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母亲生前住的院子，这么多年依旧每日有人打扫。
我带着红秀在院子里为母亲烧纸。
跳跃的烛火时明时暗。
我坐在红秀带来的蒲团上，看着院子里的秋千发呆。
小时候我粘人，不愿意跟母亲分院。
嬷嬷们愁的天天长吁短叹。
但母亲宠我，就让我住在院子的东房内。
燥热的夏夜，我和母亲一起在院中等爹爹回来吃饭。
我和小玉荡着秋千，笑得咯咯响。
嬷嬷们担心地站在一边，生怕我掉下来。
母亲就坐在一旁温柔地看着我们。
我低头摸了摸隆起的肚子，心里柔软一片。
我曾经赌气向陆淮要一碗落子药。
可随着月份增大，我能感受到腹中生命的跳动。
有力蓬勃，与我血脉相连。
突然，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回荡在寂静的上空。
我慌张地四处张望。
红秀立刻上前扶起我。
“红秀，你听到了吗，是什么声音？”
“听着像是外面出事了，夫人，咱们快回去吧。”
我急忙点头，紧紧抓着红秀的胳膊，沉默地跟着她往回走。
一颗心却扑通扑通地狂跳，总觉得不得劲。
“夫人，夫人。”
有声音从前方的黑暗中传来。
红秀举高了手中的灯笼，一张方正刚毅的面容闯入了视线。
来人一身戎装，手持长剑，朝着红秀抱拳。
“红秀姑娘，北境的细作趁乱入城，闯进大臣家中烧杀抢掠，将军命我火速将夫人送到庄子上躲避，请您去京郊大营通知人手。”
我心下一紧。
陆淮身为武将，京中大乱，他这个时候岂不是更危险？
我与公主对视一眼，开口问道：“陆淮在哪儿？马车备了吗？”
“马车就在门外等候。”
我点头，随后又急忙摇头：“算了，庄子太远了，陆淮城郊不是有所别院吗？就送我去那里吧？”
“好，夫人决定就好，快点跟我走吧，迟了就来不及了。”
说着，他便朝我伸出手来。
电光火石间，红秀猛然拔出腰间的软剑，朝那人狠狠刺去。
那人闪身躲过，满脸诧异：“红秀姑娘，这是何意？”
我收起脸上的慌乱，冷哼一声。
“别演戏了，陆淮哪有什么别院，你连这个都不知道，陆淮怎么可能把保护他儿子的重任交给不是心腹的人？”
红秀也在一旁：“将军明确说过夫人顶顶重要，要我寸步不离地守着夫人，怎么会让我去京郊大营？”
那人见计谋败露，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阴险狰狞。
“本想把你骗出去杀了，这府里还能少死几个人。既如此，就让他们找你索命吧。”
他说罢，便向我冲来。
“夫人，快走。”
红秀大喊一声，跟他战在一起。
我毫不犹豫转身就走。
我不在现场，红秀就不会分神看顾我，这样才会有更大的胜算。
府里平时就养着护院，身手不错。
我分出十几人去帮红秀，剩下的人则守在我的院外。
小玉将我关在房里，自己左手剪刀右手匕首，坐在门外严阵以待。
14
我在房内心急如焚又百思不得其解。
这些人怎么会对我的情况了如指掌？
不仅知道我的身份，还知道我回了林府。
况且北境的细作，找上我一个被赶回娘家的孕妇做什么？
杀了我，让陆淮乱了心神？
也不对，他们的情报既然能找到我，就没道理查不到柳姨娘。
不可能不知道她才是陆淮的心头宝啊。
我踱来踱去，想不明白怎么回事。
总感觉有一环关键的东西捅不破。
突然，外面响起的骚乱声打断了我的思考。
一个高大的影子投射在房门上。
我头皮一麻，顺手拿起桌上的剪刀握在手里，紧紧盯着那影子。
房门被缓缓推开。
我心一横举着剪刀就冲了上去。
“芊芊！”
“陆淮？！”
我停住脚步，惊讶地看着眼前的人：“怎么是你？”
陆淮三步两步冲过来，夺走我手里的剪刀，一把将我拥进怀里。
