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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上面写的什么吗！无良律师，退钱！”何大哥嗖的一下站起来指着胸前的牌子就开始喊。
老丁一看这架势，知道自己客客气气的也没什么用，索性拉了椅子就坐下，也不急着搭理对方。陈硕直接堵在会议室门口，先把闻风而来想看热闹的同事都劝退。
何大哥看老丁进来也不言语，继续开口：“丁律师，签协议的时候你说的好好的，肯定让我们拿到补偿，现在啥都没有，你把两万块钱退给我们。”
“就是，不是说给我们要50万吗？钱呢？你这不是缺德吗？赶紧退钱！”何嫂也随即发难。
老丁有点为难，回头看看陈硕。
这时候陈硕已经劝散了同事，关上了会议室的门，一屁股坐的远远的，玩开手机了。
老丁无奈，只能耐心向两人解释这两万块是合同约定好的代理费用，庭他们也开了，其他工作也做了，一审结束后，双方的代理关系也就随之结束，没有退钱的道理。
“你做什么工作了？开庭的时候人家不是找到证据了，我妹子就不是王大福杀的，我们这官司要输！”何嫂一听老丁不退钱，马上又闹了起来。
老丁刚想解释这不能叫官司输了，何嫂像是想到了什么，没等老丁开口，把桌子拍的啪啪作响“还一审结束，我们的关系就结束了。说的好啊！你们不是律师吗？咱就按合同来！我可打听了，这一审还没宣判呢，那就是没结束！我们不用你代理了，退钱！”
“对！退钱！”何大哥一听自己媳妇说的有理，也跟着高声附和。
“您再回去看看合同好不好，签完合同后你们再解除，代理费也是不退的。”老丁哭笑不得，回头看看陈硕，陈硕还是在那低头玩手机。
“好啊！话都让你说了，你这不是明摆着坑人吗！无良律师！看见这牌子了吗？你今天要是不退钱，我就天天举着牌子坐在你这单位门口！让你做不成生意！”何嫂叫嚷着，一把将牌子摘过来挂在自己脖子上。
老丁拿两人没办法，又不甘心就这么把钱退了，回头使劲给陈硕丢眼色。
陈硕站起来，满脸都是真诚：“何大哥，嫂子。我觉得你们说的有道理，这个钱确实该退。”
老丁刚想喝口茶润润嗓子，一听这个差点没喷出来，刚要说什么，被陈硕暗地揪了两下衣服：“你跟我出来。何大哥，嫂子，你们等一下，我替你们教育教育他。”
老丁跟着陈硕出来，关上门俩人就开始嘀咕。
“啥意思？从了？”
“我这种刚正不阿的人，怎么会向恶势力低头。你想从我也不会从。苍蝇腿也是肉，进我嘴就没有吐出来的道理。”
“那你刚才咋说让我退钱呢？”
“我安抚不住他俩，你还真想让他们天天举着牌子在门口静坐啊。”陈硕转头看了眼里面坐着的二位，撇撇嘴。
“行，那我就舍命陪君子。老哥我刚干律师那会儿，不知道替政府打发了多少上访户，比他们疯狂的多了去了，我怕什么。”老丁说着就要进去再战，又被陈硕拉住：“得了吧你，一会儿好好配合我。”
两人又嘀咕了几句，老丁频频点头。
陈硕和老丁又坐到那两口子面前，桌上放着两万块钱，陈硕把两份文件，推给何大哥，是解除双方委托代理的合同。
“何大哥，您在这合同上签了字，钱就可以退给您了。”
两口子赶紧接过来签字，陈硕继续说着：“何大哥，嫂子。虽然这案子还没判，但如果举的那证据是真的，肯定是判王大福无罪了。人家没杀咱妹子，咱的钱找人家要就没道理了。所以啊，我们没能帮你们要到钱，你们的前我们也不收了。当律师的，首先要有良心。”
何大哥签字的动作停住了，他抬起头茫然道：“那我妹子，是不是就白死了？”
何嫂赶快用脚踢了他一下，催促道：“法律上的事儿，咱们不懂，人家陈律师明白。陈律师您可真是好人，这签完字了，这钱我们就...”说着就要伸手去拿钱。
老丁把钱往何嫂面前送，叹息道：“陈律师，你刚才回来路上给我说的事就真不办了？唉，都有眉目了，可惜了，何小凤这案子本来还有希望的...”
陈硕没等他说完，略显夸张地用胳膊肘顶了老丁一下，一下子吸引了两口子的争议。
何大哥警惕地看着陈硕：“什么事不办了？陈律师，你不是还有什么办法？”
陈硕连忙掩饰：“没有。我哪有什么办法。我又不是警察。”
何嫂不满道：“陈律师，这你就不地道了。我们妹子被人害死了，一家子没个懂法律的，这才花钱请了你们。这事儿还没干完呢就想不管我们了，你刚还说当律师得有良心呢。”
“这和良心没关系，关键这事儿太难了。正好这钱也退了...”陈硕舒了口气，像是钱退了自己也放松下来。
“不行，陈律师，到底什么事儿，您还非得告诉我不可。丁律师，他在路上说什么了？”何大哥说着，把签好的合同偷偷拿了回来。
老丁佯装没看到陈硕的眼色，叹道：“其实也没什么，陈律师就是说，王大福没杀，但总是有人杀了。谁杀的就该谁赔，应该有个人不断地去和警方交涉，督促警方抓紧破案。”
何嫂兴奋道：“这个容易。我明天就扯块白布到派出所门口打滚去。”
陈硕连忙劝阻：“您可千万别，给你个治安处罚，关你几天，一点辙都没有，到时候我都捞不出您来。”
何大哥一听这个作难了：“那怎么办呢？刚出事的时候，咱们哭也哭过，找也找过，最后就是这么个结果。我现在打工的单位纪律抓得很严，天天准点打卡，三天不上班工作就没了，孩他妈一个人带仨孩子.....”
老丁接话道：“是啊，本来陈律师就在办这事。他对案情了解，和公安那边也熟。对了，他对案子还有自己的看法呢。”
陈硕这回也不用胳膊肘了，使劲瞪着老丁，想去堵他的嘴。
两口子一看这样更不干了，对着陈硕轮番上阵软磨硬泡，眼看血字牌子又要举起来。
陈硕被逼无奈，叹气说道：“说实在的，原来我就不大信是这个王大福杀的。”
何大哥瞪大眼睛：“啊？为什么这么说？”
陈硕不想再多说什么：“不行不行，我现在也没啥根据，你们也不是警察。我就是有看法也对警察说。大哥，嫂子，钱退给你们了，没什么事您二位请回吧。对了，合同给我们一份，回头我们给法院提交一下，再开庭的时候我跟丁律师就不用到场了。”
何大哥把合同往回捂：“你们怎么能不到场呢？不管我们了？”
陈硕理直气壮地说：“大哥，您刚刚也签字了啊，我们已经不是您的律师了。我们没有必要再去法院了。”
何大哥赶紧把合同叠了两下踹进怀里，又一把把钱推回给陈硕：“不行，你们要这么说这钱我坚决不要了。陈律师，您去帮我们去找警察好不好？让警察赶快把杀我妹子的凶手抓住，咱们也有个地方索赔呀。”
陈硕连连摆手：“不行不行，找警察很麻烦的。您快把钱收好。”说着又把钱往何大哥怀里送，大哥两口子一起往回推。
何大哥凛然道：“陈律师，您这样就是看不起我了。这样好不好？警察那里，您继续帮我们找着。这钱，是咱们打这个官司的，您和丁律师出了力了。最后案子破了，您再帮我们去索赔。这钱是您应该挣的，我坚决不能收。”
陈硕停下，看着老丁感动道：“意外不意外？感动不感动？丁律师，您早就教育过我，当事人就是我们的衣食父母。你真诚地为当事人服务，是会得到当事人的理解和认可的。说得太对了。那这样大哥，嫂子，咱们的代理关系，还是到一审结束。等这案子判了，委托代理事项就完成了。可委托结束，为当事人的服务不能结束，我和丁律师免费代理二位继续督促和协助警方抓紧时间破案，等抓到真凶，咱们再签代理协议，继续向真凶要求民事赔偿。”
何大哥连连点头：“陈律师，您说什么就是什么。”
何嫂眼睛眨着：“陈律师，咱们只能要求一次赔偿吧？”
陈硕没明白：“对啊？只能对真正的凶手索赔啊。”
何嫂认真道：“那这回我们委托了你们没赔了，下回要抓到真凶，咱们就继续使咱们这回的那个协议呗。”
何大哥眼睛一亮，连忙附和道：“噢对，这回没赔了，要是下回抓住真凶，咱们还用这回的合同呗。”
陈硕愣了愣。
老丁忍不住说：“不是，咱们的协议是到一审结束......”
