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宫变(三)
青山荒冢2025-11-07 14:166,427

  南儒阮非誉,时年四十七岁,任职户部尚书,兼皇长孙辅学之师,上能简在帝心,下有半朝文臣之力为倚仗,就算离了朝堂回归江湖,还有天下桃李可堪一用。

  在林校尉心里,顾潇再怎么厉害,也不过是个见不得光的暗客,可事情若被捅到阮非誉面前,那就成了祸端。

  因此,林校尉当机立断想要咬破口中毒囊,却有一颗松子破空而至,打出一颗带血的牙,隐约可见藏在其中的黑色。

  阮非誉走到林校尉身边,语气轻淡温和:“话还没说清楚,谁又准你一死了之呢?”

  林校尉满嘴的血,说不出话来。

  顾潇抬手封住他身上七处大穴,又从其怀中搜出那张羊皮纸,这才起了身,对阮非誉行了后生晚辈应有的礼节。

  他与这老狐狸也不是头一回打交道,早在三年前初入天京,就奉静王之命暗中观察异己,位高权重的阮非誉自然是名单上的头一号,顾潇纵横梁上数载的英名就在此人手中翻为画饼,若不是他轻功过人,恐怕早就被其拿下。

  一来二去,顾潇算是亲自体验了一番何为“盛名之下无虚士”,阮非誉则从他的武功路数里捕捉到了昔日顾铮的痕迹。然而两只都是滑不溜手的狐狸,谁也没先动声色,直到两年前阮非誉任楚珣文师之后,才渐渐有了暗中来往。

  顾潇将羊皮纸览尽抛给阮非誉,道:“后事如何处置,还要请大人劳心。”

  “好说。”阮非誉笑道,“此时,‘林校尉’已经完成任务,正回静王府向主上述职,约莫还有小半个时辰便要到了。”

  “王爷视林大人为心腹,寻常替身怕是难过他这一关。”

  “三昧书院不乏杂学道师,加上顾副尉暗中相助,要撑过几日并非难事。”阮非誉笑意愈深,“何况,有密信当前勾住王爷心念,未来几日他怕是都无暇他顾了。”

  顾潇看了下地上那具僵冷的尸体:“看来此人行踪目的已在阮大人掌控之中。”

  “本官让他活着到达天京,只因为他安然无事才能钓出林校尉这条大鱼。顾副尉若想知道他究竟是何人,不妨撕了他的面具,再看看他的胸膛。”

  顾潇弯腰在其脸上摸索几下,撕下一张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又拿下些增补的东西,出现了一张全然陌生的脸。

  “这……”顾潇将人皮面具攥紧,“蛮人?!”

  “他是北蛮大将军胡塔尔的亲信,负责与静王府交涉暗通,因为说得一口流利中原话,又善于伪装,刺探了不少边关情报,此番若非他心急之下败露行迹,本官的人也没这么容易盯准他。”

  “静王久居天京,为何会跟北蛮有勾连?”

  阮非誉叹了口气:“顾副尉可知其生母本为北蛮和亲公主古洛那?她乃胡塔尔的姨母,其姐是当今北蛮王后,昔日静王年幼之时,北蛮撕毁合约突袭我大楚边关……古洛那虽未被查出通敌之实,却遭到帝王猜忌逼问,她为了保护亲子,便自杀立誓以证母子清白,否则哪有如今的静王?”

  顾潇道:“那么,她到底有没有通敌?”

  “这个问题只有古洛那自己知道,不过因为她的死,静王才真正得了陛下信任,从此养在了唐宸妃名下,由处境尴尬的异族血脉到真正有了皇子地位。”

  顾潇一点就透:“唐宸妃膝下无子,唐家却势大猖狂,陛下早有意整治只是苦于年事已高有心无力,为朝纲计也得维持着君臣之间微妙平衡……如今陛下时日无多,待新帝上位,未必还会愿意留着野心勃勃的唐家,除非他们有把握新帝不会对他们动手。”

  “静王本无母族,全靠唐宸妃和唐家支持才能走到今天,他对生母被逼死之事本就如鲠在喉,兼之身份特殊,当他对大楚生出怨愤,自然会想寻求新的外力。”阮非誉揉了揉额角,“蛮王并非莽夫,知道杀不如治的道理,比起穷兵黩武,扶持一个对己方有利的大楚新帝是更好的选择。”

  “唐家愿意做卖国贼?”

