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莉很快地再次从洗手间出来。
一出门便亲昵地挽起了厉寒的胳膊。
被她的手抱住的那一瞬间，厉寒的眼神闪了闪，下意识地朝暮湘看去。
她低着头，姣好的五官隐在暗处，看不清神色。
“寒哥，我好了，咱们走吧！”
“好！”语气仍是三月暖阳般的温柔和煦。
明明是带着暖意的声音，听在暮湘耳中，却不由地感觉如坠冰窟。
走了几步，孙莉挑衅般地回头，却意外地发现，暮湘正亦步亦趋地跟在他们身后，与他们始终保持大约一米的距离。
她不悦地翻了个白眼，转回头，犹豫了一瞬，然后猛地顿住脚。
“怎么了？”一道疑惑的目光投射过来，厉寒淡淡地问。
“没什么！”孙莉装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笑靥如花地转身，看向闷头走来的暮湘。
暮湘心情低落，一直低着头顾自朝前走，没注意到前面两个人停了下来。
猛不丁地，眼前出现了一双精致的深棕色皮鞋，她下意识地抬眼，可是为时已晚，身体已经结结实实地撞到了面前高挺男人的身上。
严丝合缝的接触之下，他身上的热度，与她身上的冰冷，形成鲜明的对比。
暮湘忙垂下眼睛，快速后退一步，小声呢喃道：“对不起！”
厉寒的眉，瞬间皱了起来。
对不起……又是这三个字！
八年了，每次他们起冲突，不论谁对谁错，她总是会卑微地说这句“对不起！”
即便不是她的错，即便明明是她受了委屈！
每当听到这句话，厉寒的脑中总会不自觉地浮现出她那副唯唯诺诺，忍气吞声的可怜模样，心头也会不可控制地生出一股若有似无的抽痛。
这莫名其妙的感觉，扰得他心烦意乱，来不及细想，已经语气烦躁地脱口而出，“走路都不知道看路！还好这是在室内，要是大马路上，你有十条命，都不够丢的！”
话虽然不好听，但急促的声调却出卖了他内心的紧张。
暮湘仍旧低着头，低垂的眉眼闪过一丝懊恼。糟糕，又惹他生气了！
孙莉脸上浮现一抹得意，虽然已经尽量压抑，但声调还是蕴含了让人足以感知的趾高气昂，“就是啊！走路不长眼睛的吗？先是撞了我，弄湿了我的裙子，我已经不跟你计较了！现在，你又撞到寒哥！你瞧瞧，这么好的皮鞋，都被你踩脏了！”
“我……没注意！对……”
对不起三个字还没出口，便被厉寒沉声打断，“好了！”
深深地看了眼面前楚楚可怜的少女，“以后注意点！”
“我……知道了！”
“寒哥，难道就这么算了吗？！”孙莉抬眼，波光粼粼的眸中，也透出一丝凄楚之意。
只不过，暮湘是站在那里，不声不响，便自然让人觉得我见犹怜，而孙莉，却明显是装出来的。
“你想怎么办？！”男人眯了眯眼睛，瞧了孙莉一眼，淡淡的嗓音已经不复之前的柔和。
“原本，要是只我的裙子脏了，也就算了！但，现在，连你的鞋子也脏了！我觉得多少得要些补偿，不然，以后她还是会这么莽撞！”说完，看了眼暮湘，她又语重心长起来，“咱们这么做，也是为了她好！”
“补偿……你想要多少补偿？！”
孙莉眨了眨眼，认真地想了想，“我这裙子，是你买的，价格你也知道，我就不多说了！你这鞋，可是意大利手工定制的，羊皮的材质最是不耐磨，她踩这一下，少说也得赔个三千块钱！”
暮湘胸腔一窒，猛地抬眼，目光中透着惊慌，“三千……？”
她辛辛苦苦扫一个月的大街，一共才能拿八百块的工钱。
每月，从厉家，只能拿到最基本的生活费，也只有一千块。
这一千八百块，除去生活费，她还要攒出来年的学费……
厉寒已经给了她容身之所，让她有机会考上大学。学费，她如论如何都不能再要他的了！
三千块钱，听着不多，但对暮湘来说，却无异于天文数字。
看着她错愕为难的表情，孙莉只觉得内心一阵暗爽！
“怎么，三千块钱，你都拿不出来？！”
“我……”暮湘局促地别开眼，咬了咬牙，“我……我赔！”
“好呀，那拿钱来吧！”孙莉纤长白嫩的手伸到了她面前。
“钱，我答应会赔，就绝不会赖账，只是……能不能给我点时间？”
“呦！区区三千块，你不会还要特意去凑吧？！”
刚才厉寒呵斥暮湘的那几句，让孙莉觉得他也对她很是厌烦，如今，她再也藏不住幸灾乐祸的情绪，当着厉寒的面，便对暮湘冷嘲热讽起来。
柔弱无骨的小手紧紧地捏在一起，由于太过用力，骨节已经微微泛白。
男人眼神冰冷，状似随意地瞥她一眼，心脏猛地一缩，他沉声说道，“算了，鞋子脏了，扔掉再买好了，你的裙子也是！”
“可是……这裙子我才穿了一次！”
孙莉低头，看了看身上这件暗红色格纹真丝长裙，有些心疼。
这是她最好最贵的一件衣服了！
当初在商场看到的第一眼，便觉得喜欢。
但，看到售价后，她又恋恋不舍地别开了眼睛。
没想到，她还没开口，厉寒已经抬手招来售货小姐，要她将裙子包起来。
两万八一条裙子，他眼都不眨。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你喜欢的话，我们再去多买几件好了！”
孙莉终于喜笑颜开，柔软的胸脯一个劲儿地往怀里抱着的胳膊上蹭，“我就知道，寒哥对我最好了！”
眼前的一幕看在眼里，暮湘只觉得双目火辣辣地疼，连带着心脏也跟着一阵一阵地抽搐。
内心有酸楚，有悲愤，还有不解！
想过，总有一天，他会遇到心爱的女人，会成家生子！
但，为什么，偏偏是孙莉？！那个将她母亲最后一张照片都毁掉的、心肠歹毒的孙莉？！
当年，他来福利院接她的时候，她正在被孙莉殴打。
他明明看到了的呀！
以他过目不忘的记忆力，区区八年而已，不可能会忘记的！
还是说，就是因为知道她与孙莉有旧怨，为了报复她，所以，才特意选中了孙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