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铮这番话儿一出,众人各自惊讶,纷纷将目光从杨铮的脸上移到了曾鹤龄的脸上,想看看他做出什么反应。
曾鹤龄面色有些苍白,自己当了状元郎走到哪儿不是被人高看一等,却在这个名不见经传的黄毛小子眼里,不过是个鼠目寸光的人,这份怒气如何受得了,怒道:“你,你敢侮辱我?”
杨铮冷笑道:“大人未免太高看自己了,我只是说了一番实话而已,何来轻视之说,倒是曾大人,你无视无数先人的为壮大我大明而埋头钻研的人,他们或许没有曾大人那么好的文采,有没有大人这等好相貌,更没有大人状元郎的头衔,但他们为强大我们大明所做出的贡献绝不比曾大人差,四书五经固然是好,可一味的沉迷其中,以为凭着几句圣人之言,写好一手八股文,便可无视科学,恕我直言,不过是一个腐儒而已,纵然有些贡献,不过是几首诗词而已,几张字画而已!”
曾鹤龄一张英俊的脸颊,因为杨铮这番话儿涨得通红,大声道:“杨大人口口声声科学,若科学当真这么厉害,何意古往今来,不曾见懂科学的人登堂拜相,入朝为官?哼,说到治理国家,靠的就是四书五经!”
杨铮忽然轻声一叹道:“真正的科学家就像一个在田间耕作的农民,他们利用手中掌的学问,埋头研究,制造出了一件又一件的推动历史进程的东西,桌椅板凳,火药、指南针、活字印刷术、造纸术,这些都是他们输送给天下的收成,他们不屑做官,甚至是懒得做官,一个官儿做得再好又能如何,不过是留下点虚名而已,远比不上他们给世人,留下一张桌子,一件衣衫,一个药方、一把农具、一把火器,一张纸、一支毛笔来得实在,他们用多少个日日夜夜辛劳和智慧,对机械的不断发明、创造、革新,大大推动了生产力的发展和社会的进程,让一个国家稳定繁荣强大,当外敌来的时候有火器可以抵御,当灾难来的时候,有工具可以使用,这一切一切一个官儿能做得到的吗?”
曾鹤龄面色越发难看,想要继续反驳,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杨铮继续道:“常言道,人外有人,山外有山,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曾大人得了状元,不过证明大人的八股文写得好而已,仅此而已,若大人便以为什么都知道,那就可悲了!”
这番话儿若从一个先哲口中说出来倒也罢了,偏偏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黄毛小子口中传出来,未免让人感到好笑,偏此时的房舍里的是几十个大明的天之骄子,无一人说话,人人面露出深思,这番话儿看似荒唐,却是大有道理,尤其是那一句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你科举中了状元、做了榜眼、做了探花郎,做了庶吉士,不过是证明了你会读书而已,仅此而已?
寂静的沉默后,曾鹤龄忽然看了一眼杨铮,道:“敢问杨大人,你是哪一年的庶吉士?”
这话一出,众人又是一阵议论,纷纷将目光看向杨铮,满是疑惑之色。
杨铮道:“我不是庶吉士?”
“啊。”众人发出一声惊叫,有吃惊这家伙大胆,更多的则是惊讶于这家伙连庶吉士都不是,竟懂得这么多,学问比状元郎还要好。
“阁下,好大的胆子,不是庶吉士敢私闯翰林院?”曾鹤龄大怒道,他的确有些怒了,他本是高高在上的状元郎,被人所仰视,走到哪里都被人呵护着,没想到今日冒出了这么一个小子,才学不在自己之下倒也罢了,偏生弄出了这么几句话来,好像自己十年寒窗苦考了个状元郎是多么大的罪过而已,加上最后一番话儿,摆明的戏弄他,让他心里大大地不爽,此时哪里还有半分的客气。
杨铮不慌不忙地说:“我虽不是庶吉士,可这翰林院还真不是闯的?”
曾鹤龄冷笑道:“笑话,我朝非成绩优异者,不可进入翰林院,违令者可没什么好果子吃?”
杨铮对这个状元着实没什么好感,冷哼了声道:“若是侍读学士可否入得?”
曾鹤龄一愣,瞪大着一双眼睛看了看杨铮,忽然哈哈大笑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侍读学士职在为皇帝及太子讲读经史,备顾问应对,素来为德高望重的才学之士担当,杨大人年纪轻轻,这玩笑未免开大了些?”
