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可以是有一件好事，也有可能演变成一件坏事。
比如现在，他们所在的位置在海拔高度上不上不下，上有更高的山崖，下有更低的山谷，对于雨水的棋盘，其实比正在降下的要少许多。
“这么下，什么时候儿才是个头儿呢？”王硕靠着洞口的岩壁坐着，侧脸看向外面水雾缭绕的雨，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对于林智宇之前的担忧，她有点儿感同身受了。
这么一直降水，对森林蓄水能力的考验也相当大，如果森林没有足够的湖泊河流来周转积水，遭殃的除了山里的动物，自然就是山下居住着的人了。
“难怪那些狼群和驼鹿群都会出现在这里了，说不定大山深处的情况已经变得不容乐观了，所以它们才朝外围迁徙的。”徐薇坐在王硕对面，摸了摸圆润的下巴，认真地分析道。
林智宇笑了笑，没有说话，只拿了一根肉干，慢悠悠地吃。
肉干晾得好的话，极有嚼劲儿，又香又弹，越嚼越香，倒是磨牙的好东西。
“难道不是嘛？”徐薇见林智宇并不是赞同自己的模样，忍不住眨巴着大眼睛问。
林智宇咽下一口肉干，想了想答道：“也不是不对，但是咱们现在所处的位置，本身也已经不是山林的外围了，有点儿类似于在深山和外围山林之间的过渡带，但是这也只是咱们人自己定义的区间，动物哪知道这些道理啊，偶尔越界也不奇怪。”
“那你咋就知道不是因为山里已经发水了，它们才跑出来的呢？”徐薇不服气地问。
林智宇好笑地瞧了瞧这小公鸡似地好斗脸，想了想认真地道：“怎么说呢，在我们眼里，不觉得这山这林子是个死物，科学上说，这是一个完整的生态系统，彼此牵制也彼此合作，是共生关系。所以要真是山里发了山洪，逃出来的肯定不会只是一群狼或者一群驼鹿，肯定是各种动物都会跑出来了。”
“而现在只有这么几种被我们看到，还在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而且最重要的是它们都没有表现出惊慌的模样，所以不像是山里出了问题的样子，对吧。”王硕接过话头儿来，笑眯眯地道。
情况似乎也不是那么糟糕，所以林智宇的情绪也还算是稳定。
不然要真是到了危急的时刻，山里动物朝外逃命，林智宇早就急得火上房了，哪有这个闲情逸致还在这里避雨。
当然这话要是说出来，就显得好像对这四个人不怎么重视了似地，所以王硕并没有透露出这一层意思来。
毕竟，就算是“添麻烦”的救援，对于护林员来说，也是天大的事儿，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儿，他们并不会有怨言。
怨的话，也只能怨这些人不懂事儿，不拿自己的命当命吧。
“没错，就是这个意思，不然山里早乱套了，你看之前那些驼鹿走路不慌不忙的，那根本就是出来觅食而已，这种动物普遍上没什么领地意识，除了繁殖季节之外，就是到处游走。”林智宇朝王硕竖了竖大拇指，解释道。
“咱们东北的林子不是据说之前经过大规模的砍伐么，现在生态竟然还能保持得这么好啊！”王一被安顿在山洞最里面，这洞不算大，所以其实和大家也并没有什么距离，想到这一路上来的所见，也忍不住惊叹。
不说被赵元描述得活灵活现的狼群和驼鹿，就是他刚才这段路上看到的驼鹿群的脚印，和两侧高高的树枝上偶尔穿梭而过的松鼠和鸟，也足够让他觉得不可思议了。
来之前，他还一直都以为这里全部都是人造林，充其量也就有些野兔子什么的应应景儿呢。
这也是为什么他们最终落到现在这步田地的主要原因——对这林子的认知不足。
王硕听他惊叹完，忍不住笑出了声：“那你们准备工作做的是真的不行。当年支援国家建设，东北的确大规模砍伐森林出产木材，林智宇他爸还是当年评选的先进工作者，砍树能手呢……”
她说着指了指林智宇，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但是那都是多少年前的老黄历了，不说别的，他爸现在退休了，种树都种了好几个山头儿了，在咱们林场无人不知，就算是镇上那也是有一号的劳动模范加护林先锋。时代不同了啊小老弟儿。”
最后一句是朝着王一说的，甚至还满脸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副苦口婆心大姐劝劝你的模样。
王一的耳朵尖儿都红了。
“林哥的爸爸这么厉害！难怪林哥也这么厉害！要不是你们俩及时赶到，我们还真不知道能不能坚持到现在呢。”徐薇一脸崇拜地星星眼。
“还行还行。”林智宇笑着说，有点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
“也不知道咱们什么啥时候才能出山啊。”赵欣雨吃着肉干，忽地悠悠地道。
一众人都是一静。
似乎有些不知道怎么说才好，几个人互相看了看，却都词穷。
外头的雨沙沙作响，连绵不绝，像是在寂静的夜里听无数的蚕在吃桑叶，衬得周遭越发的安静。
偶尔一只叫不上名字的鸟，嗖地一下穿过雨帘，将细密的雨帐子扯开一角，发出愉悦动听的鸣叫，才将这安静打碎了片刻。
旋即又恢复如初。
“王一的腿有伤，咱们绝对不能冒雨赶路，否则伤口沾了水，要感染的。”王硕正色说道。
“我会小心的。”王一抿了抿嘴角，有些歉意地回答。
“不是你小心不小心的事儿，你毕竟行动不便，这事儿防不胜防，你也不用太有负担，谁也不想的。”王硕安慰他。
“是啊，毕竟你是因为救我才……”赵欣雨搓着衣角，十分不好意思地垂头自责。
“没关系，那是个意外，没事的。”王一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肩膀，露出一个温暖的笑容来。
“放心，咱们的食物目前还够。”林智宇淡淡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