  阮非誉道:“并非所有人都愿意,否则本官也不可能得知这些消息,不过……身为家主,总要为家族计,比起今后被新帝清洗,他们宁可选择亲手翻云覆雨,毕竟这世上成王败寇,只要他们能赢,何愁什么生前身后名?”

  “那么……”顾潇低头看向林校尉,“静王想上位,必定要先除绊脚石,比如……太子?”

  林校尉的眼睛不停颤动,顾潇知道自己猜对了。

  “十二年前太子因病而亡,陛下和许皇后俱为此耿耿于怀,皇长孙更郁结在心,本官奉陛下密旨暗中调查太子病亡真相,可惜难有头绪,直到两年前与顾副尉见面……”阮非誉从袖中摸出一物,“顾副尉,可认得这个东西?”

  顾潇接过看了看,只见是个楠木盒子,里面有一截发黄的人骨,此骨带有一股奇香,细细一闻便觉体内躁动,让他心下凛然。

  “两年前,顾副尉与本官谈起一种能令人突然发狂的药物,本官便想起太子患病的那段时日也是这般狂躁易怒,病发暴毙当天还打杀了不少宫人,险些将妻儿活活掐死……幸亏侍卫及时赶到拦下太子,可是太子却抓烂了自己的脸,当晚便没了。”阮非誉取回木盒,“太医并未查到毒物,只能归于疯病怪症,若非许皇后和皇长孙坚持,恐怕连陛下也不会继续追查。”

  顾潇的脸色终于变了。

  三年前在泣血窟的记忆在脑中闪现,他紧握住惊鸿刀柄,声音有些发抖:“这二者,当真有关?”

  “本官查到,太子患病前三月纳了侧妃,对方是西南地方官员之女,色艺双绝,温柔解语,太子每月有半数时间都歇在她的院落,可惜未有子嗣,太子出事之后她就变得疯疯癫癫,被太子妃置于冷宫。两年前本官派人去查,才知道她已经在半年前坠井而亡,捞上来的只是一堆烂骨头,然而……这骨头上竟有奇香。”

  顾潇五指攥紧,听见阮非誉继续道:“本官让人去了她故乡,几经暗查才发现那官员本是静王心腹外调于此,这女子也并非他的女儿,而是他花高价从人手中买来的‘奇货’——体质百毒不侵,因此以阿芙蓉混合其他药物喂食沐浴数载,养成一身香骨,于己身无碍,却会让亲近她的人受到影响,交合后便仿佛瘾君子不可自拔,从而中毒日深,毒发症状便与顾副尉所言的疯药如出一辙。”

  “……卖出此人的,是迷踪岭葬魂宫?”

  阮非誉颔首:“若所料无差,这应该是静王府与葬魂宫做的第一笔大生意,此后两者紧密相连,至今未曾断绝。”

  顾潇的声音有些沙哑:“那么……珣儿是在两年前就知道了这件事?”

  阮非誉的沉默代表了回答。

  顾潇想起昨夜楚珣的态度突觉寒意,一个少年人究竟要怎样才能做到对着仇人言笑如初?

  他忽然道:“三年前北疆战事吃紧,有人发现了静王私通蛮族的书信,而我误打误撞救下了两位皇孙……这真的是巧合吗?”

