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毒丁的身体猛地抖了一下,这个人靠近的时候,自己居然没有半点觉察。他忙回头望去,却是叶秋筠正笑吟吟地看着自己,娇滴滴道:“客官连位子都没焐热,便要走吗?”
“忽然忆起,马似乎忘了拴,某去去便回。”狼毒丁显得镇定自若,还要往外走。
叶秋筠朝穆晴使了个眼色,穆晴会意:“这等鄙事,小女子去便可。”言毕,已掀开门帘跑了出去。
狼毒丁还想再说什么,就见叶秋筠一把从他背囊中抽出那个算盘丢在桌上。只听“咚”的一声,险些震翻了茶盏。
叶秋筠显得颇为惊讶:“哟!客官这算盘好沉,莫非装了金锭?”
狼毒丁强笑道:“辽东老木,质地比寻常木料,要坚实许多。”
叶秋筠妩媚地一笑,手指在算盘上轻抚而过。蓦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排算盘的横梁,“嗖”的一声,只见一道乌光朝狼毒丁疾射而去,那居然是一根一寸长的毒针。狼毒丁大惊,他不知叶秋筠是如何窥破自己的武器,但距离太近,事发突然,想躲已然来不及了。
铁鸮谋克暴喝一声,一拳击在狼毒丁的椅子上。椅子瞬间崩塌,狼毒丁一屁股坐在地上,这下落之势却正好堪堪避开了毒针。只是铁鸮谋克出拳时破绽大开,叶秋筠的刀柄已戳在了他的肋下,铁鸮谋克闷哼一声,跌倒在地。
狼毒丁的身体瞬间弹起,朝厅门冲去。叶秋筠一把抓起算盘,朝他丢出。算盘准确无误地击中狼毒丁后腰,狼毒丁朝前一扑,再次倒地。还没等反应过来,早从后面跑出两名“伙计”,将两人的嘴塞上,捆起来拖了下去。
“客官,你的马在哪里啊?”就在这时,穆晴已经回来了,看表情,似乎强忍着心中不快。待看到眼前一片狼藉时,不禁呆住了:“筠姐姐,这究竟是……”
“我的傻妹妹,那两个探子已认出你的身份了。”叶秋筠轻叹一声。
“筠姐姐又在笑我?我哪里有什么身份?”穆晴一脸懵懂,“若说身份,我只是得月楼的一名杂役。”
程小蚁走过来,朝穆晴挤挤眼睛:“他们刚刚用临安本地的俚语试探,你并没有听出来。”
“他随口一问,我便随口一说。”穆晴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你知道,我本就不是临安人,这有何奇怪?”
程小蚁又开始盯着她的手:“你的手指纤细白皙,无茧无疤,与长期洗碗、劳务的杂役明显不同。”
“那是东主您和筠姐姐心好,不忍让我做太多力气活儿。”穆晴嘴上虽然恭维着,却把手悄悄藏到背身。
叶秋筠道:“你刚刚奉茶时,小指会不自觉微翘,这是女真贵族持银器的习惯,是为了避免指甲刮伤珍贵的器皿。”
穆晴还在笑,却笑得已有些勉强。
“女真贵族女子自幼佩戴沉重的金耳饰。”叶秋筠摸了一下穆晴的耳垂,“即便取下之后,仍有明显凹痕。”
穆晴脸色一变,身体往后退了一步。
程小蚁若无其事地走近几步,突然用女真语低声道:“说吧,你到底是谁?”
“我是……”穆晴的女真语居然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但说了一半就赶忙捂住嘴,像做错了事的孩子一样。
程小蚁、叶秋筠相视一笑,异口同声:“地道的上京贵族腔调。”
“原来你们早就看出来了。”穆晴的小嘴一噘,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搞了半天,就我一个人还蒙在鼓里。”
“命也,时也,运也。”程小蚁哈哈一笑:“也怪那两个探子,若不是他们急着回去报信,你兴许还能再藏一阵子。”
“晴妹妹,莫要生气了。”叶秋筠又在穆晴那个小巧的鼻梁上刮了一下,“女孩子一气,就要变丑,到时便嫁不出去了。”
“谁要嫁人?若不是为了那桩该死的婚事,我也不必私逃,还吃了这许多的苦?”穆晴鼻子一酸,眼泪已潸潸流了下来。
叶秋筠忙去帮她擦眼泪,故意埋怨起程小蚁:“都怪你,晴妹妹不愿说便不说,你又何必非要逼她?”
“那便不说。”程小蚁举了举手,一本正经地望着穆晴,“反正,不管你是谁,都是我的好妹子。得月楼就是你的家,你要待多久,便待多久。”
穆晴破涕为笑,口中却像在故意赌气,“你不许我说,我偏要说。”
程小蚁、叶秋筠再次对视一眼,便将目光齐齐望向穆晴。
“我是肇兴王完颜亮的妹妹。”穆晴长叹了一口气,“昭明郡主——完颜慕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