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压了上来。
我慌得六神无主,心跳如麻。
我常年被教导,以后必须以顾明义为尊,我身体的所有都是顾明义一个人的。
偌大的羞愧与自责将我整个人淹没住。
这样的梦境于我来说无疑是噩梦,我怎么会做这种梦,怎么会与其他男人如此亲密。
谁来救救我……
我无声地哭了出来。
却见顾晗池皱紧了眉头,手指轻轻触碰在我的泪珠上。
“罢了。”
微微叹息一声。
我的整个身体像是被什么拉扯了一下。
于是梦醒。
“小姐,你怎哭了?”侍女有些担忧地望着我。
我缓缓摇头,情绪却很难平复。
坐起身,又看见那架子上的毛绒大氅。
不由得开始胡思乱想,难道是这顾晗池的氅衣惹得我老是做这种荒诞羞耻的梦?
昨日被云水阁赴宴耽搁了,倒忘记差人将这氅衣送还去。
于是赶忙去了顾府。
与顾府管家说过后,得知顾明义今日不在府中,原本想着将毛裘交给顾明义,让其代为返还的想法行不通了。
我思量许久,只好硬着头皮去顾晗池的院中。
顾晗池虽也中过进士,却半路从了军,院子一贯的肃冷庄严。
他此刻似是刚练完一套剑法,只穿着贴身的黑色长衫,腰线紧窄,胸襟微解露出一片蜜色。
那胸膛,竟是与梦中无二,我的脸顿时又滚烫起来。
“国公爷,我来还您的氅衣。”我细弱着声音。
“既是来还衣,为何不抬眼看我?”清冷低沉的声音自我身前传来。
他走近了。
“妾身不敢……”我忍不住想后退。
一时无措却踩到了一块顽石,整个人往兵器架倒去。
“当心!”
顾晗池飞身上来,一手拦腰将我抱入怀中。
待我从惊慌中反应过来时,我的脸颊正紧紧贴在他裸露出来的胸膛上。
感受到他与梦中一样的结实温热,我思绪一片空白,只急急推开了他,不顾礼节地慌乱离开。
……
回到家中后,我如坐针毡地等着夜晚降临。
今日氅衣已经送还过去了,应当不会再梦见他了吧?
但我还是没能如愿。
梦里,依旧是在顾晗池的院子。
一样的场景,我被绊倒之际,他虽伸手来救我,却与白日不同,他趁机将我按在了地上。
滚烫的男人呼吸喷洒在我颈窝。
而我穿着的,竟又是那轻薄见肉的纱裙,随着绊倒,连腿都被人瞧了去。
“顾国公——”我惊慌失措地喊他。
顾晗池却像是有些愠怒,冰凉的眸子紧紧盯着我。
“为何要逃?”他质问我,大手抚摸着我的脸颊,。
我想要挣开他,却徒然发觉双手已经被绳索紧紧绑在身后,迫使我挺着上身。
我清楚地看见他眼中愠色已褪,取而代之的是汹涌的灼热。
“顾国公,求你饶了……唔”
我惊慌地想要求饶,却被他不由分说地堵住了口。
他的指尖探入衣襟的缝隙,粗粝的指腹带过之处都激起我一阵颤栗。
整个院子只剩下我与他一人。
在这青天白日,露天的院子,但凡有一个人前来,便会看到我被他压在身下肆意染指。
别样的刺激令我浑身发酥颤抖。
“不可以……我是顾明义的……呃!”
“不,你是我的。”
他居然咬了我的唇,血腥味不断在我们之间蔓延。
他疯了。
可我却无论怎么也醒不来。
这个荒诞的梦,竟然长久地做了下去。
梦里,我被他折腾地浑身发软,从院子,到屋内窗沿,到床榻……
翌日清晨。
我瘫在床上懵然地看着床顶,半晌未动。
这个梦……太长,太细致,几乎将我整个人都弄散架了过去。
惶恐彻底将我淹没。
难道……我心里暗中对这矜贵俊美的顾国公有不轨之意?
可我已经与顾明义定亲了啊!