陈硕阻止了他：“也行。那，就这么定了：我们免费代理你们向警方交涉，督促警方继续破案。如果能抓住真凶，我们继续履行前协议，代理你们向真凶提出民事赔偿要求，是这意思吧？”
两口子同时答应着：“对。”
大正所门外，老丁看着何家两口子离去的背影大发感慨：“陈硕，你平时不是这样的人啊，不占便宜你都能吃亏，这回怎么就答应他们了？ 这不等于我一个代理协议给他办两个案子吗？”
“你真觉得这案子一时半会儿还能破？我不答应，他们真把那两万拿回去，您可就一个子儿不剩了。”陈硕啪啪老丁，安慰道：“回头我去趟公安局找他们唠唠，请求抓紧破案，这事儿就结束了。”
老丁还在感叹着，一脸惋惜：“啧啧啧，你最近光顾着泡妞，手生了吧。坑人能力下降的太明显了。”
陈硕拍拍老搭档的肩膀说：“那是咱俩最近交流的少了，我现在的策略是精准打击，逮着肥鹅才下重手，他们这样的苍蝇腿儿，差不多就得了。”
老丁无奈地笑笑，刚要往回走，陈硕忽然说：“老丁，你说，那女孩要不是王大福杀的，会是谁杀的？”
老丁上下打量着他，好像不认识面前这个人了：“陈硕，你没病吧？怎么着，打算自己破案？”
陈硕认真道：“不是，我今天又看了下案卷。那姑娘，长挺漂亮的，你看看那个王大福，她怎么就会给王大福这么个人当小三，还要死要活地缠着他要他离婚，最后被人杀掉，这事不蹊跷吗？”
“羡慕啊？行，行。你改行当侦探去吧。你赶紧去公安局，把你精彩的推理讲给他们，我回去给孩子做饭了。”看陈硕还在那若有所思，老丁摇着头悻悻的走了。
房产交易大厅，罗英子和周老板办完了手续，脸色有点难看。
她倒不是为了卖掉房子可惜，是因为周老板见面的时候就告诉她，让她做好思想准备，保不齐哪天还会有要债的上门。
上次见面，罗英子白天他查一下刘铭是否还借了其他的小贷公司，他马上就撒出去人办，虽然还没完全查清楚，但结果显然不会好。
目前查到的已经就有两家，情况跟自己差不多，也是先还着利息，出国后就断了。
看着周老板手里的文件袋，罗英子忽然说：“大哥，腾房子，要快。尽管这房子已经是您的了，但一想到他们住在那，我心里就不痛快。”
周老板点头答应着，脸上浮现一抹狠厉：“谁叫我妹子不痛快，我就叫谁不痛快。放心把，我这就去办。”
罗英子又看了看跟在他后面的俩墨镜男，补了句：“别闹出人命。”
周老板笑了：“放心吧，你哥擅长干这个，专业对口。”
告别了周老板，罗英子找了家咖啡店坐下，给兰兰打了一些钱，又打电话让她放几天假，回老家玩几天。她担心那俩老东西知道房子让自己给卖了，马上就会打上门来。房产证是兰兰帮着偷出来的，到时候那俩人见到她，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罗英子不知道那天兰兰是自己抓伤的，对此一直很内疚，她不能容这样的事再发生了。
罗英子拿着一杯咖啡走出来。天气大好，阳光洒在罗英子身上，她站在那，看着川流不息的人群，不时喝一口咖啡。
一只小虫落在肩头，罗英子瞪了她一眼，伸出手指把它弹飞了。
罗英子公婆家，婆婆在房间里来回走着，心情不是太好，公公坐在沙发上转着核桃，看起来也是满腹心事。
公公让婆婆来回转的眼晕，忍不住叹了口气：“你还叫他们生完孩子再回来？那不得一年多？你说这医院咋回事啊，怀孕这种事还能差错？”
婆婆本就郁闷，听到这话一瞪眼：“一年多就一年多！怎么啦？没准这一年多就把身份办下来了，将来咱们到美国养老去。你没听以前咱们邻居说吗？美国的养老院又好又便宜。你这边的退休工资照样拿，到了那边还能吃低保，这有多好！”
来人正说着，有人敲门，说是查水表的。婆婆过去打开门，吓得一连倒退好几步，差点没站稳。
“干......干什么的你们......老刘！”
周老板一步迈进来，脖子上的大小两条金链子随着他迈步彼此摇晃碰撞，发出金属摩擦的声响。他穿了个黑色短袖衬衫，两臂刺青露了出来，身后跟着几个大汉，一水的墨镜黑衣。
周老板把墨镜抬了抬，看了婆婆一眼，厌恶地嘟囔着：“一脸恶相，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公公也被这场景吓住了，平时从不离手的宝贝核桃也掉在地上，他扶着婆婆，两人又不自觉地后退了两步。
周老板一抬手，后面有人把一个文件夹递过来，他拿出里面的材料晃了晃：“这房子现在是我的了，你们马上给我搬出去。”
“什么什么？”婆婆一时没反应过来，想去看文件又不敢靠近。
周老板索性把材料杵到她面前：“刚办完手续。房主把这房子卖给我了，你们今天就给我腾出来。”
“什么房主？”公婆两人面面相觑。
周老板一脸不耐烦，把头转回去吩咐道：“都看好了，按合同清单来。清单有的咱留下，剩下的都是人家的东西，给人家归置好了。一会儿搬家公司到了，帮人家把东西都搬下去。开动！”
于此同时，罗英子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出电梯厅。她喝完最后一口咖啡，随手把咖啡杯扔进垃圾桶里。今天是老韩分案子的日子，她想着，加快脚步向会议室走去。
房间里，公公婆婆手忙脚乱地拦着众人不让搬东西，不时号丧般大叫着，有邻居听到动静下来，看到门口两个墨镜黑大汉负手而立，跟俩门神一样，又纷纷一溜烟回去锁好自家的门。
婆婆哭叫着：“罗英子卖的是吧？她有什么资格卖我们家的房子！这房子是我们家的啊！”
周老板压根就搭理她，他又拿出清单确认，确定沙发也是含在合同内的，大马金刀地坐上去，这才大咧咧地开口：“购房手续是她的名字，房产证也是她的名字，跟你们家有什么关系？她合法地卖，我合法的买，你有意见去房管局说去。赶紧腾房，我今天要住这！”
黑大汉们有条不紊地归置着各个房间里的东西，公婆去拦，就会来人配合着正在工作的人，站在公婆前面把人隔开，就这么像一座座小山一样站着，两个老家伙当然也不敢对他们怎么样。他们始终背着手一言不发，看起来轻车熟路、训练有素。
周老板他们刚进来不久，公公就偷偷报了警。其实周老板早就看到了，也没去阻拦。这时候外面有人敲门，是两位民警，公婆像抓住了救命的稻草，向门口奔过去。
周老板笑呵呵拨开公婆，主动去开门。他们忽然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周老板脸上的墨镜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副金丝边眼镜，他还不知道从哪弄来一个棕色外套。现在的周老板那还有刚才刺龙画虎的凶悍劲儿，一脸堆笑着，好像个和善的小店老板。
会议室里，老韩唱票分配着案子，众人纷纷举手，邱华忙碌着走来走去，把案卷递给认领到的人。罗英子坐在大家中间，也被老韩分配到一个。邱华过来给到她的时候，罗英子忽然拉住她让她坐下，接过她手里的所有案卷，把自己的留下，示意小田传递给下一个认领者。
老韩看到了罗英子的小动作，但并没说什么，会议继续进行着。罗英子刚给旁边的邱华使了个得意的眼色，手机响了，是婆婆的来电。
罗英子偷偷接起来，还没来得及说话，里面就传来婆婆凄厉的叫骂声:“罗英子！你好狠的心啊，你还是人吗！”
婆婆声音很大，会议室里本就安静，大家基本都听到了她的话，纷纷回头看向罗英子。
