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你妈了个逼!”唐金矿差点没被气死,几次想动手,却又忍住了,因为他看到夏绪卫他爹夏四斤正拿着一把菜刀在暗影里比划。
这么一折腾,罪魁祸首没抓到,反而把自己家闺女逼上了“梁山”,准确说是逼上了医院。
第二天上午,妇女主任陪着唐香草去了医院,把已经显山露水的“孽种”做掉了。
“小字报”的事一出,王志明也曾经怀疑是二小子王永正干的,偷偷问过他,王永正却矢口否认,说自己还小,干不出那种“惊天动地”的事情。
王志明说:“你骗的了别人,可骗不了老子,我又不是看不出来,那字就像你的。”
“爸,你也不想想,就算是我想写,也不能用平常的字体去写呀。”
“那怎么写?”
“用左手呗,或者故意把字写得胖一些、丑一些、潦草一些,办法多了去了,你说是不是?”
王志明一看小儿子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心里就有数了,嘴上却说:“不是就好,无论如何咱不能在背后做小人。”
王永正跟一句:“那不叫做小人,是治小人!”
要说这场闹剧中,最受伤的莫过于王永正的妈妈于桂花了。
她不但被唐金矿一家气得要死,更为大儿子王永秋担心,并且还要忙忙活活收拾“残局”。
她把那些被砸碎的家什归落完,装进了编织袋里,朝着外面喊:“老二,你过来。”
王永正走过去,问干啥。
“把这个东西提出去倒掉了。”
王永正说:“好,我给你出气去。”
“你想干嘛?”
王永正说:“我倒进他们家祖坟里去。”
“算了,咱惹不起人家。”
王永正没再说啥,提着袋子走了出去。
他当然不会真的倒进人家的祖坟里去,那样太缺德,只是想逗着妈妈开心罢了。
倒完垃圾后,他又帮着妈妈去了供销社的门市部,买了一些盘碗碟子,如数还给了人家。
做完一切后,刚坐下来喘口气,突然听见胡同里有自行车的声音。
这时候会是谁呢?
王永正站起来走出去,一看是柳玉翠,问她:“你咋来了?”
柳玉翠说:“我来找姨说个事儿。”
王永正心里就有了谱,她要说的事肯定与哥哥有关,就领着她进了院子,边走边喊:“妈、妈,翠姐来了。”
爸爸先走了出来,僵硬笑着,说:“闺女来了,今天没上班?”
柳玉翠点了点头,说:“上班呢,我请了一会儿假,赶着过来说个话儿,还急着回去呢。”
妈妈于桂花跟在后头,冷眉冷眼地说:“你说你这闺女,都到这份了,你咋又来了呢?”
“姨,我有话要对你说,不得不来。”
“你还有啥话要说?”
王志明往前一步,对着柳玉翠说:“走……走,闺女,咱进屋吧,坐下来慢慢说。”
他们三个进了屋,王永正心里面也痒痒,可没敢跟过去,人坐在门框上,耳朵伸得老长。
柳玉翠叫了一声叔,再叫了一声姨,说:“王永秋是从县城坐车走的,走之前去过我那儿。”
“去你那儿干嘛了?”
“主要目的是让我给捎个话儿,告诉你们他去广东了。”
“这个熊孩子,他去广东干嘛呀?”于桂花直直瞪着柳玉翠,问,“不会是你姐姐又勾搭他了吧?”
柳玉翠摇摇头,说:“不是,是他自己要去的。”
“他去干嘛?”
“他说有两个目的。”
“啥目的?”
柳玉翠说:“一来是逃婚,他不想跟村长的闺在一起;二来嘛,其实还是与我姐姐有关。”
“说来说去这不还是与你姐姐有关吗?你倒是快说呀,到底是咋回事儿?”于桂花急得直跺脚。
“他说要去找我姐姐。”
“这个的死熊孩子,他还去找你姐姐干嘛呀?”
“他说就算是不跟我姐姐好了,也得找到她,只要知道她还活着,活得好好的就成了。”
“傻!真是傻到家了!”于桂花脸都气白了。
王志明说:“永秋的想法也对,找到就踏实了,万一那封信是假的呢?万一被人骗了,出啥意外呢?”
“哪有那么多的意外?就你们事多!”于桂花白了王志明一眼,说,“他手头也没几个钱,出去还不得饿死啊?”
柳玉翠说:“临走的时候,我把这几年攒下来的钱全都给了他,一时半会儿饿不着的。”
“你给他钱了?”于桂花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柳玉翠点了点头,说:“是啊,放在我那儿也没多大用处,他带在身上,也好有个照应。”
“多少?”