我整个人思绪紊乱。
想着出门散心调节一番情绪。
我去了幼时同娘亲最喜爱游玩的冰湖。
我的云裳舞便是在这里学会的。
那时候的娘亲会抱着我在冰上嬉玩,听她说她曾随祖父去塞外出征时见到的风景。
父亲是丞相长公子,是她心悦多年的良人,那时候的她,双眼都是亮晶晶的。
后来,父亲纳了妾,她眼里的光便不见了,整个人逐渐魔怔,再也不曾笑过。
如今更是被囚在后院那方寸之地。
只希望,待我嫁入顾府后,父亲能允诺将娘亲放出来,让我能好好照料她。
凉风吹来,我拢紧了外衣,走去前面的竹林。
才刚走进,就听见林子里有人在说话。
“你还是不肯原谅朕。”
是一个中年人的声音。
我的脚步倏然停住。
朕?
里面……里面竟然是皇帝?
我惊得六神无主,侍女阿碧显然也猜想到了,扶着我的双手都颤抖了起来。
圣上怎么会在此处?我明明没有瞧见有侍卫把守啊!
还未等我们有任何反应,里头竟又开始说话了。
“朕听闻,你见了陶家嫡女?”
竟然提到了我?
另一人不知是谁,被皇帝问话,竟也敢一声不吭。
“你若喜欢,朕可下旨将她赏赐与你。”
我的掌心一紧,冷汗自额间坠落。
赏赐一词……显然是要我当那人的妾室。
那人究竟是谁?与帝王有如此干系?
下一瞬,我便听到了那人的声音。
“我若要她,必定是明媒正娶。”
我惊愕不已,那声音,竟是顾晗池。
顾晗池和圣上竟如此亲厚,顾晗池……心悦于我?
一时间,我脑袋乱糟糟起来,可心乱如麻之际,我竟又有一丝丝悄然的欣喜。
顾晗池心悦于我……
“呵,可如今她是你未来弟妹。”
顾晗池又没了动静。
我的心也沉了下去。
是啊,我如今跟顾明义已定亲了。
我这是在胡思乱想什么呢?我对顾晗池又没有心思,难道是受几个荒诞的梦境影响?
“……罢了,再待下去怕是要吓坏了她,下次你便不肯来见朕了。”
说完,便听到一阵脚步声远去。
我扣着衣袖,有些呆滞。
圣上这话是何意,难道知道我在这里偷听?
那……顾晗池知道吗?
我似乎听到顾晗池的脚步声,只是走到半路,他又迟疑了一瞬。
我从慌乱中惊醒过来,总算有了力气,抓着侍女便往外跑去。
……
“小姐……你与顾国公,是何时认识的?”侍女有些踌躇地问。
这到是问倒我了,我与顾晗池,也才见过三面而已。
就是每一次见了回来,都会有那诡异所思的梦境。
我现在甚至怀疑,顾晗池是什么妖精幻化的,我定是被他蛊惑了才会做这等春梦。
可是,想到梦里他结实温热的胸膛紧紧抱着我,像是抱着他渴求已久的珍宝一般,我不由得心动不已。
“阿碧……我好像,心悦于他。”我喃喃地道。
我心悦顾晗池,或许是因第一次见时,只有他看到我的局促不安,只有他解下衣裘遮掩我的狼狈,那时候,我就被他打动了芳心。
一次次梦见与他的肌肤相贴时,我虽拘泥于世俗礼教的羞愧,可我内心……竟还是愿意与他亲热的。
阿碧像是被我惊吓到,赶忙看了看四周屋外,这才来到我边上。
“可是小姐……你已经与顾二公子定亲了。”
我垂着头,泪水自我眼眶滴落,是啊。
我已经跟顾明义定亲了。
莫大的悲伤笼盖住了我,命运竟如此捉弄,我本以为可以无牵无挂地嫁人,为何在这短短的几日内,让我对顾晗池生了心思。
若无喜欢之人便也罢了,可若不能嫁给自己心仪之人,这一生该何其悲凉。
我哭得几欲晕厥,像是想将所有不甘与愁苦都发泄了出来。
昏昏沉沉间,我似乎又做了梦。
梦里,我的泪水还未干涸,怔怔的走在一片荒凉的大漠中。
这竟是漠北。
是外祖父镇守的地方。
而后,我看到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女,穿着浓郁西域风的红裙,在橙红的落日下翩翩起舞。
少女的面容,像极了我,确切地说,那便是豆蔻年华的我。
一旁,是一个瘦弱少年,似乎因在外磨砺而肤色黑黄,却依旧生得背脊英挺,五官也可见风采,那双黑白分明平寂无澜的眼眸,在少女的舞动下,逐渐生了光彩。
而后,我便听到年幼时的我跳完朝他走去。
“阿池哥哥,以后我都只给你跳好不好?”
