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灵此类物种,原本没有实体,不过是天地之间灵气孕育而成的仙灵,超脱于三界之外的存在。
地灵与凡人之间就好比是反向修炼的存在,凡人是首先具有完整的肉身,从而最求不朽开始强化肉身直到化身拥有超脱三界的元神。
地灵与之相反,先有了超脱三界的元神,然后再慢慢修炼强化元神,直至拥有力量幻化出肉身。
当然了,无论是地灵最开始的元神还是凡人未曾强化的肉身,都是非常脆弱的存在,若是没有机缘与天赋,二者都不会修炼成功。
地灵想要修炼成功更是难上加难,毕竟吸取天地精华而成的生物,在一开始没有神智,懵懵懂懂宛如婴儿,也不像凡人那般有代代相传的长辈们耐心教导。
因而许多地灵在诞生不久,便被修炼的妖魔吞噬,对于他们来说,生便意味着死亡。只有极其少数的地灵才能修炼直至拥有神格,天界的上神们对此也十分宽心。因为地灵生性纯良,便放心的将人界的一方土地交予管理,千万年来,便是如此。
地灵也十分愿意担此责任,毕竟守护他们赖以生存的土地,是地灵所求。更何况,地灵们对于飞身成仙之事也毫无兴趣,或者说,地灵这种生物倘若修炼成功,应当是无欲无求的心性。
原本一切都相安无事,妖怪们也乐于同地灵交往,寻得保护,默契地与地灵互不斗争、和谐相处。
然而这一切都在战争爆发的瞬间泯灭,地灵们守护的一切被销毁,魔军入侵,铺天盖地的邪力将地灵逼疯,纷纷成为堕仙,失去理智。
——灵识空间内,耀眼的光芒闪过,苍纹一行人重新回到了清新秀丽的世界,仿佛刚才的深渊不复存在。
苍纹首先落地,踩在柔软的草地上,右手收好离人剑负手在后,开始环视四周,但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转头问月皇:“看来你没必要隐瞒了,你究竟同地灵有何关系?”
月皇也收了祥云,一脸淡然,面色难得有些伤感,将地灵的初始徐徐道来,末了,补充道:“原本我也是受他守护的妖,只不过因为战乱爆发,地灵入魔,家园被毁,我才不得以离去。”
闻此,苍纹原本冷漠的眼底难得有了一丝动容,她并不是觉得谁可怜,只是明白三界战乱受其牵连的神仙妖魔不计其数,而连作为战神的师父都无法终结这场无休止的战乱,那这世间还有谁能终结?
苍纹难得露出悲伤,她想:难道这世间只有争斗才是无休止的么?
至于锦上卿,早在月皇说到一半时便开始默默地擦眼泪,既惋惜一心只为自己守护之地却堕仙的地灵,也心疼不得不背井离乡的月皇,同时也明白这人界的安乐与和平,不仅仅是靠凡人得来的,而是生存在这人界所有生灵一同守护的成果。
人界的帝王,不仅仅是统治子民这般简单之事。
锦上卿突然明白太爷爷锦玉言让他出宫跟随逍遥子拜师的理由,这便是要让他明白既然立志成为帝王,便有责任知道在帝王背后所需要的了解的幕后。
支撑帝王统治的并不是武力或者刑法,更不是帝王的才华与谋略,而是这人界所有默默守护每一寸土地的生灵。
“那月儿如今投靠何处?还是说没有归宿?”锦上卿听完立刻上前关怀,眼神迫切充满真心,说,“你若是不介意,可随我一同,绝不再让你居无定所,好吗?”
“……不好。”月皇果拒,并不打算将他早已投靠妖族之事告知,也没有那个必要,推开锦上卿殷勤的脸,伸手指向不远处逐渐显现的光点,对苍纹道,“那便是净化之后的地灵了。”
苍纹顺着视线望去,果然瞧见不远处在空中浮现出手指大小的光点,光芒似乎有些不稳定,若隐若现,但似乎有生命一般,让人充满希望。
月皇径直走向光点,双手虔诚的捧着光点,像是在接收新生命一般,目光真挚毫无虚假,他道:“虽然我不知为何你们师父逍遥子会救他,但我很感激,毕竟凭我一己之力,恐怕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堕入魔道。”
锦上卿凑上前来,甚是欣喜,问道:“地灵如今这是清醒了还是沉睡了,原形竟然是这般模样吗?”
月皇解释道:“这不过是地灵最初的仙灵状态,只是仍然保留了神格,恢复原本地灵的模样远比普通仙灵要快些。”
苍纹也是第一次见到所谓的地灵,原本以为地灵会是民间传说的土地公一般的形象,却不知原形是手指大小的光点,凑近了只觉得光芒耀眼,好奇问道:“小妖狐,地灵的肉身是什么模样,会是个老爷爷吗?”
