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傅立刻起身,满面红光地大声吹捧:
“晟王殿下箭术通神!竟能于迷雾中射中高速移动的银狼脖颈,此等技艺,当世无双!实乃朝廷栋梁,军中楷模!”
南宫栩看着银狼脖颈处的伤口,心中那丝疑虑再次浮现——他明明瞄准的是心脏,即便有偏差,也该在前胸或前腿,怎会偏到脖颈?
可侍卫众口一词,太傅极力鼓吹……
或许,真是自己超常发挥了?运气,有时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他心中释然,傲气再生,目光扫过一旁正抱着幼狼、哀求太医的“可怜”皇帝,冷哼一声。
太后看着哭鼻子的皇帝,和他怀里与他一样狼狈无助的小狼,露出母仪天下的笑意:
“晟王猎得银狼,而陛下也非一无所获。”
众人正迎合着假笑,无奈这两人差距实在太大了。
小皇帝忽然跪地请求:
“母后,这匹小狼即便治好了,放回林中也难存活,儿臣想要将其带回宫中豢养,可……可以吗?”
这话一出众人更是摇头。
这傀儡皇帝不仅骑射不好,头脑也未免过于简单了些。
竟然还要将这彰显失败的伤狼养在身边!
这不是永远叫人忘不了他今日的羞耻,永远对此事议论不休?
太后嘴角差不可查冷嗤一声,养着也好,随时叫他提醒自己,不过是一个依附自己的失败者,永远莫想站起来,就像那匹他要养的狼一般。
“陛下小小年纪,心怀仁慈,那便养着吧。”
“儿臣谢母后成全!”
看着小皇帝开心的谢恩的样子,南宫栩眸色一沉,最终,将锐利的目光投向了高台上春风得意的太后。
他的敌人,从来都不是那无能的傀儡皇帝,而是一手遮天的太后沈氏!
不是吗?
何必做这些无味的举动?
南宫栩觉得无趣,甚至后悔自己与南宫凛这般货色置气、同台比试,简直是无聊透顶,自降身份。
看来是刚才几杯酒水下肚叫他冲动了?
十年前那场围猎,晟王南宫栩一箭射中迷雾中的银狼,不仅让他盛名更盛、威震朝野,更坐实了南宫凛“难堪大用”的傀儡之君名头。
光阴倏忽而过,当年的两个少年,眼下皆已长成身形高大、气度沉凝的大人模样。
南宫栩望着御座上那位,眸色愈发深不可测的帝王,缓缓开口,继续道:
“臣听闻北境银狼近来又频繁出没于西山迷雾林,臣专程回京,便是想为陛下分忧,除此隐患。”
放屁……
茶盏轻叩紫檀案几的声响惊飞了檐下寒雀。
南宫凛垂着眼帘,指尖漫不经心地拂去袖口并不存在的茶沫,语气平淡无波:
“皇兄的马还是这般急。只是...猎狼最忌心浮,当心惊跑了真正的大物。”
晟王笑纹里凝着冰碴,
“马若不急,这猎场里,往日跪拜的麋鹿,怕都会生出獠牙了。”
这些日子,他为了区区几枚假币,远赴江南,不料想京中就发生如此多变故,
云台山的老主持没了,而他藏在云台山的军火全部落入工部,工部又去了那纨绔子弟南宫昭手里。
还有他一直担心的关玄,果然是没沉住气,竟私自进攻神策军,导致皇帝渔翁得利,拿到了神策军的军令!
如此变局,他怎能还在江南安坐?
南宫栩抬眼,第一次正儿八经地打量御座上的帝王。
只见南宫凛面色平静无波,凤眸半撩,语气带着几分慵懒:
“既会生出獠牙,那便不是麋鹿。会不会是……”
他故意顿了顿,目光掠过南宫栩微沉的脸色,唇角忽然一扬:“雾太大,皇兄没看清。”
南宫栩眯起眸子,一股陌生感骤然涌上心头。
下一秒,南宫凛轻飘飘的话语便飘了过来,带着几分似有若无的嘲弄:
“就像十年前一样。”
皇帝竟主动提起十年前那场围猎,猎场众人皆是一惊,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南宫栩心中冷嗤一声,暗忖:不过是从太后沈氏手里抢回了几分主动权,便真以为能与当面叫嚣了?
殿侧,西南侯夫妻端坐一旁,面前的案几上已堆了薄薄一层瓜子皮,两人看得津津有味。
兄弟阋墙,明争暗斗,每一句话都带枪带刺、暗藏机锋,可比坊间话本有意思多了。
“嘿嘿,”西南侯压低声音,凑到夫人耳边,
“就是听得人云里雾里,要是说得直白点,就更过瘾了。”
侯夫人却没接话,眯着眼睛紧紧盯着御座上那张俊朗的面庞,语气带着几分急切:“你说,咱们窈窈到底怀没怀上?这事儿我实在好奇得紧!”
“八成没有。”西南侯吐出嘴里的瓜子皮,语气笃定,“不然焦修怎会一去不回?依我看,怕是被皇帝扣下来了。”
侯夫人闻言,眸色微微一暗,轻轻叹了口气,目光在南宫栩与南宫凛之间来回逡巡,不知在盘算着什么。
“既然如此,不如咱们先沉住气看戏,”
她话锋一转,眼底闪过一丝狡黠,“说不定,还能给他们加点戏码?”
西南侯眼睛一亮,知道夫人定是有了好主意,连忙凑得更近,期待地竖起了耳朵。
侯夫人压低声音,附在他耳边低语:“你拿出西南……”
两人正合计间,太傅已迈步出列,朗声道:
“陛下,既然西山迷雾林有银狼作祟,今年秋猎,怕是要先除此獠,方能保障众人安全。”
南宫凛微微颔首,目光转向南宫:“太傅所言极是。皇兄素来英勇,箭术通神,这不已经专程前来捕获银狼了?”
南宫栩唇角微勾,寸步不让地回视过去:
“陛下有令,臣自然从命。不过,若是陛下愿意亲自参与,君臣同心,想必能更快将银狼擒获,一劳永逸。”
众人闻言,又是一阵寂静。
谁都听得出,晟王这是故意旧事重提,想再当众羞辱皇帝一番——毕竟十年前的围猎,已是南宫凛抹不去的“污点”。
南宫凛挑了挑眉,今时不同往日,十年前他必须要有那一出戏,叫所有人对他放下戒备心。
但如今,他可没心思陪南宫栩玩这种“彰显民心、衬托圣德”的戏码,于他而言,毫无实际益处。
他正欲开口拒绝,却见西南侯忽然起身,朗声道:
“臣难得参与围猎,今日见陛下与晟王兴致正酣,愿添一份彩头,为捕获银狼的魁首助兴!”
他目光扫过南宫栩与南宫凛,语气带着十足的诱惑力:
“胜者可获臣麾下西南三城的盐铁运营权!此三城扼守商道要冲,盐铁乃民生军需之根本,手握此权,便能坐收源源不断的贸易红利,更能积累军备根基,于朝堂于军中,皆可如虎添翼!”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盐铁运营权堪称顶级利好,连南宫栩眼中都闪过一丝明显的异动。
高台上的南宫凛攥紧了手中的茶盏——这是他急需的筹码,能让他摆脱太后掣肘,稳固皇权。
那这场比试,忽然就变得实打实的有意义了。
南宫凛抬眸,目光锐利地看向南宫栩,缓缓开口:
“既然西南侯有此厚赏,那这场猎狼之约,便作为今年的开猎仪式,孤将亲自入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