那时候的我,活力十足,面容灿烂,像个无忧无虑的小公主,一番殷勤为的仅仅是让边上那瘦弱的少年,能够展颜一笑。
我看出了她眼中的欢喜,也看出她眼中的情愫。
那时候的我,喜欢这个少年。
眼前画面一晃,少年少女便消失不见了。
“阿池哥哥……是谁?”我忍不住呢喃这个名字,手不自禁地捂上心口。
我好像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醒来后,还只是午时。
想到梦里的事情,我忍不住伸手拉住阿碧。
“去帮我请个大夫。”
“小姐身子不适?”
“不……我只是,想看看我是不是得了失忆症。”
梦里的情形太过真切,让我有些心慌。
大夫很快就赶了过来,替我把过脉后,又检查了番我的脑袋。
“小姐确实头部受过伤,若是因此而忘了什么事情,也是有可能的。”大夫如此说道。
我的心轰然落地,令我一时间无措极了。
以前到底发生过什么?
送走大夫后,我抓着阿碧,定定地说道,“我要去见阿娘。”
以前我随阿娘去过漠北,若是发生过什么,阿娘应当会知道。
要进后院,着实不容易,我不眠不休了几日,总算找到机会让阿碧将门卫调走。
想着就算被父亲发现,看在我即将出嫁,想必也只不过罚我跪祠堂罢了,于是找了垫子翻墙了进去。
只是落地时将腿刮伤了,但我忍着刺痛。
我找了所有地方,却都没瞧见人影。
更可怕的,里头竟灰迹斑斑,像是许久没人住过。
我瞬间浑身发冷。
书房。
我一瘸一拐地冲了进去。
“阿娘去哪里了?”
我质问父亲。
父亲阴沉着脸,满是怒色,“成何体统?”
又见我一身狼狈,面容一动,“你竟敢偷偷去后院了?”
“我阿娘呢?”我红着眼睛继续问他。
他拧紧着眉头,“你阿娘身体不适,我差人送她去郊外安养了。”
他在骗我。
阿娘情绪安定时跟我说过,父亲一说谎的时候,就会皱眉头。
见他要派人来捉我回闺房,我跌跌撞撞往回外跑去。
我一路跑出了府,来到喧嚷的大街上,人来人往,日光灼痛着我的双眼。
我该去何处找她?
外祖父一族全都被风沙掩埋在了大漠,我如今无依无靠,应该如何找她?
我无力跪倒在地,无视行人对我异样的目光,身后很快来了陶家的人想捉我回去。
却是惊起了一番打闹。
我回过头,只见一群黑衣将士将陶家的护卫按倒在地。
而后,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朝我走来。
是多日未见的顾晗池。
这几日我几乎没有入睡,便也没再梦过他。
他穿着玄青色的长袍,周身满是持刀戴甲的护卫。
我这才发现,他长袍上似乎绣了金龙,仔细一数,像是四爪的金龙。
我怔怔看着他,忽然想到那日竹林听到的。
“殿下,刚刚那些是陶家的护卫。”一个侍卫上前来复命。
他叫顾晗池殿下。
我骤然反应过来,四爪金龙,是当朝太子才能用的标识。
顾晗池,竟是比国公更尊贵的太子?
顾晗池走过来后,不顾旁人惊异的目光,伸手触碰着我的眼睛,如此轻柔。
“哭过了?”
