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夜在昏死过去的时候,最为其担忧的是苍纹无疑,她在面临逍遥子离她而去之后,无法再接受宫夜出现意外了。
然而此刻在场的神仙似乎都没办法替宫夜疗伤,唯独身为局外人的葬漠轻声道:“其实我可以为宫夜上神驱除邪力与煞气。”
“葬漠?”锦上卿这次回想起来面前一脸清俊的男子,恍然道,“我只听说你能活死人,肉白骨,却不知竟然有驱除邪力的功法?”
“司命星君说笑了。”葬漠缓缓摇头,“小仙并没有活死人,肉白骨的功法,只是作为仙草的原型,天赋便是驱除邪力与顽疾,在此之外都只是谣传。”
“原来如此。”锦上卿将信将疑,侧身与月皇对视一番,话锋一转,“那便有劳了。”
“不必客气。”葬漠欠身,走上前来,靠近苍纹时,再无法轻松抑制内心以来久违的相思之苦,语气略微颤抖,心口狂跳,“你且宽心,宫夜上神定当安然无恙。”
话语间,葬漠原本想要伸手去宽慰苍纹,却硬生生收回,知道他不能逾越,又道:“还请各位稍稍回避一下。”
锦上卿和月皇倒是没有什么疑虑,点头便准备转身离去,倒是苍纹迟迟不肯离开,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葬漠以为是被怀疑,颇有些低落,但仍旧张口解释道:“苍纹放心,我因受逍遥子上神点播有恩,必定不会加害他的徒弟。”
“不,我并不是担心这个。”苍纹别过头,似乎不知该如何面对,双手紧紧握拳,复又缓缓松开,“总之,有劳了。”
语毕,苍纹便匆忙掉头离开,仿佛是在逃离躲避。
葬漠静静地望着苍纹离去的背影,一再无奈叹息:我究竟还在期待些什么呢?面前的苍纹不是苏汀寒,她已经死在那一场火海之中了。
转瞬,葬漠便开始运功为宫夜驱除邪力,紧接着食指中指合并作为刀刃,划开手心,猩红的血液并没有顺势低落,而是被葬漠用灵力凝聚,缓缓注入宫夜口中。
葬漠作为仙草修炼成仙,驱除邪力与顽疾的确是天赋不错,但确实要以血肉为代价。比不得轻松运用灵力驱除的逍遥子,更别提活死人,肉白骨了,那可是要献祭葬漠的肉身与魂魄的代价。
葬漠虽然已活了太久太久,可却也不想就此丢了性命。
从前只是想要纯粹的活着,如今却不一样了,他还想要见到苍纹——不,不对,他还想要再见一面苏汀寒,他的寒儿。
葬漠欠苏汀寒一声抱歉,欠了她一生美好的年岁。
思及此,葬漠看着气色逐渐好转的宫夜,突然开始怀疑起逍遥子当初找上他的目的不纯。然而如今怀疑却也是无用,左右当初葬漠也是活得过于无趣了些。
半晌,宫夜终于逐渐转醒,睁眼便发现一旁早已倒好温水的葬漠,问道:“怎么是你?”话语间,又想起身环顾四周,发现心口依旧有些抽痛,暗暗叫疼。
“你最好先不要乱动。”葬漠上前递上水杯,“里面我放了能缓解疼痛的仙药,你先喝了吧。”
“……”宫夜无言,平躺着不动弹。
葬漠了然,无奈:“我不会下毒害你。”
“若是我能起身你已经被我头摁地上了。”宫夜觉得被怀疑颇有些恼怒,也不顾葬漠远比他仙龄大上许多,直言直语。
“说句帮忙这样难的?”葬漠好脾性仿佛被磨灭,不知为何喜欢不了宫夜的性子,但仍旧搀扶着宫夜起身,手拿着水杯体贴地喂尽。
半晌,宫夜别过头,似乎有些傲气:“此事你可不许对其他神仙说起。”
葬漠耸肩:“放心,我并没有那样嘴碎。”
略一顿,葬漠转身推开紧闭的房门,面对神色期待的三位神仙,淡然一笑:“宫夜上神已经醒了。”
“师兄!”苍纹从旁边窜了进去,眼瞧着宫夜安然无恙地靠在窗边,急切地问道,“师兄,为何你还会复发,师父不是将你体内的邪力与煞气清除了么?”
“等等,师妹,你不是应当先关心关心为兄吗?”宫夜觉得剧本不对,此刻不应该是苍纹喜极泪涕地冲过来抱住他?
苍纹一副听不懂宫夜在说些什么的表情,理所应当道:“师兄你身为神仙怎么可能轻而易举的死掉?”
“这倒也是。”宫夜点头。
“刚才我仔细想了想,师兄你只是因为煞气入体走火入魔,事实上并没有什么大碍!”苍纹觉得有理有据,但很快又沉下声里,缓缓道,“所以,师兄你不会不告而别的,对不对?”
