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鹞飞一脚踹开院门,院内一个负责看守的婆子刚探出头,便被他一剑割喉。
几人迅速冲入内室,只见吴侧妃鬓发散乱,衣衫不整,正蜷缩在床角,脸上犹带泪痕,眼中充满了惊恐。
“吴娘娘,快跟我们走!凤儿让我们来救你,快跟我们走!”宋鹞飞低喝道。
吴侧妃认出宋鹞飞,绝处逢生的泪水瞬间涌出,她强撑着站起身。
此时,杨明凤也已趁乱混入救火的下人中,赶到西院汇合。
她迅速扫视了一眼吴侧妃,见她状态尚可,立刻从怀中掏出在府中探查时,从蒋府妾室房里顺来的垂纱围帽递给吴侧妃:“娘娘,戴上这个,遮住面容!”
她又快速对宋鹞飞和那名老兵道:“鹞飞哥,你们扮作府中护卫,我扮作丫鬟,就说老夫人烧伤,夫人心急,亲自去请大夫了!我们大摇大摆从正门走!”
几人动作迅捷,宋鹞飞和老兵扒下死去护卫的外衣套上。
杨明凤则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丫鬟装扮,搀扶着戴上围帽、低垂着头的吴侧妃。
一行人出了西院,果然府内一片混乱,救火的人来回奔跑,无人过多留意他们。
来到正门处,守卫见护卫报是“夫人”来了,哪里敢正眼瞧,又听闻“老夫人烧伤,夫人亲自去请名医”,更不敢多问,赶紧打开了正门。
一出蒋府,几人不敢停留,迅速拐入旁边的小巷。
早已接到信号、在此焦急等待的温子瑜立刻驾着马车迎了上来。
众人迅速上车,马车立刻朝着驿馆方向疾驰而去,很快便融入了宣化府沉寂的街道。
……
就在杨明凤他们离开后不久,蒋科指挥人扑灭了母亲院中的火势,确认老夫人只是受了惊吓并未受伤,刚松了口气,便想起派人快去请大夫来给老夫人压惊。
派去请大夫的亲卫刚到门口,门房闻言却是一愣,回道:“方才夫人不是已经亲自去请大夫了吗?”
那亲卫赶紧回来禀告蒋科。
“夫人?”蒋科一怔,他夫人明明刚才还在火场边帮忙指挥仆妇,何时出去的?
心觉有异,他忙命人将那门房叫过来问话。
恰在此时,蒋科的正室夫人安排好老夫人休息后,正好走过来询问情况。
门房看到夫人,顿时傻了眼,结结巴巴道:“夫、夫人?您……您不是刚才出去请大夫了吗?”
蒋科夫人也是一头雾水:“我何时出去了?”
蒋科脸色猛地一变,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
他猛地推开众人,发疯般冲向西门院!映入眼帘的,是洞开的院门、倒在地上的护卫仆妇尸体和空荡荡的内室。
“啊——”蒋科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气得浑身发抖,一脚踹翻了旁边的花架,精美的瓷器摔得粉碎。
“废物!一群废物!给我搜,全城搜!一定要把那贱人给我抓回来!还有那些胆大包天的贼子,我要把他们碎尸万段!”
……
宣化城的夜色被淅淅沥沥的雨水浸透,更添了几分寒意和肃杀。
蒋科亲自带队,如同疯狗般在全城展开搜捕,重点便是各家客栈、车马店以及任何可以藏匿生人的地方。
驿馆自然也未能幸免!
当蒋科带着一身水汽和戾气闯入杨明凤等人下榻的院落时,杨明凤正与温子瑜在厅中品茶,神色平静,仿佛对外面的风雨一无所知。
“蒋指挥使?深夜冒雨前来,所为何事?”温子瑜放下茶盏,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疑惑与一丝不悦。
蒋科目光如鹰隼般扫过厅内,最后落在杨明凤身上,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温公子,杨姑娘,打扰了!
府中刚刚遭了贼,跑了要紧的人,蒋某正在全城搜捕,本官例行公事,还望行个方便?”
他的目光随即落在院内停放的马车车轮上,那上面沾着新鲜的泥泞,顿时神色一狞。
“哦?贵客的车驾,今夜似乎出过门?”他语气森然,带着逼问。
杨明凤抬起眼,神色坦然,甚至带着一丝无奈:“蒋指挥使明鉴,方才鹞飞哥从城外军营回来,马车自然沾了些泥水。
怎么,这也有问题吗?”
她语气平淡,却将宋鹞飞的行踪自然带出,合情合理。
蒋科盯着她看了片刻,似乎想从她脸上找出破绽,但杨明凤眼神清澈,毫无波澜。
“既如此,那更要仔细搜查一番了,以免贼人混入,惊扰了各位!”他一挥手,身后的士兵便要往里冲。
“且慢!”温子瑜站起身,面带愠色,“蒋指挥使,我等是途经此地的客人,更是奉太子殿下口谕入京。
你无凭无据,仅凭车轮沾泥便要搜查,是否太过无礼?若搜不出什么,又当如何?”