罗英子赶忙捂住手机，跟老韩打了招呼弓着腰出去了。
一直走到楼梯间里，罗英子才把手机的听筒放开，婆婆兀自高升叫骂着。她找到个角落，平静地开口：“会不会好好说话？有事赶紧说。”
此时婆婆坐在沙发上打电话，气得全身发抖。门口周老板、公公和警察在协商着，周老板还不时地爽朗地笑着。
婆婆听见罗英子回话，嗓门更大了：“有人拿着房产证说你把家的房子卖给他了，让我们腾房！你给我说清楚，你凭什么卖我的房子。你还是人吗？”
“你不用这么大声，要是警察到了，你打开免提就行。”
不知道是谁在楼梯间里扔了个纸团，罗英子一边用鞋尖一下下当球踢着，一边回着婆婆的话。
“你怂恿你儿子干出那种缺德事是人，我卖我自己的房子就不是人啦？我的房子，我爱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你儿子在外面借了一屁股高利贷，债主来逼我，我没办法只好把房子卖了替他还啦。对了，将来你们还得把这个钱还给我，这些债跟我可没关系。”
婆婆感觉一股怒气直冲脑门，声音又高了些：“罗英子！你太歹毒了！你把房子卖了，你让我们上哪去！”
“你爱上哪上哪，找你儿子去啊。你不早说跟我没关系了么，以后少打电话骚扰我。”罗英子说完就把电话挂了，一脚把纸团踢出去，说来也巧，纸团不偏不倚正好落在垃圾桶里，罗英子脸上漏出胜利的微笑。
公婆家，周老板正在出警记录上签着字，还不时点头答应着什么。警察向公公耐心解释着：“我们查过了，确实是别人的房子，人家不想不想给你们住，把房子卖了，新房主要求腾房也无可厚非。”
说罢，警察招呼周老板过来，严肃道：“弄这么多人过来，把人吓着了，是你不对。搬家归搬家，你们别闹事。双方好好协商解决。”
周老板赶紧点头：“我们可不是来吓唬老人家的，您看看，我找了这些师傅，把所有东西给他们码的整整齐齐，连搬家公司都给两位老人家订好了，车就在楼下停着，全都是我自费的。我们已经不能再贴心再文明了，要不是急着住，我们才不管这个。”
警察看公公也签了字，收起出警记录，嘱咐道：“好好协商，不许闹事，不要打扰邻居，就这样。”
一看警察要走，婆婆赶紧围上来：“同志！你们这就不管了？他们这是黑社会入侵民宅啊！”
警察眼神复杂地看着婆婆：“如果他们动手伤人，或者毁坏了你们的财物，你可以马上再报警，我们随时回来。好好协商吧，走了。”
婆婆不依不饶，两位民警没再理会，推门离去。
婆婆一屁股坐在地上，双手还不提拍打着地面：“天哪，这是没天理了啊。”
周老板嫌弃道：“轻点儿，别拍坏我地板。再问最后一遍，你们自己腾，还是我帮你们腾。”
“你......我们就是腾，也得需要时间啊。你总不能把我们赶到大街上去啊。”公公开始很气愤，话一出口又改用商量的语气。
周老板答道：“你们爱去哪去哪，除了这儿。这是我的房子，我不想给别人住。搬家公司的车等半天了，别愣着了。”
坐在地上的婆婆扒拉过来一把椅子，死死抱着椅子腿，发狠似的嚷嚷：“我就不搬！有本事你们把我抬出去！”
“听见了吗？她没长腿，叫咱们抬。抬出去房门口就行，轻点啊。”周老板一声令下，四个大汉过来就把婆婆抬了起来。
“杀人啦！杀人啦！”婆婆在半空中四肢乱刨。
公公赶紧央求周老板把人放下，答应他们自己搬，周老板让人把婆婆放下，吩咐搬完换锁，随即扬长而去。
等罗英子回到会议室，老韩已经分完了案子，大家已经散的差不多了，老韩却没走。看到罗英子回来，老韩招手把她叫来，示意她进来时把门关上。
“王大福这个案子，你表现不错，我刚当着全部门的人表扬你了，还宣布我个人会给你奖励。”
老韩看看罗英子，继续道：“法援案子，你也知道，钱不会太多，都是主任我自己掏的腰包。”
罗英子当然没忘了老韩带着邱华去开庭的事，但还是说着谢谢。
老韩看起来很满意她的态度，激励道：“好好干，等实习期满，我会优先考虑推荐你。”
罗英子抬起头来笑着：“师傅，这话可是您说的啊，转正的时候优先考虑我。我这刚跟客户通完电话，手机录音还开着呢，可录下来了。”
老韩吓了一跳：“什么？”
罗英子大笑：“和您开玩笑的。不过您刚才的话我记住了，师傅到时候您首先推荐我。我必须得申请执业，我得自己养活自己。”
老韩答应着：“放心吧，我想着呢。对了，下午王大福的案子宣判，你虽然不是这个案子的律师了，也去旁听个结果吧。这个案子打的漂亮，晚上我请全组吃饭唱歌，回头让邱华发你位置。”
罗英子说：“师傅，我晚上还真不行，得跟您请个假。”
老韩脸色有点不好看，又抬眼看着罗英子：“什么意思？对师傅的安排有意见？”
罗英子解释道：“不是约了刚打电话这个客户嘛，晚上我先去会会这个人。”
老韩语气缓和下来，交代着：“那行，这次你先见着，下次有客户，直接约到所里来，主任陪你一起见。”
罗英子唯唯答应着，心里不由苦笑。
她早听小田说过，刑辩部的所有人，不管是执业律师还是实习律师，只要还从老韩那里拿到一分钱，不管他接洽的客户是怎么来的，哪怕是自己的亲朋好友，这个案源也是部里的公共案源。
所谓部里的案源，其实就是老韩的案源。从结案到办案到代理费分配，都是老韩说了算，实习律师尤其如此。老韩曾经不止一次当着一众实习律师的面说过：“你们别觉得案源归部里是吃亏了，你们可以算算自己一年能签几个客户，能创收多少代理费，再算算在这个地方办公，每年的工位租金是多少。所里为什么不收你们的工位费，那是因为主任我在帮你们拿着。所以是主任吃亏，主任不说就罢了。”
法庭里，所有人全体起立，审判长正宣读着判决书，气氛庄严肃穆。
“对于被告人及其辩护人的意见，法院予以采纳。公诉机关指控被告人王大福犯故意杀人罪，证据不足，指控证据不能得出王大福故意杀人的唯一结论，证据不具有唯一性和排他性，应认定公诉机关的指控证据不足，指控的犯罪不能成立。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第一百九十五条第三项之规定，判决如下：被告人王大福无罪。”
法槌敲下，掌声四起。王大福回头看着孙小娥，俩人都哭了。
学法律的人都知道，在真凶尚未落网前，判决王大福无罪是多么难得。无论是法官，还是所有参与案件的警察和检察官，面对这样的结果，都需要巨大的勇气。一纸判决，意味着之前所有的侦查和起诉工作都要推倒重来，因为这些东西有可能是错误的。所有的勇气，只源于对法律的敬畏，所以再热烈的掌声他们都担得起。只是，激动鼓掌的人群中少有人会想起，罗英子和邱华那一个个尘土飞扬、烈日当空的午后。
陈硕站在法庭上，不由得抬头看看旁听席里的罗英子。罗英子神色平静，也在跟随人群鼓掌。
陈硕和老丁提着包从法庭里出来，一路交谈着。
“你说，无罪的证据是那个女孩找到的？”
“她姓罗。真没想到，她还真找出来了。哈，找出来又怎么样？功劳全变成了老韩的，她又没名，又没钱，也不知道图什么。”
老丁赞叹道：“正义，正义感。这姑娘和我差不多，很有正义感的。”
陈硕让他逗笑了：“哈哈，这儿又没外人，您就算了吧。走吧，上公安局一趟，这事儿咱们就算交差了。”
两人上了车，陈硕刚想打火又一愣。
“你说这何小凤，到底是谁杀的？”
“陈硕，你不是真想自己破案吧？”
“老丁，她一年能拿回家二十多万，肯定不是正经营生，还傍上了大金主，万一杀她的是个富豪.....”
