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隔着忘川便瞧到坐在驱忘台上赤着脚的幽冥神君，白皙的脚腕上系着红色的铃铛，双脚探入忘川水中，轻轻一晃铃铛便响起来，声音清脆得很。
我走进几步，才说，“那女子的丈夫死于战乱，孩子被我收养了。”
她缓缓回过头瞧了我一眼，只是低低道，“神女觉的乱世如何？”
我的眼前仿佛又看到了无家可归的百姓，到处哀鸿遍野。我淡淡道，“很不好，这一趟我去的很是难过。你不该叫我去的。”
神君只是笑了笑，笑的颇为意味深长，“你看的只是个结果，我曾经亲身经历过乱世之中的血色残杀。对于那些，我不想再去亲自看一遍。”
“老早的时候，我便能瞧见你总是来这忘川，这里终究太凄凉没人肯来，可你的眸子再告诉我，这里有你的曾经。”
我看着她垂在忘川水中的脚，我道，“忘川的水很凉。”
她白皙的腿晃了晃，荡出一层层的涟漪，“我已经在这里生活了数万年，习惯了。”
“神女，你大抵上不晓得，这驱忘台中的水镜中可以看到以后。要瞧一瞧吗？”
我怔了怔，只觉得她在蒙我，我道，“我只听闻西山王母那里有昆仑镜可以勘破以后，还未听闻这水镜也可以。”
她笑了笑，“这面水镜本就造化于鸿蒙之始，是天地灵气所化。”
她抖抖腿上的水，赤着脚站到水镜前，那面水镜散着幽蓝的光，映照出对岸的血红色的曼珠沙华。
“神女可是不信？”她抖了抖腕子上的手環，幽蓝的镜面便清晰的映照出我的模样。
我仿佛瞧见了一道绛色的衣袂飘然于水上，刹那间，通天的一道红色光芒绽放，那绛色的身影消失于水上。
我揉了揉眸子，在看那面水镜，入眼的先是一个纤白的腕子，再是腕子上戴着一弯血红色的玉镯，那玉镯的主人似是开心的很，手臂来回晃动，最后挽住一人的手臂。
幽冥神君的手環一抖，只听水镜叮咚一声，逐渐消失于驱忘台之上。
我怔愣了片刻，“刚才看到的……是以后的我吗？”
她朝我笑了笑，“佛家有云，说不得一说既错。神女，我此番为的是报了当年东北一隅的恩德，为的是不想看你日后难过。终究你要做到既往不咎。”
只是那时，我大概还不明白她口中的难过，又是何等的难熬。
我聊想着风里栖是时候回来了，便将小春锁托付给了帝陈同德音，自己又搬进了神庙。
风里栖看到我的时候，难得肃穆的面容都有些温和，“听闻天君说你此次活捉穷奇，立下了功德，你做的很好。”
我没有开口，她亦望着天边，良久才低着细眉看着我，“你比灵阮当年还要强，我希望的是……你莫要走了她的路子。”
我道，“听闻青帝寿辰，您去给青帝过寿了。”
风里栖的眸光凝聚在天端，好看的眸子都有些意味深长，“烛光，你还是太年轻了。日后，你活的久了便会知晓这每一天都很乏味。可有什么法子呢？这是天命，也是你要守候的，你……从来反抗不得。”
我顿了顿，袖袍下的手都在轻微的颤抖，好一句天命，一句反抗不得就将我我禁锢了。我蓦地觉的我那点小心思从来都瞒不过任何人，瞒不过巽乾，瞒不过帝陈，又怎么能瞒过风里栖？她不是不知晓，只是从来不问，她在等着我表明态度，坚定立场，一次又一次。
可我好像从抱住禺疆的那刻起，便再也没了回头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