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永正以为他在说作文的事,就说:“你要是用心,也能把作文写好。”
“写个驴日的!我说你给我找了一份美差事,大家的屎尿由我一个人来打扫,这不等于助人为乐做好事了嘛。”
“杨丰华,这事可怪不得我。”
“那怪谁?”
“怪你自己。”
杨丰华冷笑一声,说:“你小子就他妈是个笑面虎,杀人不用刀!”
“杨丰华,你咋就老跟我过不去呢?”
“是我跟你过不去?还是你跟我过不去?”
“得了吧,这里面臭烘烘的,不是说理的地方,等瞅空咱们再好好谈一谈,好不好?”
“好个吊毛!跟你有什么好谈的?滚远远的,别碍老子的事!”杨丰华说着,把一铁锨粪便铲到了粪桶里。
王永正怔了一会儿,返身回来,提起粪桶朝外走去。
“王永正,你干嘛?”
王永正没理他,直接去了墙外的大便池,倒空了粪桶。
再次返回厕所的时候,见杨丰华仍傻在那儿。
他走向前,一把夺过了他手中的铁锨,动手干了起来。
“这可是你自愿干的,老师要是怪罪下来,与我无关!”
“快干吧,别耽误了上课!”
杨丰华没再说话,他看了看王永正,把铁锨插入了粪坑。
插满了一桶,王永正提出去倒掉,看上去倒也默契。
打扫完毕,两个人去了校园外面的小河边,稀里哗啦洗了痛快。
正洗着,预备铃声响了。
王永正站起来,说:“刚才你还逞强,我要是不帮你,你能干完吗?一准耽误了上课。”
“谁敢指望你呀!”杨丰华说完,朝着校园走去。
……
第二节是课间操,做完往回走的时候,郑秀兰悄悄靠近了王永正,问他:“谁让你帮着杨丰华打扫厕所的?”
“没人让我帮,自愿的。”
“为什么?”
“他一个人干不完。”
“不对吧,是不是杨丰华又威胁你了?”
“开啥玩笑呀?他能威胁我?”
“他那种人,不值得可怜!”
“闲着也是闲着,过去搭把手,有人会耽误他上课的,也会影响同学们用厕所。”
“我看你就是贱!”郑秀兰白了他一眼,转身跑到了女生那边。
王永正想了想,也没觉得自己有多么的贱,苦笑着摇了摇头,慢悠悠走回了教室。
中午放学后,他带着干粮去了宿舍。
正一边吃饭,一边有滋有味看着那本《高山下的花环》,突然听见有人在门外喊:“王永正,你在吗?在屋里吗?”
“谁呀?”
“是我,范高峰。”
王永正走出来,问他:“范高峰你有事吗?”
范高峰说:“我想了想,决定陪你一块住。”
“谁让你过来的?”
“我自己呀。”
“为什么?”
“你一个人住害怕,两个人作伴就没事了。”
王永正盯着范高峰看了一会儿,说:“算了,我都已经习惯了,还是一个人住吧。”
“那可不行,我已经跟厉老师打过招呼了,他同意我陪你住,说下午就打发人抬一张床过来。”
既然是厉老师同意的,那就不能再拒绝了,何况他也是一番好意,怎么能让人家的热脸蛋儿蹭自己的冷屁股呢?
果然,下午放学后,厉老师带着几个男生把床送了过来。
厉老师对着王永正说:“范高峰是个热心人,他能够主动过来陪你,勇气可嘉。”
王永正虽然对他印象并不好,感觉他平日里处事猥琐、满腹心机,但出于礼貌,还是对着范高峰点了点头,说了声谢谢。
他隐约有一种预感,这个家伙法突然“闯入”并不简单,内中必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可会是什么呢?
他琢磨了半天也没理出个所以然来,干脆就不去想了。
下了晚自习后,两个人一起回了宿舍。
没有太多的话说,各自去外面的水龙头洗漱一番,便回屋上床躺下了。
王永正拿起书看了起来,正看着,突然听到范高峰问他:“王永正,描写女人漂亮的句子有哪些?”
“哦,貌美如花,沉鱼落雁。”
“沉鱼落雁是什么意思?”
“就是说女人长得太好看了,连鱼看了都会沉到水底下,天上的大雁见了都会落到地上。”王永正转过身来,问他,“你问这个干啥?”
“哦,没事,我在练习写作文呢。”
“你写的啥?怎么会用到这样的词句?来,拿来我看看。”王永正坐了起来。
范高峰忙把作文本掖在了枕头底下,慌乱中,手中的钢笔滑落在了地上。
“啪!”
钢笔断成了两截。
王永正低头一看,那竟然是一支英雄牌钢笔!