“富豪啊？”老丁一口把茶叶吐出来，眼珠子转了两转，又突然转过来看着陈硕：“陈硕，你别想坑我，他就是个世界首富也和我没关系，这案子结束了，要想管，你管。”
“咱们不管，咱们找个人替咱管。”
陈硕看着车外，罗英子正从法庭里出来向这边走过来。
“谁？”
“你忘了，王大福无罪的证据就是她找到的。”
陈硕示意他看走过来的罗英子。
罗英子刚走到自己车旁，陈硕打着招呼跑过来，抢上一步握住她的手乱晃：“祝贺，祝贺啊！”
罗英子抽出手来，让他弄的莫名其妙：“祝贺什么？”
“无罪的证据，不是你找到的吗？老丁.....噢，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搭档丁兆成律师，大正所的资深律师。”
老丁和罗英子握手，热情地：“你好你好，太令人感动了。”
罗英子只好礼貌回应着：“您好丁律师，都是团队的努力。”
陈硕使了个眼色，老丁立马会意。
“老丁你不知道，当初我听说她居然要去查王大福无罪的证据，我还嘲笑人家来着，可结果怎么样？”
“打脸。”
“实力打脸。可是，打得好，我服。罗律师，你真了不起，这叫什么？良知，正义，责任。当律师的，不就应该这样吗？”
“可不嘛。咱俩不整天也这么说嘛。”
“丁律师，陈律师，还有事吗？”罗英子赶紧打住他们。
陈硕一副虚心求教的样子，请教罗英子：“噢，罗律师，您判断，这人要不是王大福杀的，那会是谁杀的？”
罗英子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冷冷道：“不知道，和我没关系。”
陈硕惊讶道：“咱们代理的不是同一案件吗？怎么能说没关系？再说了，看到你对当事人负责任，我们也不能自甘落后啊是不是老丁？”
老丁频频点头：“可不？自从上次开庭以后，我俩就没闲着过，成天讨论这案件。”
陈硕又掏出他上次在罗英子面前展示过的照相册来，又介绍着何小凤家一贫如洗家徒四壁的惨状，还说他跟老丁每次去心里都很难过，就想尽自己所能帮帮他们。
老丁附和：“唉，提不得，那可真是见者落泪，闻者伤心。”
陈硕又翻出秦爱莲的照片来：“你看看，这就是何小凤，又青春又亮丽，居然就被人夺走了年轻的生命。”
老丁又附和着：“太令人可惜了。”
罗英子看了一眼说：“挺漂亮的。”
“对啊！”陈硕痛心道：“这么漂亮一个妞，居然要死要活地嫁给王大福，你不觉得奇怪吗？”
罗英子瞥了他一眼：“天底下的怪事多了。比如，她的家属怎么就会想到委托你？”
“我这样的律师不好吗？你看看我有多负责任。我连公安的活都想干。”陈硕一脸委屈。
罗英子不屑道：“好的很。人家家里都穷成那样了，你还想敲骨吸髓。”
陈硕哈哈大笑：“诈你们的，她家没那么穷。她一年往家里拿二十多万呢。”
“啊？一个饭店服务员一年能往家里拿二十多万？”听到这个，罗英子确实有点吃惊，又多看了眼何小凤的照片。
“所以，你不好奇吗？”
“你到底想说什么？”
眼见时机已到，陈硕真诚地说：“你看啊罗律师，你一不图名，二不图钱，就把这案子破了，还王大福一个清白，我们在你的激励下也不能落后啊。你还王大福清白，我们应该还女孩一个公道，把坏人绳之以法。可要想抓到凶手，还离不开王大福，毕竟何小凤生前和他关系密切，人又死在他家里，他很可能是知情人.....”
