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西安来到西藏转山的这一群人,沈慕卿并不是挨个都认识。他本身就是土生土长的台北人,来过内地,大陆的次数屈指可数。之所以和赵志昶这么熟悉,完全是因为赵家也是前些年才从台北来到内地。沈慕卿虽说被看作风流的花花公子,但事实上倒也不算是个爱玩闹的,爱交际的性子。然而,对于他们这一行短短七天的同伴,沈慕卿还是对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男人印象格外深刻。
“小伙子,你说我们过来转山是转的哪一座山?”
这一行人,除了组织活动的赵志昶以外,其实大都是同龄人。沈慕卿面前这个跟他说话的皮肤苍白的男人,虽说胡子邋遢,浑身脏兮兮,但是一眼便能瞧出年龄绝对在二十三,四岁左右。小年轻有爱装深沉,爱装成熟的,爱装文艺的破毛病,尤其是在这西藏更是屡见不鲜。沈慕卿抱臂站在旁边,嘴角扯了扯,却还是没有说出话来。
“装吧!我看你怎么接着装,能不能继续装。”沈慕卿心里腹诽道。
谁知,令他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那人跟沈慕卿说完这番话后,也不看他,也不打算回答,呆呆地站在原地过了半天后,就直接跪下了。转山这是盛行于西藏的一种活动,的确本身就是藏族人为了表示虔诚而进行的,过去的人们更是因此会选择一路磕头围着圣山的方式。现在依旧有人会照着过往传统办,但是更多的都是西藏本地的人民,更何况……
沈慕卿被这一举动弄得极为震惊,甚至不受控制的往后退了两步,当然也挺疑惑的。他回头看了看,又再看了看面前那山上近在咫尺的庙宇,嘴角抽搐不已。“那人谁啊?是不是脑子有病。现在怎么还磕起头了,搞清楚这边都快到目的地了,好不好?这人,不会是过来作秀的吧!”他一把抓过刚刚好不容易爬上来的赵志昶问道。
一步一叩,一步一磕头,这种搁在古偶剧里的事情没想到竟然让他亲眼撞到了。可是,却完全感受不到庄严神圣,只有浓浓的诡异。他可以当场发誓自己绝对没有不尊重这项藏地传统习俗的意思,但是据他了解这如果真的磕头本来就应该从最开始出发的地方才算数的。现下,都马上一眼能看到那庙宇屋顶上有几块瓦了,却还来这一出,什么意思。
“我怎么知道,我又不认识这个人,这不是跟你来的吗?”赵志昶和沈慕卿他们自然而然地选择的是不行,但是爬到这里,赵志昶已经快累的直不起腰了。他扶着一旁的墙壁休息了半天,才缓过劲来,眯着眼看了看前面的人,回应沈慕卿。
“什么玩意,什么叫跟我来的。拜托,你最好搞清楚,我自己可都是没做任何准备从台北跑过来的。我怎么可能会带人过来,而且我都几年没来过内地了,又怎么可能在这边有认识的可以带出来的朋友。”
“不是,你真的不认识他啊。”赵志昶也有些恍惚,在沈慕卿和那人之间来回打量了半天。
“真的不认识,我都没见过。不是,是他跟你说是我朋友。”
“是的,就是我们出发的当天。我还在那边收拾行李,他就跟着拎着个包走了过来,指着你的身影跟我说一起。我想着这也不是多大的事,就让他上了。我还在好奇你什么时候认识了个这么样的人,为什么一路上也不见你们有交流。”
来龙去脉,缘由因果,沈慕卿觉得这下子自己大抵是弄清楚了。一脸无语的指着赵志昶半天,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被气得只好自己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那人当时指着沈慕卿的意思估计实际上并不是跟沈慕卿一起,只不过是沈慕卿站的方向,也就是他们现在站的地方。沈慕卿他们一行的确搞得排场很大,被人盯上也是在所难免。但是,完全没想到这赵志昶居然能心大到这种地步,完全都没有要和他交流,说一声的意思。
“算了,还好只是个蹭车的人。”想到这,倒也宽慰了一点。
扎布热寺、确古寺、哲热寺和祖珠寺这四个寺庙虽然小,但是故事长久,拜一拜,也是转山过程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那段奇葩的插曲过后,他们几人也终于进了庙。藏传佛教的寺院,大多是依山而建,在外面看来规模宏大,气势浑厚。而走进里面,工艺精致,金碧辉煌,蔚为壮观,让沈慕卿看得颇为吃惊。
“小伙子,你有没有弄明白自己是过来转的哪一座山的?”
