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案 秦王破阵 第六章
霍小鱼2025-03-17 09:102,847

   太子遇刺,震动朝野。寿筵虽然取消,但原本要到东宫祝寿的文武百官,为表心意,一个个仍旧登门慰问,送上贺仪,礼数不减。

   魏王自称这几日身体有恙,遣府中内官过来,奉上寿礼:由自己亲自组织一百名文人大家,编撰而成的《古今部书集成》的整套雕版。编纂图书规模浩繁,而刊印的原版木雕更是只此一套,独一无二。此物一出,朝野上下无不称赞魏王有心,入孝出悌,堪为楷模。

   只有太子知道,自己从小到大,在学业上从没有胜过魏王,一辈子最厌烦的就是看书。魏王刻意送上这样的寿礼,真是其心可诛。

   至于皇帝,只送了四个字给太子:安心养病。

    

   “太子,臣妾为您抱屈。”太子妃坐在太子榻前,一边给他喂药,一边忿忿不平道:“且不说您平日监国,勤勤恳恳。就说这一个月前,您亲自坐镇潼关,这才守住了京城防线。您如今身负重伤,憔悴得不像样子,圣人怎么能不闻不问,连句关心的话都没有呢?”

   太子原本面庞瘦狭,这几日养伤,更是连双腮都瘦得陷了进去。听到太子妃抱怨,他一股无名怒意升起,又不好发作,只抬了抬手,让她退下。

   “臣妾不明白,这同是天家子女,半年前公主风光大葬,亲疏对比实在太过明显。”太子妃没注意太子的神色,兀自说个不停。

   “咣当!”太子挥手砸掉药碗,药泼了太子妃一身。室内宫人们纷纷下跪。

   “太子息怒!”太子妃扑通跪下:“是臣妾失言了。”

    

   魏王府的春阳茶寮暖香扑鼻,只有魏王与驸马二人围炉对饮。

   “太子遇刺,坊间不少传闻都指向了孤,认为孤是幕后指使之人。”魏王长叹了一口气:“孤与太子,一母同胞,怎么能做出这样不仁不义之事?”

   “王爷之心,可昭日月,臣绝无半点怀疑。”韦元衡急忙起身,俯拜在地。

   “当务之急,是找到刺客,还孤一个清白。只是不知,这刺客何许人也?”魏王啜了一口茶:“驸马知道吗?”

   “元衡不在现场,未见当时的情状,不敢乱言。”韦元衡的额头已经开始冒汗。

   “太子上个月亲自率军,平叛河朔三镇。”魏王慢条斯理,边饮边说道:“难不成是叛军的余党?”

   “魏王所言甚是,恐怕就是反镇叛军趁此作乱。”

   “有无可能是卢从简的嫡系部下?”魏王放下茶盏。

   “亦,亦有可能。”

   “但孤最好奇的是,太子缘何要痛下杀手,阵前斩杀卢从简?”

   “卢从简擅自退兵,此乃死罪。”

   “卢从简至少守住了潼关,死罪可免。”

   “王爷的意思是?”韦元衡只觉得冷汗涔涔,如芒刺背。

   魏王挥一挥袖,笑道:“孤一向只喜欢吟风弄月,对行军打仗一窍不通,只是跟驸马随意闲聊而已。”

   

   大明宫神龙殿乃皇帝寝殿,此时殿内幽深晦暗,一道厚重的帷帐垂落下来,帷帐后面,皇帝斜靠在龙椅上,身影若明若暗。

   “禀圣人,高虞侯和刺客都已经找到了。”

   普王躬身行礼,在帷帐前奏报。在他身后还站立着两名神策军将领,但都卸下了兵器。

   “刺客为何要行刺太子?”皇帝的声音十分疲倦:“是否是河朔叛军派来的?”

   “并非河朔叛军。刺客叫卢七娘,是昭义节度使卢从简之义女。”

   “卢从简的亲卫不是已经被太子全部斩杀了吗?”

   “卢七娘侥幸逃脱,一路潜逃至京城。”

   “刺杀太子乃是死罪。你知道如何处置吧?”

   “虽是死罪,但情有可原。”

    “哦?”

