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林琛再次醒过来的时候,脑袋还是昏昏沉沉的一片。但是,额头先前被撞击带来的痛感减轻了很多,显然是被人包扎过了。他心生疑虑,用力的捏了捏自己的眉心,挣扎地坐了起来,环顾四周,发现他正坐在一辆车的副驾驶上。
这是一辆奔驰大G,林琛许多年前曾经见到过一次,在他母亲舞厅的门口。他缩了缩手指,眼神逐渐暗了下来。回头一看,却发现邵凡好端端的坐在车的后座上。虽然有些费解,但是那一刻被仍劫后余生的庆幸给战胜了。
他探身向前,正要仔细查看,却没想到被身后站了许久的人伸手一把按住。
“你小子,不错啊!这才到哪?一半路还没走完呢,就醒了!不错,怪经打的。”
这是林琛第二次见到沈慕卿,在内蒙古的高原上,和幼时在那灯红酒绿的舞厅里,那些个道貌岸然的男男女女说的一样。
沈慕卿靠在沙发上,看着林琛收拾东西,半天一声不吭,却突然冒出了这样一句话。“也许还是闹哄哄的好,现在这样子,实在是太冷清了。”
林琛本就隔的不远,那一瞬间,却疑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一恍神,竟然把手里的碗滑出去了。
沈慕卿惊讶的挑了挑眉,走上前,把手里的暖宝宝递给了他,“你小子,怎么了,我说的不对吗?你看看就算把窗帘拉的严严实实,密不透风,你这手还是跟冰箱里的猪蹄一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在家虐待小花呢?”
常识:衣服裹成熊,窗帘暗红色,空气中二氧化碳浓度高,闷容易发困,阶梯教室,往他额头上一弹,偏长的头发有些凌乱,眼睛倒是清明的很。
林琛一回头才发现是许诺,双手撑在桌上,脸上神采奕奕。这教室乱哄哄的,背景乐嘈杂的厉害,许诺往前压低了身子,又重复了一遍:“你不高兴吗?你成绩这么好?一定可以拿到自主招生的名额啊!”
常识:语气平淡。穿得过分单薄显得格外瘦长。沈慕卿是个很好骗的人。手指翻飞,非常迅速(回微信)。懒洋洋的搬着手指头数。
午后刚下过一场大雨,地是湿漉漉的,凉快的很。沈慕卿睡醒后,申了个懒腰,靠在门旁,雨气扑面而来,院子里的葡萄藤经此一役也落了不少叶。沈慕卿搁心里盘算,也不知道林琛现在到哪了,自己还要不要去接他。
眼镜男从脸上的表情能够看出来是既惊恐又费解,杨逸宇估计他的认知是出了点偏差,但也懒得解释。
两个人的感情如果过分炽热和赤裸裸,是不是不太好?
常识:看着他的眼睛闪亮的发光。向他投过来一个玩味的眼神。抱着胳膊在旁边看着,那眼神跟看杂耍没什么两样。
俗话说得好,人要有信仰,更要有实用主义的信仰,要相信马克思,不能迷信。毕竟,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该蹬腿时就要蹬腿,你也拦不住。但是,这些基本上都是屁话。沈慕卿看到车撞过来的时候,把大罗神仙都求了一遍。
常识:嘴皮子利索有时候也不一定有用,你还得了解。
西安,这座带着汉唐风味的城,在中国的西部,茫茫的关中高原上。
我生不在此,死却必定在此,当百年之后躯体焚烧于火葬场,我的灵魂随同黑烟爬出了高高的烟囱,我也会变成一朵云游荡在这座城市的上空的。
这座城在中国的西部,在茫茫的关中高原上。
没你要夸耀曾经是13个王朝国都的历史,也不自得八水环绕的地理风水,承认中国的政治、经济、文化的中心已不在这里,对于显赫的汉唐,它只能称为“废都”。
城墙赫然完整,独身站定在护城河上的吊桥板上,仰观那城楼、角楼、女墙垛口,再怯懦的人也要豪情长啸了。大街小巷方正对称,排列有序的四合院砖雕门楼下已经黝黑如铁的花石门墩,让你可以立即坠入了古昔里高头大马驾驶了木制的大车喤喤喤开过来的境界里去。如果有机会收集一下全城的数千个街巷名称:贡院门、书院门、竹笆市、琉璃市、教场门、端履门、炭市街、麦苋街、车巷、油巷
兵马俑可不仅仅是规模宏大的视觉冲击,还有精致细腻的制作,古代人民的精湛手工艺,哪个不让人感动,震撼。
秦腔又叫乱弹,三千多种剧目,高昂激扬,值得一赏。
羊肉泡馍,饺子宴还有炒粉鱼,锅盔,沈慕卿最喜欢的还是解放路的饺子馆。
西安春天是最爽的,暖和还有风。夏天就不行,不仅天气热,还很容易一出门淋成个落汤鸡。毕竟,它的暴雨实在是不应期。秋天凉爽,但是气温骤降,沈慕卿容易生病。冬天过冷,却没雪。
莲湖,新城,碑林住的少数民族最多。回族人喜事面,牛羊肉,还有甜食。对了,他们递茶时,不接可是不礼貌的。虽然过分浓香四溢。
关中方言,注意常见的。
西安古寺,又叫历史讲堂,保存完整,灭佛,佛教文化。
大雁塔,慈恩寺
眷恋又挑剔,恨铁不成钢。几乎不持批判性,又怎么可能有反思性。
一面僵硬的死去,枯萎,一面又软和的新生。
八百里秦川黄土飞扬,三千万人民吼叫秦腔,
调一碗黏面喜气洋洋,没有辣子嘟嘟囔囔。
是也不是!