怎么这么眼熟呢?
这不是郑秀兰的吗?
“范高峰,这钢笔你是从哪儿来的?”王永正边说边跳下了床,伸手去抓地上的钢笔。
范高峰急了,直接擦身下床,压在了上面。
“你说,这钢笔是不是郑秀兰的?”
“是啊,怎么了?”
“她的钢笔,怎么会在你手里呢?”
范高峰趴在地上,翻着白眼说:“你别多管闲事好不好?我一没偷,二没抢,是你情我愿的事儿!”
这下,王永正终于搞算明白了。
原来这小子并不是心甘情愿来陪自己的,而是郑秀兰用钢笔作为交换条件才答应的。
可这不是一支普通的钢笔,是郑秀兰爸爸回家探亲的时候从外地带回来的,听说还是铱金笔,价格不菲。
郑秀兰一直视若珍宝,平日里几乎都不舍得用,怎么就舍得给这个赖小子呢?
对了,他一定还有更为猥琐的想法,刚才问自己描写女人的词句,也许正在写下流的东西呢!
王永正想到这一层,往前蹿一步,伸手从范高峰的枕头底下掏出了作文本。
“拿来,妈了个逼的!给我!”范高峰急了,来不及站起来,双手抱住了王永正的腿。
“你放开我?”王永正命令道。
“你给我本子,我就放开你。”范高峰越发抱得紧了。
“你不是写作文吗?我看看你写得怎么样。”
“我写得怎么样用不着你管!”
“好……好,那你就趴在那儿吧。”王永正不再挣脱,把本子拿到眼前看了起来——
亲爱的兰:
自打第一次见到你,我就被你深深吸引住了。
你貌美如花,沉鱼落雁,天下没有哪一个女人能跟你相比,我连做梦都想跟你在一起。
……
这个心术不正的熊杂碎!
乳臭未干就玩这个,看看那些句子,简直肉麻到家了,真他奶奶的下流!
“范高峰,你这是跟谁学的?”王永正大声喝问。
“跟电影上学的呀?怎么了?”范高峰一副豁出去的架势。
“电影上演的都是成年人的事,你才是个小屁孩,就弄些狗吃猫噙的玩意儿,丢人不丢人啊?”
“都是你情我愿的事儿,有什么好丢人的?”
“怎么就你情我愿了?郑秀兰答应你了?”
“是啊。”
“她答应你什么了?”
“她不但送给我钢笔,还……还……”
“还怎么着?”
“还在递给我钢笔的时候,让我摸了她的小手。”范高峰脸上的表情一下子松弛下来,浮出了轻浮的陶醉感。
接着说:“她的小手真软,就跟水里的泥鳅一样。”
“泥鳅你妈个逼!”王永正怒从心头起,大脑一片空白,抬脚用力踩了下去,边踩边骂着,“让你个狗杂种!让你臊!让你坏!”
范高峰松开手,爬着往前一窜,逃离了王永正的“黑脚”。
他站起来大声喊:“你丫的敢打人?”
“老子不但打人,还他妈的想灭了你!”
范高峰一看王永正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有点怕了,可还是满脸的不服气,嘀嘀咕咕着:“你等着,我非告诉老师不可。”
“好啊,你去吧,这就去!”
“去就去!”
“范高峰,你怎么跟老师说?”
“我说你打我。”
“那好啊,你这个作文本我先借用一下。”
“你想干嘛?”
“一会儿老师会喊我过去训话,我让他看一看,也好开开眼界,知道情书是怎么个写法。”
“王永正,你真是个无赖!”范高峰上床躺了下来。
王永正捡起地上的两截断笔,放在了贴身的衣兜里。
坐在床边,没了丝毫睡意。
他瞄一眼范高峰,就跟看着一个硕大的苍蝇差不多,打心底里觉得他肮脏、龌龊。
妈了个蛋!
范高峰你这个熊玩意儿简直就是块臭狗屎,你这样的下三滥也配跟老子同处一室?
想来想去,他说话了:“范高峰,你起来。”
“干嘛?”
“我有话要对你说。”
“你还有完没完了?”
“起来,把衣服穿上,我这就跟你做个了断。”
“你想怎么个了断法?”
“穿上衣服,带上你的东西,立刻、马上给我滚蛋!”
“你让我去哪儿?”
“回你的大宿舍。”
范高峰低头想了一会儿,说:“那可不行,他们要是问我为什么要回去,我怎么说?”
“你就说我住这间屋子里真的弄鬼,睡着睡着就出来了,实在不敢呆在这儿了。”
“谁信呀?”
“你那样说,他们肯定会信。”
“不行,来都已经来了,我决不回去!”范高峰又躺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