老丁见缝插针：“起码也了解一些线索。”
陈硕一拍手：“对。而且于情于理，他都有义务帮着调查清楚事实真相。可他又是你的当事人，你就帮着调查调查此事呗。我们当律师的，一定要让正义得到实现吧。”
“应该。那你们还在这儿得啵什么？”
罗英子看着他们，到底没明白俩人这是唱的哪出。
“那您就帮着调查调查？”
“对不起，和我没关系，何小凤是你们的当事人。”
罗英子终于搞明白了陈硕的心思，可她对此完全没兴趣，说着就要上车。
陈硕赶快扒住车门：“哎，哎，罗律师，你忍心看着一个家庭破裂，而凶手却逍遥法外，逃脱法律的制裁吗？”
“不忍心。所以我等着听你们的好消息。丁律师，再见。”
罗英子关上车门，一溜烟走了，留下陈硕和老丁面面相觑。
“怎么回事，她居然不上当？”
“陈硕，你最近确实练得少了，忽悠人的本领在下降。”
“还怪我，你戏过了知道不知道？还什么见者落泪，闻者伤心，这么浮夸谁信啊？”
“咦，不是你说她是正义使者吗？对正义使者可不就得使这招呗。”
老丁原本觉得自己捧哏捧的天衣无缝，一听陈硕还怪起他来，老大不乐意。
老丁在副驾上，他本来就没怎么把何小凤的案子当回事，此刻正优哉游哉地刷着视频，陈硕却还在嘟囔着。
“这还真把我好奇心勾起来了，你说这何小凤到底是谁杀的？”
“陈硕，你不会今天把正义念叨的次数多了自己也信了吧？”
“我好奇，好奇行不行？我越看这个王大福，越不明白秦爱莲为什么要死要活嫁给他。”
“好奇心放在什么地方不好？挣点钱买什么吃不香？你看这养生腰带怎么样，最近我这老起夜呢。”
“可我就是好奇，不弄清楚心里痒痒。哎，老丁，你说，万一真是个富豪杀的。”
“那咱可就发了。可是，有可能吗？”
“怎么没可能？她在那种地方混，一年能往家拿二十多万，你想想吧。”
“完了，完了，陈硕，你居然答应秦家万一破了案还履行第一个协议。这样啊，你去破案，我考虑考虑这件事情。”
老丁关了视频，转头看着陈硕，一脸的难以置信。
“我破什么案？我也就是那么一问，满足一下好奇心。可是你想啊，凶手追到王大福家去杀她，肯定不是图财了，就是想要她的命。她一风尘女子，谁会对她这么大仇恨？不会是有人对她痴情吧？”
陈硕自顾自地一边说一边琢磨。
晚上，罗英子站在咖啡机旁，为自己磨好了咖啡。她拉开橱子拿咖啡杯，又看到了属于刘铭的咖啡杯，恶狠狠地骂了一句，拿起来连同小勺丢进了垃圾桶里。
此时外面门铃响了。罗英子微微一笑，小声对自己说：“来了。”
罗英子端着咖啡开门，果然，门外站着公婆，地下还放着大包小包。罗英子靠在一边门框上，用脚蹬住另一边门框，抱着臂喝咖啡。
“哟，怎么跑我家来了？”
“罗英子，你还是人吗？这种事你都做得出来。”
“我做什么了？”
“呸，你做了什么你不知道？那是你的房子吗？那是我儿子的房子，你有什么资格卖？信不信我敢去告你？”
“去告啊，赶紧去。你儿子的房子，你也好意思张嘴！当初你做生意赔的一塌糊涂，想卖了济南的房子来北京跟我们，刘铭根本就不同意，是我劝他同意你们过来的。你们卖房子的钱一分不掏，是我力主用我们的积蓄买的。房产证上写的我的名字，还有脸说是你儿子的房子？”
“你的房子，你哪有这么多钱给我们买房子？”
“不错，是我们夫妻共同财产。可刘铭卷了我们共同财产跑了，留给我的只有这两栋房子，所以现在它们归我了。”
“你还要脸吗？两栋房子都归你？你凭什么占我儿子两栋房子？”
婆婆一看说不过，嗓门立马提了起来，眼见又要撒泼。
“你打算在这儿撒泼吗？你要是想，我就把邻居们都叫出来，让他们知道你们和你们儿子串通干的好事？想吗？想吗？”
罗英子丝毫不让，眼睛瞪起来大声质问着。
婆婆显然被她的气势震慑住，不说话了。公公怯怯地过来，轻声跟罗英子说着：“英子，对不起，这事情，刘铭做得确实有不对的地方，可是他搞的那个女孩已经怀了孕，闹着和他结婚，他有什么办法？你也知道，我们来北京的时候已经把济南的房子卖了，现在把我们赶出来，你让我们上哪去？”
虽然看起来刘铭平时一直让着她，但丁克这件事，罗英子是反复征求过刘铭意见的，这件事必须是他们两个人都真心认同才行，罗英子甚至认真地告诉他，只要他不想丁了，可以随时提出来，刘铭还一直答应的好好的。他这急匆匆的出国原来是去生孩子，可见怀孕这事不是一天两天了。
罗英子想着，瞬间血气直冲脑门，她指着公婆大声喊着：“天哪，把人家肚子都搞大了，我还像个傻瓜一样在这儿当贤妻良母。你们爱上哪上哪，和我没关系！”
公公吓的直往后退，婆婆开口道：“英子，你和刘铭的事，以后再说。你总不能把我们赶到大街上去。我们没地方去，只好住到这边来。这边的房本上，是我儿子的名字。”
罗英子感觉心里一阵绞痛，她把咖啡杯放地上，一手捂着心口一手扶着门框，低声说：“是你儿子的名字，也是我们共同买的，我这儿还有当初我父母出资的证明呢。他把我们的共同财产转走了，这幢房子就归了我。我自己的房子，我爱叫谁住叫谁住，不叫谁住谁就别想进来!”
婆婆还在不依不饶：“就算共同买的，也有我儿子的份，我们也能住进来!”
罗英子指着外面：“别想！桥洞子底下空着，住那里去！”
公公打出亲情牌，声音颤抖地说：“英子，你们现在还没离婚，咱们还是一家人。”
“没地儿住了，想起我们是一家人了。你们害我的时候怎么不想想？我哪儿对不起你们了，你们能这样害我？”、
罗英子冷笑着，拿出一张房卡递出去。
“南站不远有家快捷酒店，地址房卡上有。拿着，我给你们预付了三天的房费。三天以后，爱上哪上哪，不用告诉我。要想解决问题，通知你们儿子回来。”
罗英子没等他们回话，一把把门甩上，靠到门上。
她气的瑟瑟发抖，到底忍不住又掉了泪，狠狠地把泪抹去。
一家KTV包厢内，老韩在唱着歌，他这唱法说不上是美声还是通俗，歌词跟节奏你追我赶的，就没个能对上的时候。一曲终了，一屋子人纷纷尖叫着鼓掌叫好。邱华坐在角落里，跟着大伙鼓完掌，又开始自己刷手机。
老韩放下话筒，小田为首的三四个人纷纷围上来拍马屁，有说主任应该去参加好声音的，有说主任选歌选的也好，刚才那首《美酒加咖啡》唱的，听的人只想掉眼泪。老韩已经喝的有点多了，眯眼笑着把所有马屁照单全收。
“师傅，您太厉害了，我就没见过赢得这么漂亮的案子！这证据找的，检方啥话都说不出来！以后再有这样的案子，您一定带着我，我跟您好好学。”
小田端起酒杯，好几个人附和着，纷纷向老韩敬酒。
“你们几个也不用羡慕。当初分配案子的时候我可是很公平的，是你们自己不要这个案子的。我知道，法援案嘛，出力不讨好。可有人就跟你们不一样啊，对不对。人家就能看到这个案子的可能性。”
老韩说完看着坐在角落里的邱华，品着酒不说话了。
小田秒懂，立马回头喊：“邱律师，师姐。”
邱华茫然抬起头看过来，小田过去把邱华拽到老韩这边。
“师姐，别刷手机了，来啊，喝酒。”
小田边说边给邱华倒了满满一杯酒。
“师姐，这个案子我服了，这么难的证据都能让你找到，我服。要不说师姐是主任身边的红人呢，跟主任身边，就是学的东西比咱们多，能力比咱们强，你们说是不是。师姐，以后你还得多教我，我干了！”