毕竟,当年林琛亲手签下,经由几道公证的那纸文件上黑白分明,清清楚楚写得是父子关系。
那是5年前的Z市。
要知道就算是平淡无奇,摸不着出彩地方,各项指标差的被领导视为眼中钉的偏远小城,也还是会偶然有那么一两个好心人出没。
据不可靠消息,Z市仅有的这所孤儿院就是一对夫妻,在此处找回失踪多年的孩子后捐款300万建成的。那门外石碑上刻着的海鸥两个字,一个遒劲有力,一个姿态虚和,也是他们所题,看样子显然是为了这份善心操了不少心。
可惜,给钱的时候,从口袋里把它掏出来的时候,好话连篇,哄得你就是个大爷。但钱给出了,自那一刻起,也就跟你没关系了。你的期许,你的祝愿,不仅可能是一场空,甚至也许会成了一把刀。
尤其是这几年,上面越发不争气,下面那些人的贪欲,胃口也就越来越大,越来越明目张胆。
孤儿院那些10来岁的孩子,个个面黄肌瘦,却宁愿赖在那个灰色的大院子里,宁愿走上个十几里路去那充满灰尘的破旧工厂打零工,扛沙袋,或者二三结队的趁着夜晚出去捡垃圾,拾菜叶也不想被院长哪天一顿“好心安排”,给让人领养了去。
可是,该来的总会来,和你愿不愿意从不相干。
邵凡打扫完屋子后,抬头望天,估摸着已经过了吃早饭的点。揉了揉肚子,许久未剪的乱发遮住了眼睛,不由叹了一口气。昨天,发了一天的烧,耽误的活据说已经害林琛被院长打了一顿,现在还是不要再去麻烦他了吧!
于是,换了一条路,去往后院拾柴火。没想到,刚拐了一个弯,就在墙角撞上了马宝鹏他们三人。看样子也是刚从饭堂出来,拾拉着拖鞋,手上还拿着根牙签在嘴里挑牙。
马宝鹏看到邵凡后,眼睛一亮,抱着胳膊转头看向一旁的两人。
“你们听说了吗?院长昨天说,今天可是有人要来拾小狗的。据说还是个有钱的主,开的车,那叫一个壕,都是电视上那些东边的大富豪开的。我看,要不然我们今天把他交出去就!”
另一个人接声应和。
“对,我早就有这想法,都不知道院长为什么要留他这么久。好歹也是个男的,却天天跟个病秧子似的,浪费粮食。还不如早点把他给卖了,你看这长得这么俏,这脸蛋,一看就惹人疼,招人喜欢是不是?”
显然这几人素日狼狈为奸惯了,你一句我一句,不仅话接的顺畅彼此心意,就连这指指点点的猥琐样也跟一个炉子里打出来似的。
可能有点荒缪,或者叫不争气吧!邵凡也是被堵习惯了,一抬头,看到他们几人又跟往常一样围了上来,也懒得叫喊和搭理,掉头就走。却没想到,今天,他们中不知道谁,竟然从背后一脚将他踹倒在地。
这一下子是直挺挺地摔倒在地,胳膊似乎不仅脱臼还被石子磨烂了。他捂着脸还没来得及从地上爬起来,就听到了这一群人嘴里的污言秽语。
可笑吗?恶心吗?取名海鸥,寓意坚毅,那么美好的孤儿院。道貌岸然,西装笔挺的院长却常年干着幼童交易这一龌蹉事,而且还是男女不忌。
当然,这些都不重要了,对邵凡来说,也都是早有预料和心理准备的事,低着头叹了一口气。对于这一天的到来,竟然感觉到了一丝解脱
要知道在孤儿院的这些年,这一天天过的日子,在他这种病秧子看来,就从未有过什么灿烂盛大,什么美好希望,只有咬牙苦熬。
整个人又累又苦,早就心力交瘁,有了认命的打算,早就想等着进坟头的那一天。可惜,这面前几人就是如此也不肯放过他。
毕竟,面前这虽然还只是个孩子,但只要眼睛不瞎,也能瞧出是个美人。尤其是这从地上爬起来的样子,白皙洁净脸上被沾上了泥,眼角通红,柔弱无助,更让人添了几分想去怜惜疼爱的欲望。
于是,几人互相看了一眼,嘿嘿地笑了两声,只字未提却又不言而喻,尽在其中,把手伸向了不该摸的地方。
20岁的沈慕卿会出现在这个高原之下的偏远破旧小城,实在是偶然不能再偶然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