蒋科此刻心急如焚,也顾不得许多,冷声道:“若是搜不出,蒋某自当向温公子和杨姑娘赔罪!但若搜出了什么……哼!搜!”
士兵们如狼似虎地冲入各个房间,翻箱倒柜,甚至连马车底下、行李箱笼都仔细检查了一遍。
然而,吴侧妃这么一个大活人却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毫无踪迹。
蒋科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亲自检查了那辆沾泥的马车,车内确实只有一些寻常行李,并无夹层或暗格。
“蒋指挥使,可搜到什么了?”杨明凤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口气,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
蒋科胸口剧烈起伏,他知道自己可能找错了方向,或者劫人者藏得极其巧妙,但直觉告诉他,这事与小女童这伙人怕是脱不了干系!
他强压下怒火,拱了拱手:“得罪了!我们走!”
虽然搜查一无所获,但蒋科对杨明凤一伙人疑心未消,他加派人手严密监视驿馆,尤其是那几辆马车。
翌日清晨,雨势稍歇。
杨明凤一行,准备启程前往京城。
知府派了府中管事和同知尹应元等人皆来送行,场面颇为热闹。
蒋科也阴沉着脸,出现在送行队伍中。
“杨姑娘、温公子、宋公子,一路顺风!”陈府管事拱手笑道,眼神与杨明凤有瞬间的交汇,彼此心照不宣。
就在车队即将出发时,蒋科突然上前一步,朗声道:“且慢!按规矩,出城车马需接受检查,以防夹带违禁之物或闲杂人等。
昨夜府城不太平,蒋某职责所在,还请诸位再行个方便!”
他这是要借出城检查之名,再搜一次!
温子瑜脸色一沉:“蒋指挥使,你这是何意?昨日已搜过一遍,今日还要搜?莫非是故意刁难!”
蒋科拱手坚持道:“规矩如此,还望诸位体谅在下?”
杨明凤却摆了摆手,淡然道:“子瑜哥,无妨!既然蒋指挥使要按规矩办事,我们自然配合,请搜吧!”她示意车队停下,大大方方地让开。
蒋科亲自带人,将十几辆马车里里外外、上上下下再次搜了个遍,连官员们送给杨明凤等人的那几车宣化府土特产——主要是些皮毛、山货……都撬开箱子仔细翻查,依旧一无所获。
蒋科的脸色铁青,在陈府管事等人隐含不悦的目光下,只得咬牙挥手放行。
车队缓缓驶出宣化城门,沿着官道向南而去,行了约摸二三十里,来到一处较为僻静的山道。
嘚啵嘚啵……
也就在这时,后方烟尘滚滚,蒋科亲自带着一队精锐骑兵,快马加鞭地追了上来!
“杨明凤!温子瑜!给本官站住!”蒋科一马当先,厉声喝道,脸上满是狰狞和终于抓住破绽的得意:“本官思来想去,唯有陈简送你们的那车老醋未曾仔细查验!快将人交出来!”
然而,回应他的,并非预想中的惊慌失措。
杨明凤的马车帘子掀开,她从容下车,看着疾驰而来的蒋科,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蒋指挥使,现在才想通,未免太迟了。”
她话音刚落,两旁山林中骤然响起密集的梆子声!
无数箭矢如同飞蝗般射出,并非射向杨明凤的车队,而是精准地覆盖了蒋科及其带来的骑兵!
与此同时,前方道路也被早已埋伏好的左卫士兵用鹿角、拒马封死!
“蒋科!你通敌卖国,罪证确凿!还不下马受缚!”一声暴喝响起,只见左卫指挥使匡驿手持长刀,率领精锐从侧翼杀出。
而本该在城中的知府陈简,竟也出现在伏兵之中,面色冷峻!
直到此刻,蒋科和与他一同追来的同知尹应元才恍然大悟,难怪方才在城里陈简和匡驿只派了管事和随从为小丫头等人送行!
原来,这根本就是一个引蛇出洞的局!
杨明凤昨晚带人逃出蒋府后,派人将吴侧妃母子送入陈简府上藏匿。
第二日,陈家管事按照约定将人藏在那车看似普通的“陈醋”马车特制的夹层暗柜里。
因上面全是装满醋的大坛子,也不怕他们挪动检查,故意大大方方让他搜查。
杨明凤料定蒋科这厮初次搜查会忽略这个细节,但以他细致入微的反刍性格,绝对会回想出这辆马车的破绽,亲自带人追出城。
而陈简和匡驿获悉蒋科通敌后,早已与杨明凤暗中联手,在城外布下天罗地网,要将蒋科及其党羽一网打尽!
“中计矣!”蒋科惊怒交加,拔刀欲战,但已是瓮中之鳖。
匡驿勇猛无比,加之兵力占优,又有心算无心,不过一炷香的功夫,蒋科及其亲信便被尽数拿下。
同知尹应元也未能逃脱,面如死灰地被捆缚起来。
杨明凤走到那车老醋旁,轻轻敲了敲车板某处,暗柜开启,惊魂未定但安然无恙的吴侧妃母子三人从中钻出,重见天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