靠!
沈慕卿那一瞬间想要直接张口骂人的心情都有了,却一抬头瞥到了那和蔼可亲的佛像,所以硬生生的把喉咙里的话给咽了回去。第一次来西藏,第一次进寺庙,沈慕卿正在细细观赏。谁料,居然被人贴着耳背说了这么一番话。这自然而然地有沈慕卿自己不留心的原因,但是也是平白无故的无妄之灾。他自己好端端的在那,都准备去上香了。
“不是,你谁啊?你是不是有病,我跟你熟吗?你离我这么近。好,我本来可是都打算揭过不提,当作积德行善。既然你自己非要凑上前来,那我就问问你,为什么偏偏要跟我们一辆车?”沈慕卿回头发现又是先前那个戴着黑框眼镜,邋里邋遢的眼镜男后,更是气愤和不爽了。
“沈慕卿,你不认识我了吗?”
这下子,可有意思了。赵志昶正好也在走来他们这边的方向,也恰巧听到了黑框眼镜男的这一番话,一脸吃惊的看向了沈慕卿。当然,沈慕卿也是不知所措,他觉得自己的确不认识面前这人。素日在朋友面前不做人,但是对自己还是有一点自知之明的,他清楚自己有脸盲那个破毛病。过去在台北的时候,沈家经常有各种各样的客人要来,那会客室的大门经常一开就是几天。沈慕卿房间的窗户正好能够看到会客室人来人往,但是偏偏他一个也就不住。早上见过的人,下午再见又是新人了,完全没有熟悉感,更不要说把名字和人脸对上了。
当时,沈家人普遍觉得这是一种病,需要去治。然而,对于沈慕卿他来说,那一窝恶心人的败类认识又有什么好的,记不得不是更好吗?
所以,这个问题他从来没有在意过,直到今天。赵志昶靠在寺院的大柱子上,一言不发的斜眼看着沈慕卿,看样是要沈慕卿给他一个解释的意思。
“你怎么知道我叫沈慕卿,很抱歉,我记得我们之前似乎没有见过啊。”沈慕卿看赵志昶那样子有些哭笑不得,虽然很快就被打脸了有些尴尬,但是显而易见解决面前这个问题似乎更重要。因此,只好挠了挠头,耸了耸肩,示意自己也很无奈。
“你真的不记得我了?”何杨诧异的打量了一下沈慕卿,原以为这是在开玩笑,可是在他说了这番话后,沈慕卿依旧是无比真挚的冲他点了点头。
“大哥,我真的不认识你。不仅如此,我可以很明确的跟你说,在我脑海里,我真的完全找不到任何有关于你的记忆。”沈慕卿叹了一口气道。
在这个号称充满信仰,与世界最近,同时又充满灵异与诡秘的地方,发生了这样子的事,沈慕卿抬头看了一眼依旧面目可亲的佛祖,摇了摇头,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在西藏的庙宇,在转山的路上,在这样一个地方,遇到了一个口口声声说认识自己的人但是自己却怎么也不记得有这回事。沈慕卿扶额感慨,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句,“去你特么的,这马上都可以去写恐怖,灵异小说了。”
赵志昶原先还是一副看热闹的心理,毕竟,好歹相识多年,他还是比较了解沈慕卿,知道这人有脸盲的臭毛病。所以,本身都准备打算去问庙里师父要杯茶坐在这里看热闹了。谁知道,这情形怎么看怎么不对头,似乎和他想得还不太一样。他最初以为是沈慕卿记不得人,只不过是一场尴尬,正要看两人如何解决这个问题。哪里想到,那个戴着黑框眼镜的男人居然直接对着沈慕卿跪了下来。
这都先不说什么男儿膝下有黄金了,这都不算什么事了。最要命的是他们现在这一群人是在寺院里面,人家都在跪佛祖,只有沈慕卿他们这边风格别具一致,让人无语。而且,面前男人跪下来似乎还不能很好的满足他了,甚至还有要朝沈慕卿磕头的意思。
“草,我不会是遇上什么神经病了吧!还是被人算计啊啊,这都是什么一回事。”
沈慕卿是被吓出了冷汗,但是眼见着注意到这边情况的人越来越多,沈慕卿也只好放弃思考着来龙去脉,连忙和站在旁边同样看呆的赵志昶一起把那人给拉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