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七岁那年爬树摔了下来,这一摔便摔了我半条命。我娘亲坐在我的床榻边拿着方帕掩面哭泣,对着那诊治我的大夫哭诉。
恰巧一位江湖上算命先生经过我家,给我带了一个血玉色的镯子,我便奇迹般地好了起来。
那算命先生说我命格太轻,命中离字太过旺盛,不适合烛儿这个名字,便替我改了名字,取八卦中的水卦一字,为我改名为晨坎坎。
此后我便有了一个任谁听了都会笑上三分的名字,晨坎坎。
那算命先生说,我这姓氏是上古娲神风氏流传下来的,能够保佑我平安多福。
可我觉得我向来是没有什么福气的,我七岁那年病好了便由那算命的老先生带去了山中。
一开始的时候,我那性子温和的娘亲死活不同意,我可是她拼了性命生下来的,整个府中只有我这么一个女儿。
后来那算命的老先生不知道对着我娘亲说了什么,我拜那老先生为师父之后,我便跟着那老先生走了,我对整个府中的记忆便也只剩下那老先生执着半个旌旗牵着我的手,我回头望去,便看到母亲哭到在我父亲的怀中。
此后,我的记忆里只剩下了我跟着我师父拿着面旌旗招摇过市,坑蒙拐骗。
那老头似乎很喜欢喝酒,总是蒙着我去给他找酒喝。
老头年纪也越来越大了,胡子都花白花白的,喝醉了酒就说教个没完,总是拽着我重复那几句,“你师父我九岁就开始学道,三十岁就修了个地仙,到如今土都埋了半截儿,修成了个真人。”
我只当他老了,这个世间又哪里有神仙,真的是神仙,还能到街上坑蒙拐骗跟乞丐抢生意?
老头有事没事便让我执着伴随他坑蒙拐骗了半辈子的旌旗,上面有他亲自提的字,“堪舆风水算命仙,万里长路只等缘。”
这上面的意思,他大概告诉过我什么意思,这老头脾气怪的很,你若是信便替你算上一卦,免了金钱,你若是不信,给了再多的金银珠宝也不要。
用我师父的话来说,信则是一种缘。
我黏了胡子贴在嘴边,坐在桌案前,旁边的旌旗迎着风缓缓晃动。日头有些高,我找了一个屋檐下,静静的坐着,只等着有人前来。
我对面还坐着一位算命先生,那算命先生看起来年纪和我相仿,长的颇为清秀,他唯一乐此不疲的便是和我抢生意。
这不有的姑娘求姻缘,在我的摊位上站了片刻,转头就去了那个小白脸的摊位算卦。
我眼睁睁的看着一粒碎银子落到了那小白脸的布兜里,我狠狠地扇着手里的八卦扇,又看了一遍身后旌旗上的题字。
那小白脸叫沈渭尘,还颇为得意的告诉我这就是地仙和江湖术士的区别。谁是地仙谁是江湖术士?我仰着头告诉他我师父还是修仙的真人呢!
我下山的时候,老头只给了我两个豆沙包,我愤恨的说这怎么够?那老头看了看日头,掐着手指算了算,挥了挥褴褛的衣袖,告诉我,“去吧去吧,你不会饿肚子。”
我信了,可我此刻看着那小白脸买来的包子,肚子里一阵声响,摸了摸身上悬挂的布兜,里面早就已经空空如也。
我有些气馁的摇着小木杯里面的签子,一片竹签落到了桌案上,我看了一眼是下签,只觉得肚子更饿了,我气馁的趴在桌子上,那小白脸拿着一个包子走到我面前问我吃不吃。
我将头摇到一旁,颇有志气的说,“智者不受嗟来之食。”
他顿了顿,之后点点头认为我说的破有道理,将包子收起来,收了摊位便趾高气昂地走了。
眼看着太阳缓缓下山,我空着肚子,一边愤懑的收拾摊位,一边愤懑的想这老头连自己的亲徒弟都坑!着实可恨!
“算姻缘吗?”那声音低沉好听,带着几丝蛊惑。
我收拾旌旗的手顿了顿,转过头便看到一位身着暗紫色衣袍的公子,那公子腰间别着一缕早就暗的不成样子的同心结,那同心结应该是有些年头了,原本艳丽的红色已经变得陈旧。
我在往上瞧,那清俊的面容让我震撼,比那小白脸还漂亮,周身都散发着雍容贵气,只是一脸的桃花相,姻缘坎坷难求。
我缓缓坐下,一本正经的胡扯,“公子要算姻缘?这姻缘不能急,有的来的晚,有的则来的早。瞧这位公子的面相,定是有段好的姻缘,只是这不能急。”我将竹筒放到他面前,“来,先摇一签。”
我抬头便看到他一瞬不瞬的盯着我,眸光暗涌浮动,带着深沉。
那眸光竟然让我暗暗发抖,我不自在的摸摸嘴边黏的胡子,扯出一丝笑,“来,摇一签。”
竹筒缓缓晃动,一支竹签掉到桌案上,我拿起来看了一眼。那上面写着:万里红尘皆是苦,忘川河畔景色孤,一朝君郎尽白发,但问红颜何时还?
是中签,算不得坏,到也绝对说不上好。我又抬眸看了他一眼,他面无表情,眸光还是很深沉。
我想着怎么来解说比较能随人心愿,我才能得来银子,我沉吟了半晌才开口,“这支签条上的意思大抵就是等,姻缘这种事向来不能苦求,最重要的还是等待。这佛家有云,缘起时起……”
他蓦地抓住我的手,眸光更加深沉了,“还要等多久?等了几万年还不够?再加三千年够不够?!”
几万年?三千年?这位公子看着一表人才,可其实脑子并不是太好用。跟我师父似的,整日念叨自己是仙人。我被他攥的腕子有些疼,我努力掰开他的手,安抚道,“别激动,别激动。这卦象也不尽是很准,公子的面相很好,命里不缺桃花。只是正缘还是要等待一些时辰。”天色渐渐晚了,太阳下山我就没有办法回山上了,我避开他的眸光,低头收拾东西,“这位仁兄,天色已晚,我要收摊了。若是不信,明日再来。今日就当我送你一卦,咱们有缘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