  “顾副尉有此一问,说明心中已经有了偏向,何必问我呢?”阮非誉微微一笑,“不过,皇长孙回宫之后曾对我说起擅自出京的原委,皆因那时静王妃生辰将至,小皇孙想要出京为母寻礼,特意去寻了皇长孙陪同南下……”

  顾潇冷冷打断:“阿尧那个时候才八岁,根本不懂这些弯弯绕绕,若说他与其父串通一气,诱出皇长孙身陷险境,恐怕太过牵强。”

  阮非誉不禁为这毫不掩饰的维护侧目,面上笑意依旧:“本官只是就事论事,并没有置疑小皇孙之意。正如副尉所言,稚子年幼无知,自然是受有心之人蛊惑撺掇,目的是以其为饵钓出皇长孙这条鱼,至于遇上顾副尉……也许,这就真是天意了。”

  “阿尧是他的亲生儿子……”

  “欲成大事,有舍有得。”阮非誉看着他的眼睛,“若计划顺利自然无事,就算……小皇孙不过年幼,静王也正当壮年,何愁没有后人可继?”

  然而顾潇救了楚珣和楚尧,让他们平安回到天京,打乱了静王与北蛮一番盘算,使得谋逆之机不得不推迟三载才卷土重来。

  “今夜一番深谈,晚辈获益良多,此情无以为报,便……”

  良久,顾潇低下头,目光冷冷戳进林校尉的身上:“便将此人交于阮大人聊以报偿,想来以大人手段,得了这一枚好棋,定能下成一局珍珑。”

  一股寒意从林校尉脚底窜上头顶,他知道死亡才是现在最好的出路,可是他已经失去了这个权利。

  阮非誉笑道:“虽说‘观棋不语真君子’,可有的时候身在局中,再想做个旁观者就难了。”

  顾潇面色沉下。

  “自古覆巢之下无完卵,虽说顾副尉在这天京三年是为了私情,可如今大局当前,身为惊鸿传人你真能置身事外?”

  顾潇声音微凉:“珣儿既然有说这话的胆魄,就不该借阮大人的口,而应亲自来与我谈。”

  阮非誉道:“不管话由谁说出口,事实都摆在顾副尉面前,而你自己必有抉择……哈,交浅言深,好自为之。”

  顾潇浑身发寒,他看着阮非誉提起林校尉出了门,从巷外恰好行来一辆青布马车,载着他们消失在长街尽头。

  

  崇昭三十年八月十九,奉天殿祈福道场毕,天子复朝。

  崇昭三十年八月二十三,天子立皇长孙楚珣为皇太孙,十皇子当朝抗议。

  崇昭三十年八月二十七,司徒贵妃御前失仪降妃为嫔,端王受急召入宫。

  崇昭三十年八月三十,十皇子被封宁安王,赐婚陆氏女,即日完婚后镇守锦州,无召不返天京。

  崇昭三十年九月初三,八名御史上书死谏,以“皇太孙年少”请立摄政王,丞相秦明德当朝反驳,户部尚书阮非誉上奏密折,天子震怒,静王殿前被斥“蛮夷之子不堪正统”,满朝哗然。

  崇昭三十年九月初四,唐宸妃病重不起,玉宁公主携驸马回宫侍疾。

  崇昭三十年九月初七,北蛮使团抵达惊寒关外,翌日北疆战起,三日后加急军报入京,天子当朝吐血昏厥,皇太孙临危代政。

  崇昭三十年九月初九,诚王楚云奉命出征北疆。

  崇昭三十年九月初十,诚王楚云率军出城,皇太孙亲往送行……

  山雨欲来,狂风满楼。

  顾潇刚把楚尧从静王府里“偷”出来。

  这个“偷”字用得并不过分,自静王殿前被斥,整个王府就暴露在有心之人的眼皮子底下,最初还有人不以为意,待北蛮战起,各色的目光都聚集过来。

  楚尧就算再怎么天真不知事,也能从下人的窃窃私语和骤然清静的门厅察觉到端倪,然而楚琰闭门不出,王妃忙着处理内务,并没有多余的心力去照顾一个孩子的心情。

  眼看小胖墩儿在短短几天之内缩水了一圈,顾潇趁着今晚月黑风高将他抱了出来,只在房里留了个叫被子包成春卷儿的枕头,谁也没有被惊动。

  楚尧在辗转难眠时被他摸上了床,惊叫还没出口就被一根手指压了回去,他眨眨眼,乖乖缩进师父怀里。他们出了王府,顾潇用自己玄色的外衣罩住楚尧头脸,楚尧什么也看不见,耳朵里一直听到呼呼的风声。

