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批重甲运回来后火机是否激发过？”他端详了许久这才冒出一句话。
“火机未曾开过，只检查过基本的硬件武装。”
他两根手指在弓弩背上轻轻摸了一把，捻了捻手指上的灰尘，放在鼻端嗅了嗅。
“火油味，这座重甲发过流火箭，不止一发。”
“援军到时，兰柯镇已烧成废墟，想来也只有是流火箭。”
自那批难民进了贺岳城他就派人询问过，那些难民即便再如何闭塞，流火箭这档子东西还是能描述确切的。
“是百花流火箭。”他淡淡的又添了一句。
“重甲上配置的是折叠弩，百花流火箭体型较长，不适用在折叠弩上。”他敲了敲折叠弩上方的一道浅痕，“百花流火箭的箭尾会凸出五寸，有走火之险。”
“我们胡劼的重甲一般不配这种箭的。”贺岳朱云疑惑道。
“我知道。这一批重甲是借鉴了我们大启的三代重甲打造的吧，那图纸是我做的，这折叠弩的尺寸我最清楚。”
不过他们大启的三代重甲有另配长弩就是了。
又是这副“我是大启人我骄傲”的神情，贺岳朱云虽然心知是自己不敌，也仍是恨得牙痒痒。
这重甲确实是慕云关那一批，但是百花流火箭却不是这些重甲原来的配备，也就是说，那些贺兰人从深山里翻过来，还背着一堆百花流火箭？这得是多壮实的大汉才做得到？况且兰轲山那头的深山里野兽横行，就算是肉山一样的壮汉也不能这么幸运吧。
“王爷的意思是，兰柯境内有人暗中接应？”贺岳朱云想来想去，也只能想出这么一个合理的说法。
“怎么就我的意思了，我可什么都没说。”他摆摆手，几步走开又去研究下一座重甲。
果真如他所料，剩下这十一座重甲中，有八座也有百花流火箭的痕迹，贺岳朱云眼瞧着那折叠弩上方一道一道的痕迹，心中更加确信这点。
“听闻先前年节下，胡劼使团离京时从先皇陛下哪里得了不少卷兵器图纸，怎么也不知道好好装点装点这些重甲，寒碜的。”他来回逛了一圈一脸嫌弃的说。
呵呵，应该说幸好还未配备上最新的兵器，否则兰柯这一仗，十几座重甲，怎么能这么容易拿下？贺岳朱云干笑一声无言以对。
“那头吵吵嚷嚷什么？还有没有点规矩了？”瞅着校场那头嚷成一团，贺岳朱云清了清嗓子，严声询问。
随在一旁的副将立刻正色道：“许是兄弟们没见过王爷，只听闻是大启来的偃术大师，好奇吧。”
“什么大师不大师的，那都是称呼青木营的老头子的，我可没那么老。”李桁笑呵呵的反驳道，抬头远远瞧了一眼，只见那一片青黑色铠甲中，一抹雪白中原服饰一闪而过。
这衣裳他隐约记得。他一双眼睛直视着那个方向，脚步随之跟了上去。
“哎哎哎，那个大启的王爷过来了！”
“冲着咱们来了，要单挑不成？”
“单挑怕什么，不过就是个大启来的王爷罢了，模样长得再好也没咱们军营中日山风吹练出来的汉子结实，小白脸一个。”
“嘘，小点声，真的过来了！”
李桁站定在人群面前时，一片鸦雀无声。还别说，他一个白白净净的王爷往这群北地汉子面前一站，当真是衬得他越发白净，活脱脱一个小白脸。
白泽之所以会这么想，是因为她可没见过他一身麻衣短打亲自上阵练重甲的模样，如果她是白绾，此时此刻她想到的应该是“哇靠这人衣冠整齐的这么一站还真不像那个一身肌肉块的工科男禽兽了”。
他立在人群前伸着脖子瞄了几眼便看见了她，抬着手勾引……呸呸，调戏……咳咳，挑、衅、似的对她勾了勾。
这么一大帮人看在眼里也不知道他“勾”的哪一位，这动作看在一帮五大三粗的军人眼中极具挑衅之能事，险些就有人当场撸袖子上场了。
“王爷好巧啊，您也在这！”白泽立马举着胳膊从人群中钻出来，生怕一不小心陷入一场群殴。
“是很巧啊，你不是在府上睡觉？”李桁瞄了她一眼，对她这老老实实主动出列的行为还是比较满意。
睡觉？她睡再多的觉也徒劳无功不能把白绾睡回来啊。白泽对着他真是无话可说。
看清楚了她无可奈何的神情，李桁一下就明白了眼下的境况。
“绾绾呢？”他矮身弯腰面对面直愣愣的看着她，那压低的声音中比方才少了几分欢快。
“我怎么知道？”白泽偏着头心里也不大痛快起来。她做她自己而已，怎么还惹他不高兴了？
“白泽，你怎么在军营中？”贺岳朱云追过来，一看见她便明白了李桁方才赶的什么急。
“军营中有我一故友，我来探望探望。”白泽说着回头看了合羽兄妹二人一眼。有他们二位在，白泽总算还觉得自己是白泽，而不是别的什么。她总算还能想起，眼下这个世界才是她真正存在的地方。
回府的路上，白泽极不情愿的同贺岳朱云与李桁一路，顺便将她在兰轲镇的经历简要述说了一通。
“所以，当初兰柯一带遇袭时，你就在那里？”贺岳朱云这才发现，他眼皮底下就有个兰柯一战的幸存者。
“是，我就在那。”白泽点点头，“不过我当时也只是在镇上安安稳稳过日子而已，从未靠近过兰轲山附近的军营和慕云关，什么都不知道。”
李桁听了忽然笑了一声，“你在兰轲镇安安稳稳过起日子，都不知道带个信回家？你可知你在瀚海失踪，丞相大人与白夫人有多么担心。”
白泽理亏心虚，好半天才委屈巴巴低声说了一句，“兰轲一带太过偏僻，连大启的商队都找不到……”
“连大启的商队都找不到？”李桁还未接话，反倒是贺岳朱云一脸惊奇之色的问了一句。
“对啊，我在镇上过了一个多月，从未见过一个过路的大启商队。”白泽被他问的不明所以，只得又重复一遍。
“兰轲山一带位处胡劼西部边陲，群山连绵道路不通。那一带除了山货皮毛也并无贵重的山矿特产之类，大启的商队不往那去也是正常。”李桁思量着道。
大启与胡劼之间的商贸往来，大都是瓷器绸缎之类交易互换些铁矿、煤炭、毛皮之类地产，胡劼南线一带矿产更为丰富，是以大启的商队极少深入胡劼中北，即便是有的商队为了更优厚的差价深入胡劼去收些毛皮，也大多是往北部的瀚海沿岸去，那边稀奇的野兽更多，毛皮更值钱。从未听说有商队往西边山里去，收些南边寻常可见的狐皮狼皮之类。
“你在兰轲时，可曾见过西凉商队？”贺岳朱云忽然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