,还不容易买到。”紫云也连连点头称是。
“哦,花马盐湖距离咱们这里远吗?”杨明凤眯缝起了眼睛,心里暗暗盘算起来。
“不远,也就两百来里路。”沈六说道:“不绕路的话,从鹅儿井那边穿林子过去,才百八十里路。”
“哦!”杨明凤心里一动,紧问道:“既然离的这么近,为啥大明就不想着拿下花马盐湖?”
“花马盐湖一直是属于喀斯忽尔的蒙古部落领地。
以前这个部落就靠和各族交易盐湖的盐过活。
如今整个蒙古草原被鞑子拿下了,这盐湖也被鞑子抢了去。”沈六叹了口气说道。
“哦,你是如何知道的这般清楚?”杨明凤目光如炬地打量着沈六。
她直觉这小子的身份怕不简单,方才他没有给自己说实话。
“一次去酒楼喝酒,听旁边贩私盐的客商说的。”沈六表情依旧木讷,说话也是四平八稳,找不出破绽。
“你的意思是说,大明不敢抢夺花马盐湖,是不想跟鞑子开战?”杨明凤没有再追问,换了个话题问道。
“是,大明如今国库空虚,边军饷银拖欠日久,已经没有与鞑子一战之力了。”
沈六平静地叙述道,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这样议论国事,被有心人举报至官府衙门,足以定杀头之罪了。
杨明凤没有点出他言语失当,反倒是直接问道:“鞑子在花马湖驻军多少?”
“驻军五千人,由和硕贝勒豪哥之三子握赫那掌管,全是清一色的红摆牙喇,战力惊人!”沈六像是汇报军情一般,一五一十地将花马盐湖的情况说了个清楚。
杨明凤瞳孔震动地打量沈六,半晌压低声音问道:“你……到底是谁?”
沈六第一次抬眼直视着她,深邃的目光中有闪烁着坚毅与果决,低声说道:“别问我是谁,你只需知道花马盐湖关系重大,不能落在鞑子手里!”
“不能落到鞑子手里,你为何不去报安顺州防守官,要告诉我这个?”杨明凤狡黠地眨巴着眼睛说道:“我只是个乡堡小丫头,无兵无枪的我能干啥?”
“大明边军暂时不能与鞑子开战。”沈六看了看她,蹙眉道:“安顺州防守官也不敢擅自调兵夺回花马盐湖。”
“那你怎么就确定我敢呢?”杨明凤只觉晦气。
这人咋像是自己肚子里的蛔虫,咋就看透自己要先取鹅儿颈,后取花马盐湖。
沈六笑了!
说来也怪,如此相貌平庸的一个人,笑起来却给人雯月齐开的感觉,似乎天空都晴朗起来。
“你自然是敢的,这天下大约就没有你这丫头不敢干的事。”沈六一双眸子如渊似海般地打量着她。
杨明凤顿觉自个儿尾巴都夹起来了,被人看个里外通透,可不是什么好事!
“咱们做个买卖如何?”
杨明凤即便要夹起尾巴做人的同时,也不忘要捞上一笔。
正所谓有需求就有买卖,这沈六身份虽然不清楚,但是他知道这么多紧要的消息,肯定跟京都那帮人有联系。
既然他们有需求,她就做那个提供需求的人,不过嘛,这价格可不会便宜!
“什么买卖?”沈六不笑的时候,整个人看起来非常木讷,属于扔进人堆里就找不到的那号。
“我拿下鹅儿颈后,装成山匪拿下花马盐湖。”杨明凤笑眯眯地说道:“做为交换,你给我弄到北地盐务的售卖资格。”
“不可能!”谁知沈六一口拒绝。
他语气笃定地说道:“盐茶必须是官营,这是写进大明律法的,即便是天家也不能随便更改。”
杨明凤知道动盐茶就是动整个大明的经济命脉,这人肯定会拒绝。
不过她认为这世上的事没有绝对的,总还有办法变通。
“那你的意思是,我白帮你拿下花马盐湖,什么好处都拿不到?”杨明凤冷笑一声,佯怒道。
“谁说不给你好处。”
沈六再次露出笑容,戏谑道:“不给你好处,你这贪财的丫头怕是要蹦三尺高!
你这盐可以卖,但必须卖给官商,不能卖给私盐贩子,价格为二十个大钱五石。”
杨明凤心内狂喜,面上却撅着嘴拿那个小陶罐子在他面前晃了晃,埋怨道:“二十个钱买这么多还行,你居然二十个钱五石,你也太黑了一些吧?”
“得了吧!人心不足蛇吞象,你这是无本生意,连盐都不用你铲,派去的人都是自己铲,你就收个费还嫌钱少。”
沈六揶揄道:“再说你这是做好事,你的盐价越低,卖给老百姓的就越低,你卖低一点是给你自个儿积德积福。”
“嘿!我发现你口才还真是好,明明我吃亏的事,愣给你说成了积德行善。”
杨明凤无语道:“最可恶的是我还听得美滋滋的,差点一高兴把价格往下调,今儿真是见了鬼了!”
“噗嗤!”紫云憋笑实在憋不住了,笑出声道:“今儿我总算找出个比姑娘你还会忽悠的人了,这沈大哥怕是能把活人说死,死人说活了。”
“没那么厉害吧?夸张了夸张了,呵呵!”沈六居然得意上了,把杨明凤气得肚儿胀。
“哼!这么会忽悠,你怎么不去当拐子。”杨明凤翻了个白眼,恨恨地骂了一句。
她是真不喜欢比自己心眼儿还多的人。
沈六这人不仅心眼多,口才还比自己好,这搁谁心里也不舒服。
“当拐子不好,容易被砍脑袋,先前那批拐子送去衙门,至多秋后就会问斩。”
沈六却愿意亲近起她来,不仅和她开玩笑,甚至还准备帮着她清洗猪下水。
“心眼多的人,可是活不长的!”杨明凤白了他一眼,拿过蒜头和紫云一起剥了起来。
“那可不一定,算命先生可说过我要活过百岁。”沈六一边清洗猪内脏,一边调侃道。
“活那么长干嘛,活长了也是活受罪!”
杨明凤斜睨了他一眼,还是没有忍住问道:“你到底是谁?京都来的?”
“嗯,你都知道了,还问我。”沈六顺着她的话说,滑溜得赛过泥鳅。
“皇上派你来干啥?”杨明凤眨巴眨巴眼睛,故意诈他的话。
“我要认识皇上,你还能认识我?”沈六呵呵笑道。
“你是锦衣卫?还是东厂太监?”杨明凤不甘心诈不出来,故意看了一眼他敏感位置,刺激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