“我……我阿娘不见了。”一时间,我竟情不自禁向他倾诉。
他抿了下唇角,“你放心,孤已经让人护送她回来了。”
我愣住。
他弯下腰身一把将我拦腰抱了起来。
我下意识勾住他的脖子,这动作丝毫不陌生。在梦里,我被他折腾得浑身无力时,就这样抱着他任他索求。
我被他抱进了宽敞的马车。
很快,侍卫送来了药。
在柔软的毛绒垫上,我的脚被他捉了过去。
他强硬地褪去了我的鞋袜,将我的裙摆卷了起来,替我上药。
我的脸颊顿时羞红一片。
“殿下……这于礼不合。”
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但我与顾家婚约还在呢。
他如今虽当上太子,却不怕被朝堂攻伐么?
“父皇赐婚的圣旨想必已经到了陶家。”他看着我淡淡的道。
我懵住。
什么?
他开始娓娓道来。
原来他是皇帝流落在外的嫡长子,当时还在潜龙之时的皇帝为稳固势力娶了邑人族的公主,抬为平妻,那位公主将年仅三岁的他偷偷扔去了漠北自生自灭,后来更是暗害了他的生母。
后来,他在漠北流浪被我外祖父所救,在军中隐姓埋名长大,进京考中进士后,面容被皇帝认出,皇帝本欲认回亲子,但他得知自己生母已被害死,便痛恨皇帝不愿认亲。
顾晗池生性执拗,皇帝无奈,便将他放到顾家,让其能以国公之位受人尊敬。
后来,我外祖父一族被外敌杀害,他便入了军中,镇守边境。
皇帝看着这个大儿子越发优秀,能文能武,可自己膝下其他皇子全都一个个是个废物,便越发希望他能继承大统。
但顾晗池几乎无欲无求,皇帝怎么也钻不了空。
终于,得知那日有一个女子竟能去了他的后院,皇帝知道这契机来了。
为了娶我,顾晗池终究还是同意了与皇帝和解,继承皇位。
“我原先不知,你回到京城后全然将我忘了。”
顾晗池摸着我的脚踝,叹息着道。
我有些无措。
“我本以为,你是个没心没肺的,年少时的诺言只是你年幼随口一说。”
原来三年前真正想要娶我的人是顾晗池,但三年前顾晗池匆忙从军,许是没交代清楚,父亲便以为要娶我的人是顾明义,阴错阳差之下,定错了婚约。
我惶惶地听着,内心却逐渐清明。
“直到前几日,我在漠北的亲信,见到了一个人。”
我忍不住问,“是我娘亲?”
我也有猜测,她若是出了陶家,在神志清醒的时候,定是想去漠北的……
顾晗池点头。
“从她那里,我这才知道你这些年的不易,也得知,你学骑马时受过伤,忘却了一些事情。”
“你放心,我已经让人好生照看她,也叫了京中御医过去。”
闻言,我心口的大石终于落地了。
我歪着头偷偷瞧他,这样俊美无双的脸,与年少时那个黝黑瘦弱的少年,逐渐重叠。
心跳也越来越快。
“那几日,弄疼了你,是我的不是。”他忽然道。
我瞪大了眼睛,“你……你说什么?你什么时候弄疼……”
却见他清隽的眉眼中带了笑意,“小桃儿,在梦里,我们已有夫妻之实。”
我脑袋轰然炸开,看着他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他竟然也做了这种梦?
不……这还算是梦吗?
后来,我终于知道,他那些年在漠北与西域之间流浪时,曾有过一段奇遇,遇到了一位西域来的大师,说会赠与他一段梦中姻缘,只是梦境虚虚实实,实实虚虚,让他务必珍惜。
一月后。
陶家还是嫁了女儿。
却不是送往顾府,而是东宫。
听闻,顾明义取消了婚约之后,便带着两房美妾移居南方去了,他走得极为匆忙干脆,想必其中顾晗池出了不少力。
出嫁那日,我看着娘亲多年未展露的笑颜,喜极而泣地入了花轿。
而我成为太子妃后没多久,圣上封了娘亲一品诰命夫人,她也与陶家和离,如今已经又是一个会骑马射箭英姿飒爽的女郎,待身体恢复后,她还想去漠北从军。
至于陶家,终究还是落败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