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医院急诊室外的门口来回踱步的赵继伟看见急匆匆赶来的陈新城和李大为,迎了上去。
李大为看到坐在门外椅子上闭目养神的王刚,感到无比惊讶,用手势和口型问赵继伟,赵继伟顾不上回他,先跟陈新城打招呼“陈警官。”
陈新城点头:“辛苦了,怎么样?”
赵继伟说:“医生刚刚检查,说是急性肝衰竭。就算抢救回来,也要进 ICU 。”
坐在一边的王刚虽然闭目养神,但陈新城和赵继伟的小声交流听的一清二楚,冷笑一声:“报应。”
赵继伟怒了:“他是你爸,你不能积点口德吗?”
李大为拉住赵继伟,挡在自己身后,小声说道:“你不了解情况……”
这时医生出来了,陈新城上前问道:“医生,病人怎么样了?”
医生摇了摇头:“肝脏大面积坏死,离衰竭不远了。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换肝。
但是,肝脏本身就是稀缺资源,很多患者排几年队都不见得等得到。他现在这个身体状况,怕是没什么希望……除非……”
李大为问:“除非什么?”
医生说:“除非有亲人愿意捐肝。”
陈新城、李大为和赵继伟不约而同地看向王刚,而王刚还是无动于衷。
王建国被送回到了原本的病房,还处于昏迷之中。王刚坐在角落里,低着头。
赵继伟坐在床边,看着王建国。陈新城、李大为走了进来先看了看老人的情况。
然后陈新城直接走到王刚面前,蹲下,和他平视。
李大为也学着蹲下来,又觉得比较二,马上站起,搬了个凳子给陈新城坐。
陈新城说:“这事儿完全是由你自己做主,也还要跟家人商量,如果你不愿意,别逼自己,也别在乎别人说什么。”
王刚沉默。
陈新城自顾自地说:“我知道,除了你自己,谁都不知道你经历过怎样的痛苦,对这个人是怎样的情感。所以我们不能给你建议。
刚才已经把你爸的情况告诉周女士一家了,他们虽然很生气,但还是决定不追究你爸的责任,就此和解。”
王刚还是沉默,用手捂着头,一副很痛苦的样子。
李大为将和解书和笔交给王刚:“要是觉得没问题,就代表你爸,在这份和解书上签个字吧。”
王刚接过,麻木地签了字。
李大为看了看和王刚平坐的陈新城,又看了看还在昏迷中的王建国……
夜晚的都市,街景,人流,从车窗外划过。李大为开车看着街道两边,感慨万分。
杨树独自开车来到刘强家楼下。
没有了孙家闹事的小区显得很安静。杨树望了望楼上,稍有犹豫,还是进了大门。
杨树看着刘强家门口新装的监控,愣住了。
这感觉在做 X 光一样,再次有些犹豫想躲,又觉得不应该。与监控对视了一会儿,里边没反应。
就在他准备离开的时候,房门打开,刘强热情地说:“这位警官,您怎么不敲门?请进屋坐。”
杨树尴尬地说:“嗯……好。”
进了屋,刘妻也在,孩子在里屋睡觉。
“谢谢。”杨树接过刘妻递过来的茶杯放在一边:“刘先生,刘女士,不怕你们笑话,我这两天很矛盾要不要来您家解释一下?要不要跟您共同商量?到底事情如何做才是对的?
但对的事儿是不是对您最好?或者是如何运用法律手段最大程度保护你们的方式是什么?我很纠结,也很内疚。”
刘先生说:“不用纠结,不用内疚,你都是为了我们好,这我理解。您姓杨是吧?”
杨树点头接着说:“刘先生,我思来想去,首先给你们道歉,那天我有点冲动,劝你们走诉讼程序。
不是说走诉讼程序不对,而是任何事情都需要选择更有利于问题的解决方案。走诉讼程序不是没有缺陷的,相比之下和解反而利大于弊。”
刘强说:“我同意啊,没问题。”
杨树没想到工作这么容易做,反而愣了:“嗯?什么?”
刘强说:“我同意和解。而且我也找了懂这方面的律师朋友,也是告诉我,选择和解可能最有利。”
杨树有些不好意思:“刘先生,对不起,那天我……”
刘强把话拦住:“杨警官,该抱歉,该感谢的应该是我。真的,不单是你为我们寻求正义,为我们说话。让我特别感动的是你这样的年轻人,这么有正义感。”
杨树惭愧地说:“您过奖了,我还是太年轻。”
刘强鼓励道:“年轻好,年轻有热血,像我这样都不行了。不瞒你说,我想和解还有一个原因,跟别人都没说。
就是这几天,他们不来闹了,哇,真是太好了,和平太好了,安宁太好了,噩梦太可怕了,我是真真跟他们斗不起。”
杨树看到刘强由衷陶醉,再次愣住。
刘强也发现自己有点失态,赶紧往回找:“当然这一切,都是你们警察叔叔的努力才有的局面。”
说完,两人彼此干笑。
杨树有点不好意思地掏出和解书:“那……刘先生既然想通了,咱……咱……咱们还是签一个和解书吧?”
刘强有些疑惑:“和解书要签两份儿吗? ”
杨树有点懵:“两份儿?”
刘强说:“跟您一起来过的那位姓曹警官,是你师父吧?昨天来的让我签的。他还说让你来道歉哪,我说不用不用。”
杨树彻底凌乱。
浑浑噩噩地树走出楼门,回到自己的车里,还没捋顺到底发生了什么,就见孙家一大帮子涌进刘强家楼门。
杨树一下紧张起来,下车跟了过去,到电梯想了想,没坐电梯,转向步梯。
刘强刚送走杨树,忽然听到门口有动静,妻子从厨房出来,两个人对视了一眼,脸色都很难看。
刘妻小声问:“不会又是他们吧?”
刘强二话不说就冲进卫生间拿出一个拖把,难掩怒气:“敢!?这次再是他们,说什么也不和解了! ”
刘妻压低声音:“现在说这个还有什么用!”
两个人小心翼翼地走到门边,刘强妻子按下了门口的监控视频的开关。
从监视器上看到门外,孙家二女儿带着当初来闹事的几个人拿着刷子,往墙上刷白漆,墙上之前的红字全部都被盖住。
刘妻不解,小声说:“他们在刷墙?”
刘强也有些迷糊:“好像是……”
杨树从楼梯上来,但没听到吵闹声,便放慢了脚步,在楼梯缝隙中观察,看到这几个人刷了墙和门,还把一个写着“道歉信”的信封塞进门缝里,才匆匆离开。
看到眼前这一切杨树没露头,默默地下楼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