“我放心不下，来看看你。”
我双手撑住他的胸口，把他推开：“我的肚子。”
陆淮急忙放开我，低头看了看，见我没有异常才松了一口气。
“你来干什么？不是有人闯入京城吗？”
他不在城中守备，也不回府中守着柳姨娘，跑来这里做什么？
“北境细作一事，朝廷早已知晓，今天就是按计划把他们全勾出来，一网打尽。”
“这都是计划？那我呢？他们怎么会找上我？”
陆淮笑着拉起我的手，刚想开口，小玉便走了进来。
“将军，宫里来人了，请您入宫。”
陆淮轻轻嗯了一声，摸了摸我的脸：“芊芊，看见你没事我就放心了，我先走了，三日之内我来接你回去。”
我下意识就要开口拒绝。
可突然唇上一凉，陆淮吻住了我。
我慌乱地向一边看去，小玉红着脸低下了头。
但他没有持续多久，很快放开我，匆匆离去。
第二日的清晨，我在小玉的惊呼中醒来。
她瞪着一双葡萄大眼，将手里的文书递给我。
我打着哈欠接过，却被倒吸的凉气冲撞地不停打嗝。
“这哪里来的？”
我指着手中的公告，问道。
“厨房的人今早出去买菜，正好碰见了巡街的将军，将军让拿来给您。”
我握着公告的手抖个不停。
这太令人震惊了。
15
公告上的人是柳姨娘。
真正的身份是北境的细作。
十个月前在边境创造机会与陆淮相遇。
后陆淮回京，她也跟着回来，成了将军府的柳姨娘。
这半年多来，屡屡利用身份便利，为北境探子提供京城布防情况。
十天前，自将军陆淮书房中偷取了错误的情报。
意图在清明这天，趁着祈福活动作乱。
谁知布防早已调换，北境偷鸡不成蚀把米。
京城中所有潜伏势力均被一网打尽。
她和她的同伙，现羁押在大理寺。
朝廷想要从她口中问出北境在本朝其他地方的布控。
可大理寺审了一天一夜，都没有问出来。
最后来了林府。
“柳姨娘要见我？”
我诧异地看着大理寺卿。
大理寺卿迎着我爹杀人的目光，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那女人十分顽固，只说见您一面后，就会如实交代。”
还不等我爹骂人的话出来，他赶紧再次开口。
“太傅放心，我们一定会保证夫人的安全，不会让她碰到您一丝一毫。”
我按住了想再次开口的爹爹，点头表示同意。
如果见了我，她就能说实话。
我朝百姓也会免受一些北境作乱之苦。
我自然愿意。
爹爹拗不过我，只能瞪着眼睛要求大理寺务必保护好我。
到了地牢，我才发现之前的担心都是多余的。
往日柔弱娇美的柳姨娘，此刻一头乱发全糊在脸上。
锁骨处被铁钩穿透，一动就疼的满脸是汗，根本无法靠近我。
“林芊芊，你来了？”
她看着我，眼里的情绪有怨恨，还有……嫉妒？
“我来是为了北境别再造孽，祸害我朝百姓。”
“呵呵。”柳姨娘突然笑开，”你是不是非常好奇，想知道这一切？”
我疯狂点头，我太想知道了。
柳姨娘趁机开出条件：“我的乳娘在隔壁牢房，我知道我们死路一条，她跟了我半辈子，我想让她叶落归根，你答应我将她的尸身送到北境家中，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我自嘲地笑了笑。
“首先感谢你的看得起，但我没这么大面子，你为何不直接向陆淮提？”
听到陆淮的名字，柳姨娘猛地站起。
剧烈的拉扯让她的锁骨处鲜血直流。
但她好像一点也不在乎，直直地看着我。
“你不知道你在那个男人心里有多重要？只要你开口，他一定会办。他害得我太苦，我不想再见他，只能找你。”
她说陆淮看重我？
我真的很纳闷，她从哪儿看出来的？
“林芊芊，怎么样？只要你答应我，我就把一切都告诉你，包括陆淮不敢开口说的。”
“行，我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