“八百多。”
“他没说啥时候回来?”
“我让他尽早回来,永秋哥说要是找到合适的工作,就不回来了。”
“不回来了?”
“不是……不是,他说挣足了钱再回来。”柳玉翠看了看王志明,说,“叔,他说往村里打电话不方便,以后会直接打到你单位去。”
王志明叹息一声,说:“不回来也好,省得唐金矿跟他过不去,那个老东西,肯定不会放过他。”
“他还能当一辈子村长?”于桂花翻着白眼说。
王志明说:“唐金矿那个人我最了解,心黑着呢,谁要是得罪了他,一准没了好日子过。”
“姨,只要站得直、立得正,他不会把咱怎么着的,用不着担心。”柳玉翠安慰了几句,就急着赶回去上班了。
王永正到了学校后,一直心神不宁,担心妈妈会出啥意外。
果然,到了周三下午,郑秀兰就偷偷告诉他,说他妈妈神经好像出了点问题,不是哭就是笑,还披头散发满街跑。
“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妈妈今天上午来镇上开会了,给我带了一些好吃的,顺便说起了你妈妈的事儿。”
王永正一听,扭头就走,去了班主任的办公室。
他向班主任说明了情况,请了半天假,急急火火回了家。
进门后,见妈妈铺着一张破竹席躺在院子里,听见有脚步声进了院子,呼一下坐了起来,大声喊着:“永秋……永秋,你可回来了,快让妈妈看看你瘦了没有。”
王永正走过去,说:“妈,是我,我是王永正。”
妈妈嘿嘿笑了,她笑的模样很吓人,说:“连你也骗我,明明是永秋嘛,还说是作文。”
“妈……妈,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王永正蹲下来,把妈妈搂在怀里,默默流起了眼泪。
“永秋,你找到媳妇了没有?挣到钱了没有?回来就别再走了,呆在家里当电工好不好?”妈妈嘟嘟囔囔说个不停。
王永正见妈妈确实病得不轻,就去给爸爸打了电话。
王志明及时赶了回来,坐下来跟于桂花聊了几句,一开始她还是颠三倒四,语无伦次,可慢慢就恢复了正常。
她望了望王永正,问:“你咋还没去学校?”
“我去过了,又回来了。”
“不对吧。”妈妈愣了一下,说,“我这才睡了一觉的工夫,估摸着你还到不了学校呢,咋就折回来了?”
王志明问:“你现在醒了吗?”
“是啊,不醒的话能跟你说话吗?”
“那好,你抓紧给我们做饭去。”
“好啊,我这就和面,给咱们烙葱花油饼吃。”
于桂花进了厨房,看上去完全恢复了正常,又是熬粥,又是烙饼,跟原来没啥二样。
吃饭的时候,王志明说老大来过电话了,他已经到了广东,凭借着信封上那个邮戳,查到了发信的地址。
“那他住哪儿?”
“暂时住在一家小宾馆里,说条件还不错。”
“那他找到柳玉荫了没有?”
王志明说暂时还没找到,不过已经联系到了几个老乡,估计用不了几天就能找到。
“那边还有咱们老乡?”
“是啊,有一个还是他初中同学呢。”
“那敢情好,总算有了一个依靠。”于桂花说完,抬头一笑,笑得跟从前一模一样。
吃完饭后,趁着于桂花拾掇碗筷的工夫,王志明把王永正叫到了院子里,跟他说:“看来你妈是有点不正常,不过看上去也没啥大不了的,你天亮后就回学校吧。”
王永正说:“我去上学,你回单位上班,扔下妈妈一个人在家里,万一再犯了病咋办?”
王志明说:“我暂时不回去,先去找人帮你妈看病。”
“去哪儿看病?”
“我认识县医院的一个医生,是神经内科的专家,明天带着你妈找他瞧一瞧,没准就能治好。”
“那你不上班了?”
“向领导请两天假就是了。”
王永正要跟着一起去县城,可爸爸坚决不答应,说你妈妈本来病得就不重,没有必要搞得太紧张。
还说你现在的头等大事就是考重点中学,其他事情都用不你操心。
第二天,王志明就骑车带着于桂花去了县医院,找到了那个熟人,经过一番诊断,确定是神经分裂症。
好在还是初期,只要不再让她受到刺激,再配合药物治疗,慢慢就会好起来的。
为了让儿子能够安心学习,王志明路过镇上的时候,特地去学校跟王永正见了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