杨铮哼了声道:“玩笑么?若说本官就是皇帝亲口授予的侍读学士呢,这个还是玩笑么?”
曾鹤龄面色变得有些难看,杨铮的神色告诉他,这一切不是玩笑,这是真的。
忽然有人道:“我想起来了,皇帝登基的时候,行了一次殿试,据说有一个叫杨铮的年轻人,当场做了两篇状元文章,对,状元文章?”
此话一落,又有人道:“他不是那个写出了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对联的人?”
“不对,还有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人群里开始喧闹了起来,随着越来越多的人说出杨铮的光辉事迹,众人慢慢相信了眼前这个比自己还要年轻的英俊男子,就是他们新任老师。
曾鹤龄面色更为难看,他编修官,负责编纂记述,算是侍读学士的下属了,想起了两人刚才的不愉快,心里不免有些担心起来。
场上一阵躁动后,杨铮一笑道:“今日便是杨某给诸位上的第一课,目的就是告诉你们,这世间并非只有四书五经,还有你们不知道的学问,一样可以陶冶你们的情操,实现你们心中的梦想,只要你们肯学,肯下功夫,学好他们并不难!”
众人一阵沉默,不少人暗自点了点头,显然是心有所动。
这些人说到底都是天之骄子,所谓响鼓不用重敲,杨铮也懒得多说,冲着众人拱了拱手,正要转身离去,忽然想起了什么,又转过身来看了一眼曾鹤龄道:“曾大人!”
不等杨铮说完,曾鹤龄郑重地一抱拳道:“大人请放心,自今日起翰林院不再文斗?”
杨铮点了点头道:“小斗怡情,大斗伤情,只要你们把握好度,我并不反对是文斗,其实我更多的希望,日后你们可以将文斗改为在科技上的探讨,说不定更有益处?”
“下官谨记!”曾鹤龄道。
杨铮“嗯”了声,缓缓走出房舍,在门外等候多时的王直急忙迎了上来,走到跟前将大拇指一竖道:“真有你的,这帮状元、榜眼、探花、庶吉士平日里仗着才学过人,平日里谁也没放在眼里,想不到大人一出手,便让他们心服口服,大人这手不简单,不简单啊!”他刚才虽没进去,但杨铮如何用科技的事迹,将一帮平日里目中无人的庶吉士说得哑口无言,这是从未有过的事情,心生佩服,便是那番话儿他也是听得心生佩服。
“王大人说笑了,本官只是说了几句实话而已,算不得什么?”杨铮谦虚地说。
王直摇了摇头道:“可不只是几句实话,以下官看这可是发自肺腑之言,大人其实还是想他们明白,这世间除了诗词歌赋外,还有物理学,还有化学,还有一种叫科学的东西,掌握了这些,一样可以实现心中的理想,一样可以富国强兵对吧?”
“就知道瞒不过你?”杨铮摇头苦笑道。
“大人对这帮庶吉士可是下了苦心,只怕他们未必明白大人这番心意啊!”王直看了杨铮道。
杨铮道:“为师者要做的是将自己所知道的传给自己的学生,他们能领悟多少,这个得看他们的造化了,他们都是天之骄子,迟早有一天会明白的?”杨铮毫不在意地说。
王直一愣随即弯腰对着杨铮重重地行了一礼道:“下官受教了!”
杨铮说说笑笑便出了翰林院,杨铮正要去往自己办公的地方瞧瞧,却见王振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四处张望一看到杨铮,顿时大喜,急切地喊道:“杨大人,杨大人!”
“王公公,你怎么来了!”杨铮有些意外。
王振跑得满头大汗,这会儿不及擦一把喘着粗气道:“皇上命咱家来请你速速入宫议事?”
“皇上可有说何事?”杨铮看王振神色紧张,忍不住问道。
王振摇了摇头道:“咱家可不知,不过看皇上神色似乎是件大事儿?”
杨铮道:“还有什么人?”
王振道:“咱家奉命出来的时候,三位杨大人已经到了皇宫门外,此外还有夏大人,蹇大人也都派人去请了!”
“他们都出动了,看样子事情的确不小?”杨铮嘀咕了声,也不敢怠慢转身冲着王直抱了抱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