包厢里的人又都附和着，纷纷向邱华举杯。
此时，ktv包厢门口，罗英子找了过来，看到大家正簇拥着邱华。她本不想来的，但是公婆刚走不久，罗英子就接到了周老板的电话，她需要尽快找到邱华。
周老板告诉罗英子，他已经查出来，刘铭一共在外面借了四家，不算周老板自己，总数大概在四百多万，其中有一家利息到了百分之三十六。刘铭跑去美国后就没再还利息，这会儿总数估计已经滚到五六百了。
周老板还说，自己通过人脉，倒是能暂时压住债主，让他们近期不要去找罗英子。但是利息这个事，他就没办法了，毕竟大家都是吃这碗饭的。
罗英子谢绝了周老板暂时压下去的提议，她不想再欠周老板人情，况且这也解决不了实际问题。她想起今天老韩请部里唱歌，就匆匆赶过来，想找邱华商量。
邱华被众人围着，有点不知所措，她对小田说：“其实也不是我一个人找到的证据，主任知道，主要是罗律师坚持，愿意相信案子存在合理怀疑。”
老韩摆摆手：“我知道，可跑证据的事主要都是你在跑不是吗？大家敬你酒，你别太谦虚了。”
邱华没办法，浅浅喝了一口酒。
小田继续煽风点火：“师姐，瞧不起我们啊。没事，你不跟我们喝，总得敬韩主任一杯吧？这个案子办的漂亮，你今年转正提名，韩主任肯定得想着你了。”
邱华怯怯地看着老韩，刚要端起杯子就被好事的小田一把拉住了胳膊。
“主任，交杯交杯。””小田一边说着一边朝老韩挤眉弄眼。
老韩赶紧伸出胳膊绕过小田拉住的邱华的手，头一仰一饮而尽。邱华的胳膊被小田拉住没有办法，只好硬着头皮把酒喝了下去。
老韩站了起来笑着：“这个案子邱华办的不错，可也不一定就能得到所里的转正提名。邱律师，主要还得看你接下来的表现啊。”
“对对对，师傅说的对，师姐你得好好表现，来满上，再敬一杯。”小田他们跟着起哄。
不知道谁喊了一句：“大交杯”众人哄笑，一起起哄：“大交杯怎么交啊？”
小田一把抱住了旁边的男同事，整只手绕过对方的，拥抱着喝完了一杯酒，回身向着众人：“这就是大交杯！”
众人一看，起哄得更带劲了，还真有人把邱华往老韩怀里推。
罗英伟推门进来：“哎，大家不厚道啊，晚上唱歌，怎么没有人给我发具体定位啊。害我这一通好找。”
她一边说一边走到老韩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举起杯子：“田律师刚才说邱华律师在王大福这个案子上立了大功，师傅，你可得一碗水端平啊，我也是出了力的。转正提名的时候您也得考虑我的情况啊。”
罗英子说到这，忽然转头对邱华笑着：“师姐，王大福的案子多谢你帮我，我跟你喝一杯。刚才我听你们说什么大交杯大交杯的，怎么喝来着，这样是吧。”
罗英伟一把抱过邱华，杯子里的酒一下子洒了出去，洒了小田一脸，也洒在了邱华身上，整个包厢瞬间安静下来。
罗英伟一饮而尽，然后假装才注意酒洒出来了，赶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没喝过大交杯，不太熟练，你看我弄的。走，邱华，去洗手间，我帮你擦一下。”
罗英子说完，撇下错愕的众人，拉着邱华就出了包间。
“没事儿，大家继续玩，继续喝！”老韩依然笑着，转头看了眼两人离去的方向，脸色有些阴沉。
另一间空包厢内，罗英伟抽桌上的面巾纸帮邱华擦身上的酒：“抱歉啊，把你衣服都弄脏了。”
邱华看着罗英子，真诚地笑着：“没事，我这衣服也不贵。英子，谢谢你啊。”
罗英伟噗嗤一笑：“我刚才是失手了，就应该泼在老韩脸上。”
邱华接过罗英伟手里的纸巾：“我自己来吧。对了，挺老韩说你晚上不来的，现在过来了，是有什么事吗？”
“邱华，我遇上大事了。”
罗英子脸色黯淡下来，把周老板调查到的事一五一十说给邱华。
“我天。”邱华张张嘴，无声地。
她伸出手来握了下罗英子的手，罗英子笑着，用另一只手拍了拍。
“我需要一个律师了。邱华，咱们上次不是说好了。我想请你当我的律师。”
“你先别管我这些事，现在打算怎么办？”
“我之前不是起诉离婚了么，因为刘铭在国外，我没法提供他的地址，法院需要先解决送达程序，然后才能安排开庭，还不知道到猴年马月。我现在当务之急是要证明刘铭借的钱没用于夫妻共同生活，是属于他的个人财产。”
邱华沉默了一阵，担心地问：“能证明吗？”
罗英子道：“只能努力。所以我需要你的帮助。”
邱华摇摇头：“我做不了什么。我担心的是那些要债的，找不到刘铭，他们会找你。能不能想办法打掉这些民间借贷。”
罗英子苦笑：“我想过了。姑且不论这些小贷公司的合法性，也不说超出法定范围的那些利息，光这些本金，人家可是真金白银借给刘铭的。况且拖的越久，利息越高，他们不会等的。”
邱华问道：“那，你现在有钱还吗？”
罗英子回答的很干脆：“没有。有我也不还，我没义务给刘铭擦屁股。”
邱华眼中的忧色更重了：“那些人，连别人的裸照都敢公布，没有什么不敢做的。如果你还不上，他们会闹到所里来。你一个实习律师，整天一帮人堵着律所的大门要账，你觉得所里还能要你吗？不是夫妻共同债务的证据，别说你不好找，就算你找到了，那些人认吗？他们要是讲理，就不干这个了。”
罗英子打了个寒战。
“我想过了，这些人的账我得还，但我实在还不了这么多，所以我需要一个律师。邱华，我请你当我的律师。”
“你需要的不是我。”
“什么？”
邱华认真的看着罗英子：“真到了那一天，我罩不住你。你需要的是老韩。他是师傅，保护徒弟也是他的义务。另外，他也是所里的合伙人，成了你的律师，到时候也会帮你在所里说话。”
罗英子想了想，咬着牙说：“我找也不找他。”
邱华不解：“为什么？有本事就行，你还管他的人品？”
“我没管他人品。可你看他在所里的地位，要是我真遇上那种事，你觉得他能护住我吗？再说了，王大福的案子之前他什么态度你看到了，消极应诉，就想走个过场。我的案子交给他，我就等着被他坑死吧。”
罗英子说着，不由想起刚才老韩欲拒还迎地嘴脸，心下更坚定了。
邱华问：“那你还能找谁？还有，放着自己的师傅不找找别人，当心他以后给你小鞋穿。”
罗英子冷笑一声：“命都保不住了，还管小鞋。这事，我想想。邱华，不管我再找谁，你都是我的律师之一。你要多少钱？”
邱华摆摆手：“先把另一位找到吧。我还在实习期，我能拿多少，取决于你找到的那位给我多少。先把所有的情况对我说说。”
大正所律师办公室，陈硕坐在桌前，手里的笔在纸上快速地画着，一边画一边还嘀嘀咕咕。顶灯台灯都开着，桌面照的雪亮。
“他怎么知道何小凤在王大福那里？难道一直在跟踪吗？一个风尘女子谁会跟踪？难不成遇到个变态？”
包装盒里的饭菜一口没动，已经凉透了，陈硕越想越没头绪。他把笔一扔打开手机，游戏界面刚打开又关上了。陈硕犹豫了一下，随即笑笑打开手机通讯录。
“哪位？”罗英子正跟邱华商量着，手机响了。她看到是个陌生号码，皱了皱眉，陈硕的声音传来。
“罗律师，我陈硕啊。你居然没我电话？”
“我有你电话干嘛？有事吗我忙着。”
“罗律师，何小凤那案子我越想越蹊跷.....”
