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皇宫之中气氛很是压抑。
陛下几日前从端山回来虽说没受什么皮肉伤,可却受了惊,回京便大病一场,这才将将稳定了些。那头贵妃宫里大皇子被狼抓伤了肩膀,伤势不轻又烧了几日险些丢了命,太医院来来回回的派了四五位太医常驻宫中日夜看护,这才勉强捡回了一条命,好端端一个人如今只能躺在榻上养伤,贵妃娘娘只这么一个儿子,日日夜夜不知哭掉了几斤的泪水。
宫城之中忧患之人有之,清闲之人亦有之。
李岳坐在青云殿前头的荷花池旁,不知从哪折来一支长树枝,又问宫里的内监要了一段鱼线,两腿垂在荷花池岸旁晒着太阳钓着鱼极尽享乐之能。
“我说太子殿下,你不必这么愁眉苦脸的吧。”李岳抬头瞅了一眼立在一旁面无表情的梓瑛,嫌弃的简直不能更嫌弃。
“虽说宫里这几日是出了点事,但这不是已经过去了么。陛下平日里其实就不大康健,只是陛下那个人气盛不服老总看着有些精气,如今他不也没受什么伤,只是了点惊吓而已。就当给陛下休个假让他老人家修养修养好了。真不明白有什么好犯愁的!”
李岳伸脖子瞅了瞅池水中的鱼饵,这一池水看着清澈却没见有多少鱼,不知有没有好钓的。
“你说得轻巧,世人若真都如你一般心宽也就好了。”梓瑛说着也伸脖子往水里看了一眼,“听说这池子是父皇年少时命人连夜挖的,池子里的荷花也都是他亲手种的,你可小心些。”
“我钓个鱼还能把你家这破池子钓没了不成?”李岳白了他一眼,拽住他一只脚强行将他拽下来与他一样垂脚坐着。
如今尚是初春,池子里自然是一派干净没有半片荷叶。这般瞅着这平静的水面,梓瑛心中也安详平和了许多,一连几日的焦虑过后只觉得浑身无力头晕眼花,一动都不想再动了。
“哎,”李岳百无聊赖的对着一旁青云殿的管事内监吆喝一声,“不是说这几日桁兄长都会进宫一回么,真的假的?都这时候了也没见他半个人影啊。”
“真的不能再真,小的怎敢欺瞒世子啊。”侍立一旁的内监恭恭敬敬答道。
李桁自打上回搬出宫之后,只是偶尔回青云殿拿一趟东西什么的,即便是近几日进宫进的勤快也只是例行公事一般从青云殿逛荡一圈,许久都未在青云殿中过夜了。
当年他被皇后娘娘派到青云殿中管事,本是想着让他平日里多给那位王爷找些不痛快,没成想如今他连见李桁一面都十分难得。
“要见桁兄长你大可以去成宣王府找他,偏偏到青云殿里来等什么?”梓瑛疑惑的问。
“还不是为了陪陪太子殿下您么?居然还这般不领情,真是白瞎了我这一颗熊熊的赤子心啊。”李岳夸张的垂着胸口装作吐血的模样。
“好好好,我领情就是了。”梓瑛扶着地面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你自己等吧,我早课时间到了,先走了。替我跟桁兄长问个好。”
这就走了?李岳看着他的身影走出青云殿的正门,心中一阵空虚失落。老老实实读书,老老实实等着与荀家小姐的婚期,梓瑛这模样让人看了可真不舒服。
李岳虽常年不在京中,但好歹也算是跟梓瑛从小打闹长大的。他自己是个随心所欲不大讲究的人,好在他家里除了母亲偶尔看不过去整治他一番之外,整体上来说也都是些个随心所欲不大讲究的。
他自然是搞不明白一个人要如何从随心所欲变成妥协屈服,也不知这世上有什么是值得他委曲求全的。不过他这只知吃喝玩乐的脑袋瓜还不至于什么都不懂,他知道,梓瑛能咬牙做到这些,是因为梓瑛本来就是与他不同的,即便这二十几年来还从未被压得喘不过气,但梓瑛向来都知道他自己将来要背负些什么。
这京城啊,还真不是什么好地方。李岳叹了口气,抬头看着青云殿前的问天阁,那高台之上还泊着一条青蓝色的飞龙,似乎是他们冀州献年礼时开过来的。不知他走的时候能不能请皇上准允他乘飞龙回去,如此一来不但省了一路颠簸,还能请白泽那个没见过世面的好好赏一赏大启的风光,也是好事一件了。
李岳直在青云殿坐了一上午也未见着李桁入宫,别说李桁,他连半条鱼都未见到,只虚耗了不少时光。临近午时,他烦闷的扔了树枝和鱼线,独自出了宫上了马车,直往成宣王府的方向而来。
成宣王府与他们成襄王府本来也就在一条街上,他只当是顺路蹭饭在成宣王府大门前下了马车。王伯正要出门办事,还未跨出府门便与李岳撞了个正着。
“岳世子怎么这个时候来?”王伯一脸惊讶的看着他,显然没想着这个时候还有客人登门。
“怎么,蹭您家一顿饭您还不乐意啊。”李岳开着玩笑就要往府里走。
“世子您要是来吃饭自然是欢迎的,只是今日家里几位公子都不在家我也正要出门,是以便没备着能等大雅之堂的饭食。”王伯尴尬的笑笑说,面前这人好歹是个熟人,若是来了个不熟的,王伯可真是不知该如何打发了。
“都不在家?桁兄长不在,齐二哥齐三哥也不在?”李岳这就不大相信了,没道理他今天倒霉成这样啊。
“齐家二位公子一早便去了城外青木营,说是新出了一批重甲着急着去看。我家二公子也一道出了城,大约也是跟去青木营了吧。”
说来也是,桁兄长也是个偃术狂人呢。李岳自觉无趣只好作别又上了马车。可这一整日晃悠无果,他心中憋闷着实不想再一个人回府吃饭,便命车夫调头往回走,路过天品楼很是狂放的洒了一波银子布了一桌好菜装盒,出了城门直往山上去。
李桁确实是一早就随着齐家二位公子一道出了城,但谁说出城就只有青木营一个去处来着?