   “据卢七娘所言,卢从简并没有勾结反镇,恰恰相反,他苦等援军不至,为了守住潼关,只好退兵,结果被太子阵前斩杀。卢七娘与卢从简一起坚守潼关,是为国尽忠,只身潜入太子府,以赴死的决心击杀太子,是为父尽孝。”普王朗声道:“臣认为,圣人不仅应该赦免其死罪,还应该昭告天下,重重嘉奖。”

   “卢从简骁勇善战,又亲率两万大军,若没有与反镇勾结,怎么会溃败如此?卢七娘所言就一定属实吗?”皇帝的声音仍是波澜不惊。

   “圣人明鉴。”普王道:“所以,臣想向圣人领命,查出真正通敌叛国之人,肃清军中内奸。如此,才能令圣人安枕无忧。”

   “朕让你督查太子遇刺一案,找到凶手即可。退下吧。”

   “圣人,太子斩杀节帅,此事非同小可。如果不能查明真相,恐怕各地藩镇都会心生疑虑。”

   “呵呵呵。”帷帐后传来一阵低沉的笑声:“普王,你这次真是让朕刮目相看。说吧,你想要什么?”

   “臣需要高虞侯协助查案,领鱼符,调兵马,前往潼关捉拿内贼。”

   “许。”

   “臣还恳请圣人允许卢七娘一同前往。”

   “许。”

   “臣还想~”

   “你要的太多了,普王。”皇帝懒懒道:“你后面那两个,就是高寻那小子,和卢七娘吧。你带着他们进宫,如果朕不答应,你们就要逼宫了吧。”

   “臣不敢!”普王、高寻一起下跪,只有卢七娘一人站立不跪。

    

   “高家小子!”皇帝在帷帐后招了招手:“你护卫太子不利,但念在勇救太子,又带卢七娘归案,朕就命你戴罪立功,协助普王,调查卢从简兵败一案。”

   “高寻领旨。”

   皇帝又道:“卢七娘,你上前。”

   卢七娘迟疑了一下,向前走了几步。

   “见了朕,为何不跪?”皇帝的声音冰冷中带着威慑。

   “卢七娘只跪天,跪地,跪义父。”卢七娘肃然道:“不跪别人。”

   “大胆!”皇帝身边的内侍官连忙喝道。

   “无妨!”皇帝摆摆手,缓缓问道:“卢从简一共有六个义子,一个义女。你们七人,各领一支义儿军,只为卢从简效力,是不是?”

   “是。”卢七娘一时间听不懂皇帝何意,只得点头。

   “孝即是忠,忠即是孝。”皇帝森然道:“君亦是父,臣亦是子。明白否?”

   卢七娘仍是一脸茫然。

   “圣人,七娘乃突厥人,不懂我大唐的礼仪人伦。”高寻上前一步,躬身道:“还望圣人不要责怪她。”

   “罢了,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者谓我何求。”皇帝的声音再次带上了疲倦,将手一挥:“你们都下去吧。”

   

   “没想到,圣人竟然允许王爷自己彻查卢节帅兵败一事。”柳姬既喜且忧:“圣人为何不让兵部或是大理寺来介入呢?”

   “兵部尚书是太子姻亲,大理寺卿是魏王的至交。”普王从墙上取下剑鞘,柳姬识出这是普王最爱的龙泉剑:“圣人也只能把这件事交给我来做。”

   “但是?”柳姬欲言又止。

   “直是荆轲一片心,莫教照见春坊字。”普王拔剑出鞘:“剑磨得再锋利,不出鞘,便不能露其锋芒。”

   “潼关比不得京城,都是骄兵穷寇。”柳姬一脸担忧之色:“王爷孤身前往,凶险万分,要不要柳姬陪你一同前往?”

   “不,我需要你留在红绡坊。”普王放下手中卷轴:“替我了解京城动向。”

   “可是,柳姬实在是不放心。”柳姬忧心忡忡:“您这次为何一定要亲自前往潼关呢?”

   “援军不至,到底是谁下的命令,这是其一;太子为何要斩杀卢从简,这是其二。”普王摇了摇头:“不亲自到潼关走一趟,这些问题就没有答案。”

   “柳姬明白。”

   “张娘子那边安顿好了?”

   “安顿好了。”

   “好。”普王站起身来:“倘若她能助力我调查此案,想必事半功倍。但孤不喜欢强人所难,不必勉强。”

   “不勉强。”阿惠走了进来,向普王行了一礼:“我愿意跟普王殿下去潼关。”

   “为太医署报仇,为于娘子伸冤,都是你自己想做之事,但这次昭义军的案子与你无关,稍有不慎,恐怕还要丧命。”普王看着她的眼睛。

   “阿爹常常说,医者父母心。”阿惠道:“父母心,说的不仅仅是对待病人像对待孩子一样。它的另一层意思是说,像父母一样,平等地无差别地对待每一个人。太医署、于娘子,还有昭义军,身份不同,亲疏有别,但无论是我的至亲挚友,还是我的救命恩人,亦或是我素未谋面的陌生人,他们都是蒙受了不白之冤而死的人,是值得我为之奔走、涉险甚至赌上性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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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惠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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