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慕卿心头思索了一会，虽然这个房间没有窗户，但是托着下巴看着禁闭的屋门的方向也久久不能回神。
最后，沈慕卿心头一动。
“到现在为止，他们依旧没有告诉我为什么当年一定要母亲离开沈家，独自来到这边居住，明明是从未有过的先例，为什么就偏偏在他母亲的身上被以老祖宗留下来的规矩强制落实。既然如此，当初他们不告诉我这中间的原因。那么我又为什么一定要事事说给他们听，让他们知道的这么清楚？”
沈慕卿就坐在那边，一动不动的在心里腹诽了好一会儿，感觉整个人都豁然开朗了。
沈慕卿缓了过来后，余光瞥了一眼那衣着破烂的陌生男人，还是保持着原先的动作，只不过挠头的手换成了另一只。
“这人不会脑子有问题吧？或许这是我母亲好心带回来的流浪汉？沈慕卿越看越觉得自己的猜测就应该是事实。”
这个时候，那个站在不远处沈慕卿口中的陌生男人，突然顿了手，睁大了眼睛看向沈慕卿这边。
也是因此，沈慕卿才反应过来，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居然完完全全的转过了身，直接面对了那个男人。顿时，沈慕卿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为人处世之道，扎扎实实是首要的，绝对不能因为有些虚名，受到了一些夸奖，就在那里骄傲自满，顽劣跳脱。否则，终有一天会后悔莫及，自取其辱。”
有些不明就里，沈慕卿脑海里突然闪过了这些话。这是他在沈家的老师，第一天给他和他的哥哥上课时候不厌其烦，多次强调的一番话。
那时候的沈慕卿虽然是幅正襟危坐的乖巧模样，任谁看了都得夸一句的好孩子，但是偏偏对于这一番话却有些嗤之以鼻。
更为不凑巧的是，他的这幅态度还被那老头给抓了个现形，沈慕卿被喊起来的时候，也跟如今待在他面前的这个男人一样，止不住的挠头。
他在心里估摸着应该是眼神乱发，东张西望给旁边另一家的孩子使眼色的时候被看到了。
沈慕卿倒也不是什么性格顽劣之徒，尤其是在沈家那种地方，也不可能养的出来那种性子。
那日在课堂上之所以会是那种表现，沈慕卿后来回想起来实际上有前一天出去浪太久，完全没有收回心的原因，也是因此，才在课堂上直接挨了一顿呵斥。
那时也是由于在沈家关久了，甫一获得外出允许，沈慕卿就跟脱了僵的野马一样，一出大门就是东张西望，整个人兴奋的让跟在身后的他大哥怀疑这小子会不会乐的找不到北。
那时是沈慕卿第一次跟着父亲来苏州，也是第一次来大陆。沈慕卿获得允许之后，就立刻跟他哥一起出了门，到了周镇。
周镇水路贯通，沈慕卿也不清楚那是小城中交织着密布的水网还是蜘蛛网般的水路两岸贴着民居。
除了这个让他感到新奇以外，不仅如此，白墙灰瓦，河道里还挤满了船只和筐筐篓篓，男男女女。花卉蔬果，竹刻糕点，豆茶丝棉，沿河叫卖。
这些，每一件物事都让沈慕卿觉得惊奇，忍不住再多看个那么一两眼。
尤其是当他发现这不远处的两只船只撞到了一起，那震荡直接把他们船头放的那坛糯米酒都给打翻了，船只主人的吵架居然软软糯糯的，就跟哄小孩子一样。
就是这趟旅行，让苏州当之无愧，或者叫自然而然地成为了沈慕卿除西安以外最想要带沈母去见的地方。不过，还是那句老话，理想是美好的，现实却总是残忍的。最后，一切都只不过成为了午夜睡不着觉躺在床上又一个不能揭开的疤痕，单一想想就会痛得发疯。
但，这也是后事，倒也的确不用放在这里继续多提了。
“你这小子，从我刚开始上课的时候，就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也不知道心思跑哪去了？怎么了，现在我都把你给请起来了，还没让你重视呢？还在这里胡思乱想的？”
那话的语气越往下越糟糕，沈慕卿心里暗叫不好。果不其然，那老头子之后顿了顿，又继续补充，“好，既然我交不了你，那我也就只能跟沈总辞职了，我总不好拿着你父亲的心意在这里过着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事。”
此话一出，沈慕卿脸色当即凝重起来，心里暗叫不好。
实话实说，沈慕卿也不是担心被沈父呵斥。沈家一直都没有棍棒教育的传统，即使他和他哥哥犯了一错，也最多就是挨一顿训斥。如果过于严重的话，沈慕卿可能就直接去祠堂跪一个晚上。