语毕,宫夜只觉得心口一怔,知道此事让苍纹平白担忧,也懊悔当时为何禁不起弥天的谗言。
宫夜失笑:“师妹安心,为兄不会的,师父也会很快回来的。”
“什么意思,师父不在天界?”锦上卿凑上来,显然是被瞒在鼓里,“什么时候的事情?我说怎么今日不见师父踪影,甚至还以为是他老人家不愿意来!”
“即便师父在也不会来,你别痴心妄想!”宫夜反手怼回去,“我可不承认你是我师弟,少攀关系!”
锦上卿委屈,缓缓躲在苍纹身后,喃喃道:“师姐,师父何时不在的啊?去哪里了?何时回来?”
“近几天的事情。”苍纹谈起此事心情便十分低落,“我也不知师父去了何处,不知何时而归。”
此言一出,锦上卿立刻觉得心下一糟,知道是他踩雷了,转身望向月皇求助。
月皇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走上了便转移话题道:“总之今日之事有劳葬漠仙家了,改日定然登门拜谢。”
葬漠摆摆手拒绝:“不足挂齿。”
言已到此,葬漠知道是在下逐客令了,倒也不含糊,拱手便告辞转身。干净利落的身影倒是显得在座的神仙们过于凉薄,竟然轻慢有恩之仙。
不过葬漠也理解,原本今日是锦上卿和月皇大喜的订婚宴席,却被这样荒唐的事情搅乱,或许这订婚宴又要临时取消了,恐怕得忙成一团。
葬漠身为局外人,就不去掺和了。
思及此,葬漠却兀自停顿,神情有些警惕,环视四周,似乎并无风吹草动,但这可疑的宁静仿佛即将到来的暴风雨。
葬漠沉眉,哑声道:“出来吧,我知道你尾随我多时了。”
语毕,葬漠的身后猛然出现一袭墨绿色的身影,裹挟着妖风,煞气漫天,瞬间将葬漠掩盖窒息,没有任何反抗的机会,便消失于此地。
另一厢,宫夜原本靠在床边同锦上卿拌嘴,猛地感到一股熟悉的气息,神情有些惊恐,心口再一次抽痛,但很快便消失。
“师兄?”苍纹察觉到不对劲,“可是有什么不适?”
“师妹!”宫夜一把抓住苍纹的手腕,颇有些担忧的问道,“你说弥天那家伙,应该没那个胆子敢潜入道天界来吧?”
苍纹一怔,心下一惊,似乎也有了不好的预感,缓缓转头望向锦上卿和月皇,问道:“师弟,天界的兵力应当不至于魔族来了却毫不自知吧?”
此话一出,锦上卿原本是想当即否决,但话锋一转,就连自己都觉得后怕,他缓缓道:“普通魔族当然不可能进入天界,但身为魔界至尊的弥天,似乎一般的天兵也拦不住他。”
“月儿!”锦上卿惊恐地转身,与月皇默契对视,紧接着便携手奔向屋外,一边喊道,“我们先去探探,师姐你保护好师兄!”
苍纹点头,起身顺势捏诀设立下结界,守在门口,一副果决的模样,让宫夜有些感动。但更多的是懊恼自己竟然在关键时刻掉链子,此刻若当真弥天突袭到天界,那么逍遥子托付给宫夜保护苍纹一事,倒是反过来了。
这可让宫夜如何向逍遥子交代?
若是苍纹毫发无损还好,但对方可是魔界至尊弥天,怎么能抵挡?
思及此,宫夜便想强撑着身子起身,索性葬漠的那杯放了仙药的水似乎起了作用,已经感觉不到疼痛,能够自由行动了。
“师妹,你退到为兄身后来。”宫夜轻轻按住苍纹的肩,从身后缓缓挡在苍纹身前,毅然决然,并不想让苍纹受到一丝伤害。
“师兄?”苍纹讶异,想要上前搀扶却被阻拦,她道,“师兄,你真的没事吗?”
宫夜似乎并不想探讨此事,答非所问:“若是弥天真来天界了,你且赶紧往凌霄殿飞去。”略一顿,伸手指着前方,惆怅道,“那里有个老家伙,虽然脾气不怎么样,但是实力远高于弥天,你可以安心得到庇护,知道了吗?”
“我不知道。”苍纹即答,面露倔强,甚至有些气愤,盯着眼前宫夜的背影,喃喃道,“你和师父都习惯了将我挡在身后,可是却忘了我也是能面对危险的。”
“你不能。”宫夜没有留给苍纹反驳的余地,“你能拿什么面对?你天资固然极高,但是你修为这才多久?能有十年吗?”
“……”苍纹不语,瞬间没了底气,垂下头颅。
她想:原来,我是这般无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