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易生安静地躺在床上,脸上扣着氧气面罩,身上插满了管子。
李大为和李母坐在医生办公室里,神情紧张。
大夫沉痛地说:“应该就在这几天了。好在他很快将陷入深度昏迷,不会感觉到痛苦了。”
李母没说话,李大为突然有点控制不住,站起来走了出去。来到病房外,透过门上的玻璃看着昏迷不醒的父亲。
陈新城过来了,站在他身边,小声地问:“还好吧?”
李大为抬起头来,看了陈新城一眼:“师父,我一直没觉得我有父亲,现在刚刚觉得有了,他却要走了……”
陈新城慈爱地安慰道:“找到父亲了,这不比什么都好吗?”
第二天刚上班,李大为就被所长叫到办公室。
看着他垂头丧气的样子,王守一也不好受:“以前你就是个长不大的孩子,经过这一件事,就会长大了吧?所里已经排好了班,最后这几天,会有同志们一直陪着你。”
李大为连忙拒绝:“所长,这怎么可以?所里的工作也够忙的。”
王守一说:“再忙这件事也要做!这是咱们八里河的传统。警察这职业,工作强度大,留给家人的时间太少了。
我们没办法改变这种状况,可是我们能用另一种办法来弥补,那就是一家有事,全所支援!
让每个警察和家人都能感觉到生活在一个温暖的集体里。我们没办法取代父亲、老公和儿子,但能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李大为不再坚持。浑浑噩噩地一天过去,便立刻来到医院,呆呆地坐在走廊上。
没多久,夏洁来了,一声不响地坐在他身边。
李大为看看她:“谢谢。你妈回来了吗?”
夏洁没说话,只是陪他坐着。
李大为说:“有什么困难要说出来,不要自己扛。为什么把别人的好意拒之于千里之外?所长说了,警察是一个集体。”
夏洁看了他一眼:“谢谢,可我只是个人。这件事,别讨论了。”
李大为叹息一声:“好吧。”
这时候杨树和赵继伟结伴而来。
赵继伟伸头往病房里看了看:“哥,咱爸没事吧?”
李大为扑哧笑了:“赵继伟,我爸要有你这么个儿子,保证比现在活得还轻松。杨树, 谢谢你啊。”
杨树笑笑:“说什么呢?”
赵继伟一屁股把李大为往一边抗了抗,让出个地方:“杨树,来,坐下。 ”
四个人亲密无间地挤在一张连椅上。
大家互相看看,都笑了。
午夜时分,李易生病情突然恶化,李大为趴在他床前,握着他一只手,听他艰难地说着:
“我啊,一直不甘心就这么活着……生命太短,而世界太大……我总想到处跑跑……可跑着跑着,就跑野了。爸这辈子,对不起你和你妈……”
李大为难过地说:“爸,别说了。”
李易生轻轻摇头:“不,爸要说……大为啊,爸高兴……你当了警察。
你像爸一样爱自由,又学会了承担责任。你有出息……大为,爸把你妈交给你,爸放心……”
李大为泪水止不住地流:“爸,别急着走,再陪我和妈几天,您再留留。”
李易生脸上露出了笑容:“爸这辈子……有一个好老婆,一个好儿子,跑了很多地方,见识了很多事,爸知……”
话没说完,李易生再次陷入深度昏迷。大夫要立刻进行检查,李大为被推了出来,赵继伟和杨树几人连忙扶住他。
李大为反过身去拍打门,声嘶力竭:“爸,您坚持住!您一定要坚持住啊……”
陈新城紧紧地搂住了他:“大为,坚强点!”
李大为哭了:“师父,我就要没爸了……”
陈新城心里也不好受:“大为,还有我们大家呢。”
走廊上,站满了警察,过往的群众都奇怪地看着,小声议论:
“这死的是个什么人啊?”
“不用问, 一定是个大人物。”
……
阴郁的天空,下着毛毛细雨。李大为捧着李易生的遗像从面包车上下来,走向殡仪馆。
赵继伟和杨树都戴着黑袖章一左一右陪着他。在他身后是李母,夏洁和小窦一左一右陪着她。
王守一带着十几位警察列队站在路边,当李大为捧着父亲的遗像过去的时候,警察们一手端着帽子,向遗像行注目礼,仪式庄重肃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