但是，这些都是在沈母搬离沈家之前了。
那时候，因为沈家这些规矩，沈慕卿就偏偏喜欢多惹事。反而呵斥也就是左耳进右耳出，还借此可以躲到沈母怀里，被沈母安慰，这种事情何乐而不为呢？
但是，在沈母搬离沈家之后，这些事情全部都被改了，沈父连呵斥沈慕卿都没有兴趣了，只要沈慕卿犯错，就取消当月和沈母见面。
原先他们打算回来的就是因为天气有些阴沉，再加上出了赵志昶这个意外情况导致他们一伙人在外面耽搁了怪长功夫。等到家的时候，窗外的天气已经十分阴沉了。
沈慕卿不喜欢这样的天气，但是走到巨大的落地窗跟前，发现窗外居然隐隐约约飘起了雪。
台北，比正常的亚热带季风气候更热，长夏无冬。所以，沈慕卿很少能瞧见雪，也成了突然看到这番景象眉头挑了一下的原因。
赵志昶原先身上穿着的羽绒服的拉链被他给直接拉到了头，也是因为天气突然莫名其妙变了的原因，但是到了沈家之后，明显开了地暖。但因为心情不好，还是缩在那里一动不动。
沈慕卿站在下面，看了一眼，靠在栏杆上的赵志昶依旧保持着他离开样子，丝毫改变没有，不免皱了皱眉头。
可是，这个时候却突然想起来了那养在屋外的花，一时间，也就理所当然的顾不上旁边的赵志昶了。
那是一盆俗名别离草的芍药，是沈慕卿亲眼看见自己父亲七夕节的那天送来的，当时可怕这个年幼的孩子给气坏了。
人家七夕节送玫瑰，他送别离草？沈慕卿自幼就被沈母贴身带着，相比沈家大哥的话，沈慕卿明显跟自己的母亲更为亲密。
因此，当时被气鼓了嘴，摩拳擦掌打算去找沈父算账。可是，一转身就看到了沈母乐呵乐呵的样子，并且沈母看到沈慕卿的表情之后似乎笑得更开心了，一把把他沈慕卿给死死地抱进了怀里。“你好啊，我是沈慕卿的母亲，是不是这个小子又欺负你了。实在不好意思，我代他先跟你道个歉，回去我一定好好的教训他。所以，你可不可以跟我说一下目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们怎么弄成这个样子的？”
沈慕卿至今回忆起当时他坐在客厅里无意听到的沈父和赵志昶的那段对话，他自己的震惊。事后再次回忆起来，沈慕卿对自己也是有一些无语的，因为在此之前，前期对于赵家无缘无故的离开这件事情的调查中。
沈慕卿，他就已经非常清楚这件事情跟沈家，包括自己的父亲是脱不了干系的。
赵家元气大伤，自断一臂也要离开台北这本身就是非常让人摸不着头脑，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在台北惹恼了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
沈慕卿最初推测的时候也把念头往那个方向想过，但是又觉得非常荒唐。这近20年以来，台北一直是他们五大家族控场的，而赵家也是风评一向非常不错，被不少人夸奖。
相较于沈家，赵家是非常清楚的黑白通吃。
所以，沈慕卿也才会在听到真相之后如此震惊。
“赵志昶，说起来我还没有跟你这孩子好好聊过，也没怎么见过。我记得你似乎和慕卿那小子玩得怪好的，那小子脾气一向不怎么好，也难为你一直照顾了。”
“啊，沈伯父。其实，没有你说的这样，还是我一直拜托沈慕卿照顾。”虽然蹲久了，脚都蹲麻了，但是还是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故作潇洒的，打算头也不回的直接离开。
那沈家母子二人反应过来不对劲的地方的时候，赵志昶已经走离他们不远了。沈母抬手拍了拍沈慕卿的后脑勺，“你小子还不赶紧过去，还在这傻愣着到底要干什么啊？”
沈慕卿虽然心里有一点不愿意，略微有一些抵触，但是还是撇着嘴走上去拦住了赵志昶。
“喂，你是不是找不到回家的路了，就是和大人走丢了的意思？”
赵志昶不情愿的点了点头。
“那也没什么啊，谁还没有做过小孩子，走迷路又不丢人，你在这里哭什么？这样吧，你记得你父母的号码是什么吗？直接用我妈咪的手机打个电话不就行了吗？”
赵志昶听完之后更是无语，恨不得直接扭头就走，极其后悔刚刚居然脑子不好，留下来听这人放了一通狗屁不通的废话。
赵志昶心里默默腹诽道，“你是不是脑子有病，我要是知道我父母的联系方式的话，我至于还要在外面，这破天气和这鬼地方蹲这么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