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俟沧面色凝重,远远看向天灯所在的位置。此刻就算是他想继续佯装镇定,可却还是不免紧绷起了神经。
见陆黎昕重重摔在地上之后,那垂钓客依旧不紧不慢地垂钓,甚至是连一个眼神也不愿给予陆黎昕。
万俟沧抿唇静站在原地,方才同他一起喝酒的人则呼唤他快些来继续划拳,可万俟沧却充耳不闻。
“哎,我说你这人!”那男子咋咋呼呼地说道,一手还拽着万俟沧的衣袖,“你方才可是赢了我不少酒钱呢,快来继续,可不能就这么走了啊。”
只见万俟沧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那男子便悻悻然松开了他的手,醉意也瞬间清醒了几分。
万万没想到,这传说之中的人物,竟是这么多年来竟然一直隐匿于蛊羽阁!
阁楼之上,黑衣人在看到那垂钓客之后,一颗心也猛然揪紧。
“他怎会出现在这里?”黑衣人连忙询问江宿。
然而,江宿却是摇了摇头,欲言又止。
“此事说来话长,”江宿垂眸,无人知道他内心之中在思量着什么,“之后再详细说道吧。”
与此同时,蛊羽阁内的宾客却是认不出这人究竟是谁。
只见他一席黑色斗篷覆盖全身,无人看得清他的容颜。唯能见到他悠闲垂钓的身影,若是未曾见到方才那一幕,众人兴许都会以为他不过就算蛊羽阁内的散客。
“这人是谁啊?”
“不知道呀,我还未曾听闻过蛊羽阁有这号人物。”
“这般神秘的人物,估摸着是打不赢啊。”
周遭的宾客议论纷纷,却无人能应。
“鬼钓王凡。”唯有万俟沧目光深远,淡淡地吐出来这四个字。
当这四个字一出口,观战者皆闻之色变,惊恐万分。
此人,竟然是消失了十八年的海盗王手下大副——鬼钓王凡!
他们不认识鬼钓王凡,可他的名号事迹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完了完了,赢不了了,这女娃子死定了。”
“这鬼钓叱咤风云,从无败绩,必然不会手下留情。”
“哎,还不如在第二层就输掉,起码还能留个全尸……”
听到鬼钓王凡的名号之后,众人皆是扼腕叹息,似乎已经预见了陆黎昕的悲惨结局。
这些对话自然也传到了一直关注着陆黎昕的耿毅耳中。耿毅从人群中穿过,径直走到了万俟沧的身旁。
见他依旧面色平静,心中不免多了几分恼意,只是还有问题询问,耿毅便压制住了自己心中的怒火。
“此人究竟是何方神圣?”耿毅将万俟沧手中的酒壶拿来,而后放在桌上,“为什么大家如此紧张?”
万俟沧的视线随着酒壶飘动,却也未曾刁难耿毅。他现下,也是没有闲情逸致再去饮酒了。
“要论王凡,可就说来话长了。”万俟沧微微颔首,面色逐渐变得凝重。
“什么意思?”耿毅不解,追问道。
“王凡乃是当年叱咤北海的海盗王旗下一员猛将,”万俟沧微微闭上眸子,是在回忆,“他凭借一根钓竿,就独挑了当时不服海盗王领导的十个海盗团,助海盗王一统北海,就此得鬼钓之称。”
当年的场景并无什么人见过,可众人口口相传,那血流成河的场面,却深刻地烙印在万俟沧的心中。
耿毅在听了这话之后,面色煞白。如今陆黎昕要对战的,竟是如此厉害的角色吗?
一时间,耿毅甚至想开口高喊,让陆黎昕就此放弃,然而如鲠在喉,良久也未能开得了口。
彼时,陆黎昕仍旧爬在地面之上,新伤旧疤因方才那重重一摔皆是又破了开来。而陆黎昕方才耗费了不少体力,身上满是汗液,此时,汗渍一流,便蛰得伤口生疼。
身体上的疼痛让陆黎昕冷汗直流,汗液混杂着血液,流淌了一地。谁人都看得出来,陆黎昕对上鬼钓王凡,胜算太低,甚至可以说是毫无胜算。
“放弃吧,陆黎昕,为了点天灯没了小命,实在不值啊。”
“是啊,别挣扎了,鬼钓王凡你是绝不可能胜利的。”
“认输吧!认输吧!”