  直到顾潇的速度慢下来,他才从对方衣袍下挣出一个小脑瓜,怔怔看着天地间仿佛都在脚下归于静止,唯有他们两人仍是活着的。

  习武练功到底是为了锄强扶弱,还是为了争名夺利?楚尧从来不懂,自然也没有答案,直到现在,他才蓦地升起了一个念头——

  人总往高处走,不正是为了看得更远吗?

  顾潇最终落在了一间古旧的大院落里。

  这地方位于城南偏僻处,周围都是普普通通的屋舍。此时夜深人静,里面未闻人声也不见人影,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楚尧有点怕:“师父,你带我来这儿干什么?”

  “带你来玩个游戏。”顾潇取出火折子将长廊下的几盏灯笼点燃,给这院子平添了几分活气。

  楚尧终于面色一松:“玩什么?”

  “你过生日的时候,为师忘了给你准备礼物,今天补上,不过……”顾潇话锋一转,“我把礼物藏在这院子里,你要自己找到才行。”

  “我会找到的!”楚尧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又有些犹豫地看了下四周,“不过,这里应该是有人住的吧,我们这样……会不会不大好?”

  顾潇笑了笑:“不怕,这里的主人是为师的朋友,你只要别发出大动静闹腾,她就不会怪你的。”

  楚尧眼巴巴地望着他:“那么师父帮我一起找。”

  “你的东西自己找,师父要回府去帮你望风。”顾潇刮了下他的鼻子,“不许乱跑,天亮之前为师来接你回去。”

  “嗯嗯!”楚尧立刻撸起袖子在这院落里寻找起来,连一块石头都要端详几遍,唯恐错过了蛛丝马迹。

  顾潇的目光一直停留在他的身影上,脚步倒退回长廊,在那红漆柱子后面不知何时多了一道人影。

  盈袖戴着眉目平凡的面具,轻声道:“密探来报,崇昭帝病危,召众皇子入宫,现在除了三日前带兵离京的诚王,就连静王府也有中官赶去通知。”

  “看来,大变就在今夜了。”

  “既然你知道,为何还要把他带过来?”盈袖目光如电,“倘若被人发现他在这个节骨眼上失踪,以静王的敏锐多疑必定会再起算计,到时候……”

  “他不会发现的。”顾潇终于转过头,“你以为,要在此时从戒备森严的王府里带出世子,到现在还没引起骚动,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吗?”

  盈袖一愣。

  “阿尧今晚睡不着,王妃就到了他的院子里,将侍卫仆从都换成了跟随多年的婢女,自己住进了阿尧隔壁……我离开的时候,看到她半开了窗户,投来一个眼神。”顾潇抬起眼,“我想带自己的徒弟离开是非之地,她也想让自己的儿子暂避风头。”

  “静王狼子野心,他的女人就可信吗?”

  “可信但不可尽信,所以我得尽快回去。”顾潇摇了摇头,“帮我看住阿尧,我回来之前不准他离此一步,也不准外人进来。”

  他们擦肩而过,盈袖攥紧了拳:“你要是一去不回呢?”

  大局已动,天罗收网,人都成了棋子,黑白厮杀,相互围剿,谁也不知道自己能否活到残局落定。

  顾潇默然片刻:“我若一去不回,你就带着众人撤离天京,十年不得回转……把阿尧也带走,我不求他功成名就,只求他平平安安。”

  “我问的是你!你要是没能回来,阮非誉和楚珣要是满盘皆输,你……你怎么办?!”

  顾潇只是笑了笑,再看了一眼猫进草丛翻找东西的楚尧,目光温和得不可思议。

  泪水突然模糊了盈袖的眼睛,当她再抬头看去,顾潇的身影已经消失了。

  天上下起了雨,闪电划破夜空,狂风撕扯着院中花草树木,仿佛有摧枯拉朽的力量。

  “王爷!陛下病危,宣您速速进宫!”