“……并不是。”月皇忽然觉得自己一左一右两个小屁孩令他头疼,面对两张好奇的脸,仰面冲着自己发问,难得有些语塞,心想:忽然觉得自己好歹也是修行了几百年的狐妖,为什么偏偏对俩孩子束手无策?
“小狐妖,你见过地灵的肉身吗?”苍纹身高有限,右手收了离人剑隐没在手心,双手扒拉着月皇的手臂往下,想要仔细观察,喃喃道,“这也看不清原形是何模样啊?”
“月儿月儿,我也要看看!”锦上卿扒拉着月皇另一只手臂,眼神闪烁,甚是欣喜激动。
月皇蹙眉,难得好心情又被这俩师姐弟破坏气氛,甚至无力纠正苍纹和锦上卿对他的称呼,这二人已经不是嘴上说说能够改变的混蛋了。当然了,锦上卿这个小混蛋还能动手泄愤,尽管动手也无法改变任何事情,但苍纹的话,月皇也没那个胆子动手。
先不说会被苍纹反咬一口,到时候惊动了逍遥子,月皇一只几百年的小狐妖,可没那个命来偿还。
——此时,远在天界的逍遥子莫名其妙打了个喷嚏,若无其事地继续与天帝商讨魔军之事,说:“暗线那边是否有消息?”
天帝倒是坐不住了,侧着身子,歪了歪头,调笑道:“战神去了趟人界还沾染了风寒?”
“……并不。”逍遥子神色自然,略一思索,道,“应当是被人多言语了几句。”
“噢?”天帝挑眉,颇有兴趣的模样,讨伐魔军之事也搁置不理,反倒是打趣起逍遥子来,问道,“朕听闻你在凡间收了两个小徒弟?”
“正是。”逍遥子不假思索,伸手关上了战略图,转而端起旁边的热茶,垂眸,瞧不清情绪,道,“苍纹是个好苗子,资质不比宫夜差。”
天帝笑里藏刀,说:“能得到战神如此评价,想必此子将来必有一番作为。”
“不会的。”逍遥子即答,仿佛知道天帝的担忧,说,“苍纹只是个普通的小姑娘,她的身上没有责任,帝俊不用担心她成为威胁。”
“……如此。”天帝抿唇,也跟着逍遥子一起饮茶,问问放下茶杯,垂眸,收敛了笑容,语气和缓却有力,像是在警告,他说,“有时候朕觉得你过于聪明了,逍遥子。”
“确实如此。”逍遥子不置可否,仿佛将天帝的暗示视而不见听而不闻,补充道,“帝俊与我不是一朝一夕的相处了,现在才知道未免辜负了情分。”
天帝知道自己说的有些多虑了,赔笑道:“朕的不是了,朕道歉。”略一顿,又问,“那另一个小徒弟呢?资质也是等同朕的宫夜?人界真有这么多遗珠珍宝?说得朕都想下凡探探虚实了!”
逍遥子果拒:“另一个,不过是为了换一个人情罢了。”略一思索,脸上露出一丝担忧,说,“资质普通,并不是我能教授之人。”
话以到此,天帝也没了趣味,起身掸了掸衣服的褶皱,说道:“宫夜那孩子也是你的徒儿,逍遥子你偶尔也多关心关心他罢。”无奈一笑,“那孩子知道你归来的气息,早早地便在你的府邸等候了。”
“我的府邸?”逍遥子发出疑问,仿佛并不知情,又说,“我并不打算再次踏入了,他去了又如何妨?”话语间,逍遥子也起身打算离去,知道天帝并不罢休想要劝阻,又冷言冷语道,“宫夜是你的孩子,我替你照顾多年,你该面对了。”
语毕,天帝一怔,面上有些难堪,也不只是气恼还是羞愧,不再劝阻,微微叹息,目送逍遥子离开殿内。
逍遥子信步而去,兜兜转转口不对心的来到了曾经在天界的府邸——“飘渺寒宫”是当初逍遥子一战成名时,天帝亲手册封的府邸。起初逍遥子还暗地里嫌弃这个名字过于冰凉无情,慢慢地府邸真的变得荒凉毫无生气了。
逍遥子表面上总是生人勿近的清冷模样,实际上很羡慕同僚司命星君的府邸总是络绎不绝的热闹模样。渐渐地,逍遥子自己也不愿意待在府邸内,只是偶尔存放些物品还会回来,但自从叛逃者身份被打上之后,逍遥子已经决心与天界划清界限了。
倒并不是因为冤屈,只不过明白天界才是这场三界战乱中的幕后黑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