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以后,李大为领着背着画板的佳佳回到合租公寓,进门就喊:“夏洁,夏洁!”
夏洁从自己房间出来,看到佳佳,热情地说:“佳佳,欢迎。我把大床换成了两张单人床。这回你愿意这儿住多久就住多久。”
杨树和赵继伟也各自从房间里出来对佳佳表示着欢迎。
赵继伟开心地说:“五个人了。这回哪怕有个人值夜班,斗地主也够了。”
李大为指着赵继伟:“你就是地主,就该斗你。”
佳佳不解:“他为什么是地主?”
杨树笑着解释:“他帮我们买东西,建了一个二维码支付,每次收五块跑腿费。”
佳佳也乐了:“那真是个地主。”
李大为提议:“佳佳,哪天咱们斗赵继伟这个地主。”
佳佳笑起来,羡慕地说:“我要有你们这样几个好朋友多好啊。 ”
夏洁搂住她:“你现在不就有我们几个朋友吗?赶快进屋吧。 ”
李大为、杨树、赵继伟也要跟着进去。
夏洁拦在门口:“女生宿舍,非请莫入。”
赵继伟扫兴地说:“那我值班去了。”
杨树也识趣地说:“我去夜跑。”
李大为打了个哈欠:“好,我也回我屋歇会。”
回到自己的房间,李大为哪能睡的着,躺在床上和母亲视频:“妈您发扬一下母爱不行吗?明天我回家,您包饺子给我吃。”
母亲毫不客气地说:“不行,我工程上忙着呢,哪有空侍候你?”
李大为哀求道:“我的好妈妈,您比我还忙?您多大岁数了知道吗?咱有必要这么大岁数还往钱眼里钻吗?”
母亲在那头笑了:“这世上就你敢这么说你妈!”
这时夏洁在客厅叫他:“李大为,来一下。”
“妈,我还有事。有空再聊。”李大为结束通话,坐了起来:“什么事?”
夏洁敲敲门,站在门口没进去:“佳佳要支画架,你来参谋支哪里? ”
佳佳也把头伸进门口。
李大为站起身来:“哪都行,让佳佳自己选。要不从我这屋开始看。我这屋就是狗窝,乱。不像夏洁姐姐屋,你们那边是闺房。”
“好。”佳佳好奇地伸进头来,刚想说话,脸色突然变了。
李大为顺着她的目光回头一看,坏事了,他的床头上,挂着一幅油画!立刻不知所措地说:
“佳佳,你听我解释,这幅画,我挺喜欢,就叫师父专门买了送我。 ”
夏洁奇怪地看看他,又看看那幅画,明白了,也想加入解释:“佳佳……”
佳佳甩开她:“果然,那些买画的顾客,全是你们所的人,是不是?”
李大为大急:“佳佳你想到哪里去了?”
佳佳带着哭腔:“骗我!又骗我!这幅画,是我卖出的第一幅画,买主原来是我爸。
怪不得那时候那么多人买我画,现在又没人买了,原来你们是骗我的。”
李大为慌了:“佳佳,你听我解释嘛。开始几幅,确实是我和师父买的。
开一家新店,总要有人开开张嘛。师父买了你这幅画,觉得挺好,不舍得送别人,就送我了。
佳佳你看你画得多好,夏洁给我要了几次我都没给她。是不是夏洁?”
夏洁瞪了他一眼:“李大为,你可真够笨的!佳佳,我觉得你没必要这么激动啊。就算他们骗了你,也是好意。”
佳佳不说话了,回头就走。
夏洁忙问:“佳佳你上哪?我陪你。”
佳佳说说:“不用陪,我就是心里闷,想出去走走。”
夏洁上前拉住她:“不行,你既然住在我这儿,我就得为你的安全负责。我陪你,咱们一块出去走走。”
临出门还白了李大为一眼。
夏洁和佳佳围绕着街心花园漫步,杨树跑圈偶尔会撞到她俩,边跑边打招呼。
俩人静默了一会儿,倒是佳佳先开口:“夏洁姐,我……我也许根本没有绘画的才能,这辈子也当不了画家。”
夏洁搂了搂她:“佳佳,我不懂绘画,但我觉得你碰到的问题,不是简单的绘画问题,是什么我也说不清楚。
我只是觉得我们有相似的经历,我说说我自己,不知道对你会不 会有帮助。我小时候,还想过当天文学家呢。”
佳佳问:“啊?那为什么后来不想当了?”
夏洁笑着说:“因为我数学不好,一看到什么方程、公式就头疼,怎么学天文学?”
佳佳也笑了:“我也是。”
夏洁继续说:“我的童年、少年、青春,都跟许多孩子的经历不太一样。小的时候,我妈对我是过度保护。
等我大点了,我妈又过度依赖我,再后来她就是想按照她的想法,把我抓在手里。
我一直特别抗拒,赶紧考了警校,我想独立,想做一个好警察,像我爸一样,这样也许我妈就可以松松手。
可事实上,我俩的关系至今也没有真正改观。后来到所里,又发生一些事,总不是我想的那样。
我就在想,命运对我不公平。有时候觉得,一个人真正长大,是从接受自己平凡开始的。
中国十四亿人,全世界七八十亿人,有多少人能成名,成家?绝大多数人不是芸芸众生,不也好好地活着吗?
我不懂画,没办法判断你能不能成为一个画家,可就算你不能,就这么平凡地活着,把画画当成自己的爱好不也很好吗?”
佳佳不说话了,沉默了片刻,恳求道:“夏洁姐,我能在您这儿多住些日子吗?我不想和我爸住在一起。”
夏洁不理解:“为什么?你能回来知不知道你爸有多高兴?”
佳佳沮丧地说:“可是他总在我面前陪着小心,生怕惹我不高兴。他越是这样,我越是难受。
夏洁姐,让我在你们这儿住些日子吧?”
夏洁点头:“行,你爱住多久就住多久,等我妈从大理回来,我就得回家住,那间屋就归你了。
可是佳佳,两个互相关心和爱护的人,为什么要彼此伤害呢?你这样会叫你爸伤心的。”
佳佳托着下巴:“也许……我现在就是不想和他住在一起。 ”
夏洁叹息一声:“好吧。”
第二天早上,李大为、夏洁正和陈新城坐在一张桌上吃早餐,把佳佳的话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夏洁总结道:“陈警官,佳佳就是不想伤害您。她好多年没在您身边生活,刚到一起,你们俩都需要一个调适期。您让她在我那儿住一段再回去。”
陈新城感激地说:“夏洁,我真不知道说什么。她在你那儿,给你添麻烦。”
夏洁笑着说:“您在说什么呀?我平常也是孤零零一个人,正好有个伴。佳佳没事就在那儿画画,一点也不添乱的。”
陈新城再次道谢:“谢谢,那佳佳就拜托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