“好啊，那你就赶快去破呗。希望早日听到好消息哈。”
“哎，哎，你能不能和王大福谈谈，看看他那里能问出点儿什么，毕竟他是你的当事人，你又帮他洗白了，他对你更信任嘛。”
“对不起，没功夫。再见。”
“谁啊？”邱华见罗英子没好气的挂了电话，不由问道。
罗英子嫌弃道：“大正所那个姓陈的。真好笑，居然想忽悠着我去帮他查王大福案里受害人的案子。打的什么算盘难道我还不看不出来？王大福他都想敲五十万，万一凶手是个有钱人呢？他好好好地敲一笔啊。”
邱华一笑：“你把他挣钱的道路想得也太曲折了，陈硕用不着的，他干出来了，有几个案子都打得很漂亮。来吧，把你得到的信息跟我说说，咱们研究一下吧。”
与很多律所负责人的办公室在最里间不同，方丽虹的办公室在良诚所正中位置，据说是方丽虹在装修规划时主动要求的，这样她可能用最近的距离去到律所的每个位置。
办公室南向有一个将近270°的大落地窗，整个园区尽收眼底。方丽虹正站在窗前打着电话。
“对方的意思是分期支付，先给我们两千万。吴总，我建议你慎重考虑这个提案，落袋为安的才是钱。对方的情况我了解过，期限届满的债务不少，这笔货款回来的事，其他债权人应该还不知道。”
看到罗英子敲门进来，方丽虹示意她先去旁边的沙发坐，自己继续打电话。
“好。既然您同意，我明天陪您过去一趟，明天的补充协议下午我会安排人发您邮箱，注意查收，就这样。”
方丽虹挂了电话，端了杯茶过来，才发现罗英子并没去沙发那边，就站在门口等着。
“方律师好。”罗英子急忙打着招呼。
跟老韩不同，方丽虹不喜欢所里的人叫她方主任。
方丽虹微笑着：“小罗，那个法援案干得不错，情况我都知道。没有你的努力，这案子不可能打到这样。给咱们律所扬名了。老韩奖励你了吗？我还打算到年底以所里的名义给你一点奖励。”
罗英子赶忙道：“方律师，谢谢您。我师傅已经给了我三千了。方律师，我来找您，是我个人有点事想拜托您。”
方丽虹显然有些惊讶，放下茶杯看她一眼：“个人的事？什么事？说。”
罗英子把刘铭的事情说了一遍，只是隐去了金额。
她说完顿了顿，又补充道：“我是怕万一，那些小贷公司找到所里来，会给您和所里添麻烦。我想提前跟您汇报一下，万一真出现那种情况，希望能得到您的谅解。”
方丽虹神情严肃起来：“他借了多少？”
罗英子坦白道：“我还没完全弄清楚。估计不少。”
方丽虹沉吟了一下，期间还抬头看了她一眼。
“这样，小罗，我马上要开合伙人会议。你的事情，等我回来再说。”
“方律师－－”
罗英子还想说什么，方丽虹一摆手。
“情况我都知道了。我散了会找你。先这样。”
罗英子只好站起来，谦恭地说：“谢谢您方律师。人都有困难的时候，我希望在这个时候能得到您的帮助。”
方丽虹看着她没说话，罗英子微微向她鞠了一躬走了。
方丽虹又走回窗前，摇摇头叹了口气：“可惜了。”
良诚所大会会议，长桌上分散坐着十几个律师，都是男的。主位空着，有人在玩手机，有人轻声交谈着。方丽虹端茶杯进来，大家马上静下来了。
方丽虹坐在主位上，说话云淡风轻：“开会吧。今天的议程，算是个半年总结。等会儿陶正说一下上半年接案的情况，老范说一下上半年的营收情况。不乐观啊各位。另外还有两个重大案件，需要讨论一下。老陶，你先来吧。”
陶正咳嗽一声，打开面前的本子。
“什么？”
邱华听罗英子说自己找了方丽虹，还想委托方丽虹做自己的律师，吃惊的许久说不出话来。
罗英子撇撇嘴：“别这样看我。你想想，要是真出了事需要有个人罩着我，还有比她更给力的吗？而且，据我的观察，她也是这个所里最有正义感和同情心的一个，要不然也做不了这么大。”
“你真敢想。她接了吗？”
“我只来得及把事情给她说了说她就开会去了，还没来得及提。”
“她不会接的。”惊讶过后，邱华似乎有点泄气。
“不一定，我又不是不付钱。你了不了解，她办案子怎么收费。”
老韩去开合伙人会了，邱华指指里间说：“里边那个整天嫉妒得骂。方律师已经和一般律师不是一个概念了，我听他说方律师代理了银行的一个案子，打赢了能挣一千万甚至更多。一般的案子，特别你这种跟婚姻相关的传统业务，我估计她不会接。那话怎么说的来着，跟精英律师的人设不符。”
罗英子一咬牙：“那我直接给她一百，一千多万的案子又不是天天有。就算婚姻案子低端，我给这么多，她也没办法拒绝。”
邱华又吃了一惊地“你还有一百？有这一百还债多好？”
罗英子说：“二百也不够还的。再说了，我这事，还不一定后面有多麻烦，我需要所里能有这么个人。”
邱华沉默了一下，看着罗英子：“怎么想出来的？”
“什么？”
“我是说你怎么想到找方丽虹？换了我，打死不敢想。”
罗英子笑了，笑的很开朗：“我怕她干啥？她是律师，我请律师，花钱消灾，拿钱办事，这不都是天经地义的吗？”
邱华羡慕地看着她上扬的眉角，也想跟着笑，却怎么都笑不出来。
一群大老爷们互相吵吵，是合伙人会议的保留节目。方丽虹揉着太阳穴等他们一次次吵完，会议议程也就进行的差不多了。
众人听到她咳嗦了一声，会场顿时安静不少。
“既然大家都已经表决，今天就到这吧。”她说着，忽然想起什么，看向还在喋喋不休的老韩：“对了老韩，你手下那个罗英子惹上麻烦了。她家里的事你知道吧？”
老韩没想到方丽虹会cue他：“什么事，不知道啊。”
方丽虹说：“她丈夫跟别的女人跑了，卷走了家里的财产。临走还借了很多高利贷。她刚才找我，说这些讨债的以后很可能找到律所来，希望律所保护她。”
老韩看看左右，明显有情绪了：“啊，我是她师傅，有事她去找你？这是眼里没我这个人啊。”
陶正叹了口气：“这事可有点麻烦。”
大交杯没喝上，老韩本就心里憋着火没处撒。这罗英子有事不找自己，反而越过自己跑去找方丽虹，老韩就更不爽了。罗英子自家的私事可能牵连到所里，简直是开掉她的天赐良机。
想到这，老韩正色道：“凭什么所里要保护她？堂堂一个律所整天被讨债的包围，知道的，是她自己不检点，不知道的，还以为律所要破产了呢。一个实习律师，开掉了就是。”
方丽虹听的直皱眉，这时坐在方丽虹身边一个人低声对她说：“还是他自己的徒弟。他打的那个法援案不多亏了这个小罗吗？”
方丽虹叹息一声，也小声说：“可惜了这孩子，是个当律师的好苗子，但没办法了。”
陶正也点头说道：“这事没什么可讨论的，确实没必要留她了。律所被讨债的堵门算怎么回事？”
这事儿其他律师倒没什么意见，也纷纷应和着。
方丽虹又叹了口气：“说实在的，这个女孩挺能干。老韩，你那个法援案，要不是她坚持找无罪的证据，起码是个死缓吧？可确实没办法，缠上了这些麻烦事，她这辈子也翻不了身了。我和她谈谈，鼓励几句，就这样吧。”
外间办公室里，邱华分析着案情，罗英子越听越心惊。
“你和我一说他借了高利贷的时候，我就想到了。”邱华语气平静地说着：“他想到借高利贷，难道就没想过利息更低的银行？房管局的法务有一个是我同学，托他问了问，果然。英子，你现在住的这套房子，还被他抵押给民商银行了，贷款一千万。另一套没抵押，里面不是住着他父母吗？”
罗英子目瞪口呆。
“可是－－可是－－可是另一套已经被我卖了。天哪，他做得可太绝了。什么时候贷的？”罗英子心口又是一阵绞痛，一时间实话都有点困难。
看到罗英子的脸色，邱华有些不忍，但还是继续问道：“三月份。是他出走前一个月吧？”
罗英子神色痛苦：“这是存心要坑死我。天哪，我做了什么让他对我下这样的毒手？”
“你一点也想不到？”
