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变了天,眼瞧着浓云蔽日大有要下雨的节奏,白绾正准备借此机会走人,没想到齐家兄弟又邀请她去后院成宣王的书房参观。
书房这种私人地盘可以随便参观的吗?更何况是王爷的书房啊。
白绾把这疑惑说出来,齐峯客客气气的答道:“书房自然是不准外人出入的。只不过我家王爷从小痴迷偃术,书房中的器械工具比军械库还全,大家有个什么需要都习惯去王爷书房借,久而久之也就不避讳什么私人不私人的了。”
白绾点点头,这王爷还真挺亲民的嘛。
行至王府后院东厢的小院中,刚走进小院门,白绾忽听一阵铜铃脆响,在萧萧风声中格外的突兀。
白绾习惯性的抬头找了找,一眼便发现了屋檐瓦当旁悬挂的一串铜制风铃。那风铃似乎已在那处挂了很久很久,绿锈斑驳铜色暗淡,在雨前的风中摇摇晃晃可怜巴巴。
“那风铃自王爷住入王府以来就挂着,想来是成渊王殿下在世时的旧物。我家王爷想着是前人之物,便没取下来。国师大人,这边请。”齐峯便介绍着,便将她请如院中屋内。
这东厢的院子想来便是成宣王的住处了。院中最为宽阔的主屋不设厅堂,反被改建成了书房。要说书房,也并不像什么正儿八经的书房,这屋子很大,一进门就是一条又长又宽的书案,比寻常书案大了许多。
白绾凑过去仔细一看,发现这书案是两层的还带着斜度,上层是一层桌面,下层抽出来,竟是与桌面一样大的画着网格度量线的专业绘图桌,还带着一应工具槽,工具一应俱全摆放规整,可以说是相当完备了。
敢情这成宣王是个机械狂人?天啦噜,他是这个年代的工科男啊!
白绾一抬头,见这屋子的房梁不算很高,又在屋顶的空间上修了一层置物架,架上摆放的是各式各样的偃甲武器和未完成的战甲部件,穿过书房后门走进后头的小花园中,白绾更是惊呆。这小花园竟然被改建出了个铁匠棚!
……这位王爷的生活,当真有情趣的很啊!
轰隆隆隆,天边传来一声闷雷。
这初秋的雷声虽不如夏天那般吓人,但听在白绾耳里,那就像大清早被闹钟吵了一顿一样,听了就头疼。
白绾瞅了瞅天色,忍不住道:“多有打搅了,不如今日……”
“不如今日在院里喝杯茶吧,这雨天在竹林里喝茶赏雨是再好不过。”齐峯掐断她的话,装作没听见。
……你姥姥的,好客也要有个度吧。
于是白绾就被这好客的一伙人,拉到花园小竹林中喝茶去了。
这王府后院花园中有一方池塘,池塘旁栽了一片竹林,高高的青竹遮蔽天色,林中一座茅草小亭,坐在其中品茶聊天,很有种避世隐居的味道。
新鲜的竹心茶刚沏上,小亭外便落了雨。雨滴打在竹叶上,天地间似乎只剩这雨落穿林的沙沙声,静谧安详。
“国师大人的伤可好些了?”一直陪在一旁没说过几句话的“李言”喝着茶问道。
“好些了,估计再过几日就能上朝了。”白绾左手垂着不动,右手端着小巧的茶碗品了一口,这茶一股竹叶清香,细品还有点苦涩,但竟然出奇的合白绾的胃口。
“伤筋动骨少说也要修养两个月,国师大人身子金贵,还是多休养一段时日,万万不要落了病根才好。昨日王爷选送你府上的东西中有一箱我们云南的特产药材,对你的伤大有好处,国师大人可日日服用。”他观察着她的表情,淡淡的说。
“好好,多谢多谢。”白绾随口答应着,神思早跑到了九霄云外,全然没发觉这人说话似乎不那么礼貌。云南的特产药材?怕不是云南白药?
齐峯与他眼神交汇,片刻便明白了他的用以,接着他的话道:“那些药自然是对伤筋动骨的伤有用,只是国师大人是京城人士,怕是没用过云南那些土产药材,只怕用不对症反而对伤情不好。在下常年在军营中倒是懂些药理,在下斗胆,可否看看国师大人的伤?”
白绾一口茶水含在口中,不能及时回答。这齐峯倒是不见外,见她不回答就当她默认了,自顾自轻轻抬起她的胳膊,撩开袖子露出那胳膊上缠的厚厚纱布。
雨顿天暗的时候,白绾终于上了回家的马车。临走时,齐峯还很有眼力见的送了她一包王府特有的竹心茶,客气的邀她常来走动。
要是每次走动都走动成这样的话,白绾还真是不敢再来了。
目送马车驶出巷口,齐峯和齐穆二人立刻收了这维持一整天的笑脸。
齐穆揉着笑到僵硬的脸颊抱怨道:“二哥,王爷,下次试探人换个别的方法试探不行吗?这一天下来我脸都笑疼了。”
“能试探出几分,你也算没白笑了。”齐穆盯着巷口若有所思道:“王爷,据属下所查,白泽的伤是真伤。”
“真伤?那不是他这人有问题,就是他这人脑袋有问题了。”李桁说。
白泽今日还是认不出他,可她的样貌体态和伤势都与那日城郊的白泽无异,难道她也有失心之症?
天色又暗了几分,乌沉沉的云压下来,似是又要一场大雨。
李桁三人正要往回走,却听巷口另一方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王爷请留步!”那人从马上翻下,奔到他面前来匆忙行了一礼。
“苏远大人差小人传话,说是陛下的‘棋瘾’犯了,急召王爷入宫。”
当朝皇帝并不是个爱棋如命的痴人,“棋瘾”二字是他与苏远总管的暗号。
“好,本王知道了。换身衣裳就去。”
大雨终于落下,砸在屋顶瓦片上噼里啪啦很是喧闹,砸在马车锦帘上透出一块又一块浸湿的水花。
马车行至广华门前时,天已尽黑。
“禀王爷,如今赶的紧又下着雨,苏远大人吩咐马车可直接驶入宫中。”赶车的内侍隔着车帘请示道。
“那便直接进去吧。”李桁吩咐道。
又是一阵雨中颠簸,再停下时马车已到了瑞乾宫偏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