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极一愣,像是没有想到我会突然“指责”于他。
思忖片刻,无极一本正经地同我说道:“嗯,是我的错。以后定不再惯着他了。”
“小三儿说如何便如何。”
听罢这话,我如同一只战胜的公孔雀一般,高傲地望向申睴。
申睴气极,一不做二不休,干脆一把跳上了马车车顶,离得我们远远的。
他在车顶,我们在车内。
这倒也,不错。
而且,如此一来,马车内又宽敞了许多,憨憨的幻境便也更好施展了。
就这样,我同憨憨在他的幻境中接连玩了三日。
到了第四日,我终于将憨憨那个幻境玩腻了,这才想起还在马车顶上的申睴。
申睴这四日一直都窝在车顶上,独自一人看太阳,看星星,看月亮。
他到底年纪大了,身子骨弱。
若是在马车顶上颠出个好歹来,我心底实在是过意不去。
想了想,我到底还是忍不住端了一盘子点心,钻出了马车。
站在马车车辕,望着平躺于马车车顶的申睴道:“你应当三日未曾进食过了罢?"
“虽说你们道士自可辟谷不食,可你如今年纪大了,身子骨比不得年轻人,还是多少吃些吧?”
原本望着天空发呆的申睴,突然阖上双眼,在马车顶上翻了个身,没有搭理我。
“这个点心可是我特意让无极打包带过来的,香甜绵软,入口即化。”
“你不若,起来尝尝?”
申睴又再翻了个身,仍旧未曾搭理我。
我在心底暗自摇了摇头。
年纪大的人,总是有些倔脾气的。
便是给他给个台阶,他也不肯好好就着台阶下来。
罢了,罢了。
本着老吾老,以及人之老的良好美德,我再次开口劝着申睴。
“这地界白日日头高,夜里风沙大。”
“你如今都一脸的褶子了,若是再这般日晒雨淋下去,想来这脸更是没法看了。”
“不若,回马车内好生养养?”
申睴又再翻了个身,仰卧于车顶,双目依旧紧闭。
也,依旧不搭理我。
唉!
老顽固,老顽固,说得便是申睴吧。
我随手将点心放置在马车车顶。
边吃着点心,边甚是忧伤的抬头望天。
为如何劝说申睴回马车内而发愁。
瞧着瞧着,这般荒凉的地界倒也让我瞧出几分兴味来。
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上,成群结队的牛羊肆意奔腾。
草原之上是一片蔚蓝的天空,空中还飘着朵朵形状各异的白云。
偶有不同种类的鸟群在搏击长空。
尤其是那自由翱翔的苍鹰,一直在我们头顶盘旋着,盘旋着,再盘旋着。
我忍不住小声嘟哝:“这苍鹰倒是挺有灵性的。”
那只甚有灵性的苍鹰依旧在我们头顶盘旋着,盘旋着。
突然,便加速往前飞去。
我正纳闷它怎的突然便跑了,却见一块不知名的黑白色物体,从苍鹰方才盘旋的地方快速掉落。
我的心底升起一种不详的预感,连忙朝着正下方的申睴呼道:“申睴,你……”
申睴如同诈尸一般,突然从马车车顶坐起,对我怒目相向。
“你还有完没完?能不能让人好好睡上一觉!”
申睴话音刚落,那块黑白色的不明物体,便径直掉入了他还未来得及闭合的嘴里。
我惊讶地将嘴张成了一个圆。
随即又想到了方才落下的黑白之物,连忙用双手将嘴捂得严严实实。
目不转睛地盯着申睴,想要开口提醒他,却又不敢将手从嘴上拿开。
申睴下意识地闭嘴咀嚼了几下,随即,又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不对一般,脸色变得甚是难看。
申睴弯下腰去,将嘴里的物事轻轻地吐在掌心,定睛一瞧,突然便扒着车顶边缘开始干呕起来。
正在马车内假寐的无极同憨憨,听到外间的动静,一脸担忧地冲了出来挡在我身前。
“发生了何事?”
我一手捂着嘴,一手指了指申睴,又指了指天上那只不知何时又飞回来的苍鹰。
无极同憨憨对视了一眼,随即又一头雾水地朝我摇了摇头。
我眨巴眨巴眼睛,重又指了指天上的苍鹰,再指了指申睴,复又指了指我的嘴。
无极仍旧未曾反应过来。
憨憨却突然兴奋地拍了拍手,奶声奶气地说道:“我知道了。”
“三儿姐姐是说,方才有只苍鹰飞过,掉落了一颗鸟屎。”
“然后,然后被申睴爷爷吞进了嘴里?”
我甚是欣慰地点了点头,朝着憨憨竖起了大拇指。
想要开口夸赞他几句,可望了望始终在半空之中盘旋的苍鹰,同正在呕吐的申睴,我到底也没敢将手从嘴边移开。
憨憨见我点了点头,面上一喜,随即又覆上一层疑惑。
“可是,申睴爷爷为何要去接那苍鹰的鸟屎呀?”
“莫不是连着饿了四天,饿得有些饥不择食了?”
我突然便觉得憨憨说得甚有道理。
毕竟,方才申睴若是老老实实躺着,这鸟屎也掉不进他嘴里。
更何况,我还特意出声提醒,他却仍旧不管不顾地坐起身来。
现下想来,他方才其实应当是故意起身打断我的罢?
为的便是假装不经意间接住苍鹰那黑白之物?
我重又抬头望了望那依旧盘旋在空中的苍鹰。
如今,已是快到昆仑地界了,这苍鹰是昆仑的苍鹰,这申睴又是昆仑的申睴。
其实,这苍鹰从前便认识申睴吧?
此次,也是因着申睴才故意盘旋在我们头顶,久久不愿离去吧?
亦或是说,其实申睴根本就有爱食这黑白之物的癖好。
而这苍鹰同申睴这般配合,其实已经许久了?
我转头望向憨憨,憨憨也正望着我,我俩从对方的眼底都读出了一丝了然。
憨憨突然便也抬起小手捂住了嘴,我们两人不约而同地往无极身后挪了挪,甚是嫌弃地远离申睴。
无极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了一般,脸色古怪地瞧了申睴一眼。
眼底满是嫌弃,只大手一挥,马车顶上正在干呕的申睴,同头顶盘旋着的苍鹰便不见了踪影。
我同憨憨同时松了一口气,连忙钻进了马车内,老老实实待着,再不敢乱跑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