“邱华，我要是能想到自己不就去查了吗？天，这还是我认识的那个人吗？我以后还敢相信谁啊？”
罗英子捂着脸，颓然地仰躺在椅背上。
“感慨以后发，现在想想眼前的事吧。贷款期限两年，银行现在应该还不知道他跑了，如果得到消息，应该会马上来找你，你肯定还不上吧，万一银行贷款合同上有类似逾期多久未支付利息，约定期限内联络不到贷款人视为违约之类的条款，很有可能会起诉查封你的房子，然后拍卖掉。”
邱华继续说着，一边说，一边在纸上写写画画。
罗英子不说话了，坐在那里闭着眼发呆。
过了一会，罗英子睁开眼，咬牙说道：“天塌下来人顶着，走一步算一步。邱华，我一定要请方丽虹和你当我的律师。”
这时门开了，老韩端着茶杯进来，一看到罗英子，神情变得暧昧起来，很亲热地对罗英子笑着。
“小罗啊，情况我都听方律师说了。我这个师傅不够格，徒弟出了事，还得从别人那儿听说。”
“对，我打算请方律师当我的律师，所以先去找她了。再见。”
罗英子一刻也不想跟他纠缠，起身推门就走。
罗英子已经走出去很远，老韩还端着杯子楞在当场。
老韩像是没听清罗英子的话，转头问邱华。
“她说的是她要请方丽虹当她律师吗？”
“是。”
“她是要存心给我难看？”
邱华只能尽力解释着：“她也是没办法了。她这事有多大啊。”
老韩哼了一声往里间去了，刚进去又推开条门缝，招呼邱华。
邱华答应着，掏出手机设置了下，放进口袋。
“主任有事么？”邱华进来关上门，她这次没和往常一样，进老韩办公室会虚掩半扇。
老韩笑着：“没事还不能叫你聊聊？过来，吃不了你。”
邱华走到桌前，老韩去拉她手，被邱华一把甩开。
“你看看你，这么年轻还这么保守。”老韩也不生气，眯起眼睛看着她。
“邱华啊，我说的事情，你想的怎么样？罗英子的榜样你看到了，你觉得方丽虹会当她律师吗？在所里没个人罩着，就是这下场。我家里的情况，和你说过了，我和那个黄面婆早就过够了，也就是为了孩子勉强维持着。我告诉你我现在和她连夫妻生活都没有。可我也是个正常男人，也有正常的欲望是不是？不不不，咱们不提欲望，提爱情。邱华我喜欢你，只要你答应我，以后你的前程包在我身上。”
老韩语速越来越快，说着又要伸手拉邱华。
邱华退后一步：“主任能包我什么前程呢？”
老韩一听有门儿，都要开承诺了，脸上笑意更浓。只是他想着，现在的年轻人，怎么都这么现实，上来就谈眼前利益，一点不讲感情，真是人心不古。
老韩也不急了，大模大样地把双手放在脑后一靠，审视着邱华。
“你想要什么前程吧？你不就是想当律师吗？可你一个农村出来的孩子，没背景没资源，上哪找案子去？只要你答应我，以后我接的案子，咱们俩一起做，来个夫唱妇随。”
老韩心想条件够可以了，这回她绝对没理由拒绝。
邱华语气还是淡淡的，但声音好像比之前大了一些：“对不起，我不想。主任，我还点工作上的事没处理完，要没别的事我出去了。”
“哎，哎，再想想。”
老韩想伸手去拦，邱华已经出去了。
方丽虹的办公室，罗英子坐在沙发上，方丽虹亲自给罗英子倒了一杯水放她面前，罗英子赶紧致谢，半起身接过来。
方丽虹和气地笑着，示意她坐下。
“小罗，情况真令人同情。想过如何应对了吗？”
“只能打官司。我刚刚知道，他临走以前还向银行贷了一千万，用我现在的房子做了抵押。”
方丽虹一愣。
“他和你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
律师也许是最有条件接触人生百态的职业，父子反面、兄弟阋墙，原本相爱的夫妻恨不得致对方于死地；筚路蓝缕共同创业的伙伴想进办法送对方进监狱，律师在一个个案件中见惯了人性各色的丑恶，更不用说从业多年的方丽虹。只是这些丑恶大都是被某个事件或契机激发的，比如双方的一个矛盾。所以当罗英子说刘铭在自己毫无察觉、没有征兆的情况下做了这些事，饶是方丽虹也不免有些吃惊。
罗英子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我怎么想也想不明白，和他也联系不上。我这辈子只要不死，就想听他一个解释。”
“你家里什么情况？”
“家在济南。爸爸是大学的法学教授，妈妈原来也是大学老师，因为身体不好，提前办了病退。”
听到罗英子家庭条件不错，方丽虹心里那点纠结也释然了。她点点头，温和地说：“那还好。作为律师，给你一点建议：银行那边倒也好说，不管怎么说，有房子；如果还有余力，先处理高利贷这边，因为这些人可能根本不和你讲法。处理完了，还是回到济南去，到父母身边，休养生息一段时间－－”
罗英子打断了她的话：“方律师，我请您当我的律师。”
“什么？”方丽虹吃了一惊，抬头看向她。
“我需要律师。我请您当我的律师。接下来我要应付一系列的官司：离婚案、高利贷，还有银行的起诉。我是被我丈夫陷害的。他在外面借的钱，包括拿房产做抵押贷款，我一点都不知道，我不能等死，我得积极应对。所以，我想委托您。”
方丽虹给人的感觉永远是那么自信得体，仿佛对一切事情都成竹在胸。此刻面对一个刚进律所没多久的实习律师，语序却罕见的有点乱。
她笑了笑：“啊，态度是对的。可是，我太忙了－－”
罗英子认真道：“我没有多少钱了，但我愿意出代理费一百万。”
“你还有一百万？不是都被转移走了么？”方丽虹又吃了一惊，此刻她注视着罗英子，仿佛要从她身上读出点什么。
“我知道了高利贷的事情以后，马上处理了一处房子，就是为今天准备的。我出一百万，请您和邱华做我的代理人，代理的权限到这几个案子一审为止。”
罗英子继续说着，神色平静、不卑不亢：“我知道三个案子，这些钱对您来说是有些少了，但我还是希望您能接受我的委托。”
两人看着彼此，都不说话了，屋里的空气似乎也紧张起来。
方丽虹突然笑了：“这样我就得在所里保护你了是不是？”
罗英子诚实地点头：“对。我是这样希望的。”
两人继续说着，但气氛显然有了一些变化。
“你应该知道婚姻法司法解释二第二十四条吧，如果没有充足的证据，对你很不利的。”
“我知道。我也做好了被扫地出门的准备。但我还是想让您当我律师。”
“也就是说，官司输赢是第二位的，你要在所里留下来最重要。”
“对，这样我才有了立身之本。”
方丽虹又笑了，她站起身来，又走到窗边。
“你一定也打听过我的情况了。那你应该知道，离婚纠纷我一般不做。何况你也说了，三个案子一百万，对我来说低了。”
“我知道。但是，名义上是三个案子，实际上，他很可能不会回来，如果送达程序能顺利走完，他不到庭，离婚也就是走个流程。高利贷这个案子，我也不想纠缠，请您相信我，我一定有办法解决，事实上我已经在想办法了。所以，重点是银行的那个案子。当然，相对于您的身价，确实也不高，但我想的不是用出价高来请您。”
罗英子还在那坐着，没跟着面前这位良诚所名声和权力最大的人一同站起来。
方丽虹转身问道：“那你想的是.....”
罗英子这才站起来：“我在这种情况下，还敢拿一百万请律师。”
方丽虹看她一阵，长长舒了一口气：“好吧，我不为这一百万，为了你这份胆识。我接了。”
罗英子兴奋地挥动着拳头。
方丽虹一摆手：“但有一个条件。不能让那些债权人闹到所里来，否则我也保护不了你”
罗英子想了一下，使劲点了点头：“我想我能做到。”
“你把邱华和我的助理都叫来，把全部案情和我说说吧。”
方丽虹到桌上拿过一个大本子来，又坐在了罗英子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