……
外面的劝降声不绝于耳,刺激着陆黎昕的耳膜。
兴许方才宾客还在等着看陆黎昕的笑话,可如今见到这女子连胜两层,不肯认输,却几乎都成了关切。
他们不知这陆黎昕要点天灯究竟所谓何事,可却实打实的佩服她身上的这股子韧劲儿。
“你说,她会放弃吗?”江宿饶有兴致地看着天灯三层,满是疑惑。
黑衣人垂眸,嘴唇紧闭,良久之后,才吐出了两个字,“不会。”
果然,同那黑衣人的预判一致,陆黎昕对周遭的议论声充耳不闻,只是尽力支撑着自己的身体。明明已经被伤痕折磨的面色惨白,可她却还是紧咬牙关,随意一摸,擦去了额角上的血迹。
下一刻,她竟是硬生生地站起身子。
陆黎昕脚步踉跄,可步伐却坚定,只见她灵力汇聚,以周遭海草为武器,阵阵缠绕,想要匝紧那鬼钓的鱼竿,好再次出手。
然而,鬼钓王凡却是头也不回,悠闲地坐在藤椅之上,目光依旧落在深不见底的海洋之中,甚至看都不去看陆黎昕。
陆黎昕眉头紧蹙,见那海草已经将鬼钓王凡的钓竿缠绕住了,便连忙朝着他所在的位置猛冲过去。
可谁曾想到,就在陆黎昕就快要触碰到鬼钓的那一刻,一道道绿光闪现,绕住鱼竿的海草瞬间四分五裂,化作片片碎屑,漂浮于空。
而鬼钓手中的钓竿则再次迎风而上,鱼线紧紧缠绕着陆黎昕的身体。
陆黎昕只觉得自己的大脑一片空白,身体腾空,而后,又重重摔落在地面之上。
随后,鬼钓仿佛也对陆黎昕产生了兴趣。不过,在他人眼中,却像是鬼钓因被陆黎昕扰到了垂钓而恼怒了。
他也不再回到那藤椅之上,只是冷冷地站在陆黎昕的身前。重复着一个动作,那边是用钓竿将陆黎昕挑起,而后又继续抛向地面!
这已经不再是对战了,而是鬼钓单纯的施暴。
楼船台下,周围宾客在看到这一幕的时候,纷纷是咂舌叹息,估摸着不久后陆黎昕便会死在这钓竿之上。
可陆黎昕却像是有出奇的毅力一般,被抛于空又落地,便继续爬起来,不死不休。
不知过了多少个回合,陆黎昕头晕眼花,血液遍布全身,浑身上下都是淤青,头脑已经无法思考,唯有一定要点燃天灯这个信念在支撑着她的行动。
阁楼之内的黑衣人在看到这一幕后,目光死死地盯着天灯方向。
这样做,究竟值得吗?
无人能应。
“放弃吧,”一道冰冷声传来,这是鬼钓第一次开口同陆黎昕说话,“你不是我的对手。”
鬼钓俯瞰着趴在地上奄奄一息的陆黎昕,只觉得分外可笑。
而陆黎昕在听到这句话之后,却是咬住下唇,吐了一口唾沫,里面满是血腥的味道。
而后她镇静地回答,“做梦。”
旋即,陆黎昕也顾不得自己身上的疼痛,立刻连滚带爬地从地上支撑起自己的身体,几次灵力运转,却不成形。
终于,才能使得些许灵力,将树干化剑,而后再次攻了上去。
楼船之下的万俟沧见到陆黎昕这般不要命的打法,心中绞痛。不知为何,每次在看到陆黎昕生命垂危之时,他便忍不住去关心。
彼时,万俟沧目光深沉,不似往日的冷漠,反倒有些许紧张,眼神之中已藏不住关切。
而耿毅则是攥紧了手中幽冥神剑,额头青筋暴起,几乎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让他见到陆黎昕这般模样,简直是比杀了他还难受。
与此同时,围观的群众也按捺不住心中的躁动,纷纷大喊着:“放弃吧!”
陆黎昕的木剑被钓竿一触,便碎成灰烬。而后,又是被鬼钓用钓竿甩到空中,猛砸于地。
此时的陆黎昕已经没了疼痛这个概念,身体已然麻木。她拼命晃晃悠悠地站起身子,目光落在台下,似乎是在寻觅着某一道身影。
可目光四顾,却终究未能找到。
陆黎昕眼神之中满是失落。
难道他真的没有来吗?
或许,他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般,关心自己胜负的结果。
也罢,此时也就是自己孤军奋战的时刻。
“还早呢,看我怎么赢了他……”陆黎昕忽然粲然一笑,朝着台下的众人说道。
而这个举动,却让看客们都傻了眼。他们不知,得需多强大的内心,才能在生死面前置若罔闻。
只是,只有陆黎昕知道,方才那句话,她只想说给一个人听。
陆黎昕垂眸,手臂微微晃动,整个人也没了精神。
然而,话音未落,鬼钓的鱼线再次甩来,猛然箍筋了陆黎昕的腰腹,鱼线深入肉里,原本银色的细线如今变成了鲜红。
来不及反应,而后,陆黎昕又被狠狠摔落。
这一次,陆黎昕彻底晕了过去,再也动弹不得。
见状,万俟沧和耿毅再也按耐不住,同时朝楼上冲去。
谁知,在天灯底层,巴尔和双姝静立于此,纷纷无言地拦住了万俟沧和陆黎昕的去路。
“让开。”万俟沧面色宛若乌云蔽日,语气之中满是警告的意味。
然而,站在面前的巴尔却严肃万分,丝毫不肯退让。
“这点天灯的规矩便是,必须陆黎昕自行放弃,才能结束。”巴尔义正辞严地说道。
楼阁之上,黑衣人也蹙起双眉,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也该适可而止了罢。”这话,是他对江宿说的。
“鬼钓岂是我能掌控之人?”可江宿却是微微摇头,面露苦笑。
听到这句话,黑衣人的心瞬间凉了半截。
而处于楼之上的陆黎昕,视线也渐渐模糊,匍匐在地,神智不清,唯有手指能挣扎动弹一下,全然听不到外界的声音。
之后,她便两眼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