  静王府内,管家顾不得规矩礼数,急急忙忙敲响了静王的房门,连声道:“宫里派人急召,暗卫也传来消息证明太医齐聚六合宫,这次、这次怕是挺不过去了!”

  楚琰手中茶杯坠地,他霍然起身,在屋子里快速走了一圈,这才回神:“林朝和顾潇呢?”

  “林校尉在院中待命,顾副尉刚从外面回来,宫中暗卫的消息便是由他带来,不假!”

  “好!让林朝速速派人通知各处部署,尽快集合兵力,顾潇随本王进宫!”

  “诺!”

  “慢着!”楚琰披衣的手忽然一顿,“王妃和世子呢?”

  管家躬身道:“回禀王爷,世子今日精神不佳,王妃搬过去陪伴,现在应是刚刚入睡,小的已经……”

  “王爷,妾在此。”静王妃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她衣裙下摆被雨水打湿,头发未着珠翠,明显是得了消息就急忙赶来。

  “阿尧有些发热,妾刚哄他睡下,现在也不好惊扰,便先行过来了。”管家识趣退下,静王妃拢了拢身上披风,“宫中急召,王爷定然心焦,还是早去为好,府中一切自有妾身照管,只待王爷归来。”

  楚琰心头闪过一线莫名的感觉,可他此时无心细想,握住静王妃的手道:“有王妃在,本王确实安心多了。”

  静王妃轻轻一笑,有雨珠从额角滑落,像海棠花上淌下了一滴泪。

  她为楚琰系好披风,亲手捧来佩剑,温声道:“风急雨大,王爷要小心着些,不管前路如何,妾都与王爷同行。”

  楚琰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忽然低下头吻在她额头,难得放柔了声音:“今后本王位于万人之上,许你母仪天下。”

  静王妃闭上双目,唇角带笑:“好。”

  当她睁开眼时,楚琰已经匆匆离去。

  纤细苍白的手指拭去眼角一点泪珠,静王妃听见身后传来关门的声音,淡淡道:“你不陪着王爷入宫,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有些话想问一问王妃,否则以后也许就没有机会了。”顾潇背靠着门板,“外面的护卫可以放心,王妃想必也有话要交代卑职吧。”

  静王妃定定地看了他一眼:“你问吧。”

  “唐家不愿跟随静王谋逆的人要么被内部处理,要么脱离家族另投他人,王妃身为唐家嫡女,又与静王感情深厚,为什么要在这风雨之际相助我们去对付自己的夫君?”

  静王妃摇了摇头,反问道:“顾副尉,你生为男儿志存高远,可知道身为女人又要思虑些什么?”

  顾潇一愣。

  “未出阁时,我乃唐家之女,为父母承恩,为家族计较;出嫁成婚,我乃王爷之妻,为夫君打理内务,为王府管事镇家;生子育儿,我乃阿尧之母,为他当下照看,为他日后打算。”静王妃坐在椅子上,端庄如古画里的高门美人,于温柔似水中透露出大气雍容,一字一顿地道,“除此之外,我乃大楚之民,为小家殚精竭虑,为大国不敢苟且……这些是我身为女人的一生,穷心竭力也要做到的事。”

  顾潇想好的话,到现在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静王妃轻声问:“你把阿尧带到安全的地方了吗?”

  顾潇沉默着点头。

  “那就够了……今夜之后,不管王爷与我如何,都别让他回来,请你带他走得远远的,忘了我们,忘了天京城,永远不要回头。”

  顾潇涩声道:“为什么?”

  “王爷若是输了,静王府无一能幸免,我自然要阿尧活着……王爷若是赢了,他虽成王却是整个大楚中原的罪人,我不会让阿尧被天下人指着脊梁骨活一辈子。”

  “……好。”

  顾潇头一次向静王妃行了心甘情愿的礼,然后转身离开。

  静王妃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外,手指摩挲着金丝楠木椅的扶手,慢慢收紧,许久不曾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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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刀.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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